069 宋光明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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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光明是在知足堂認識陳瑾的。

    那一年,宋光明第一次造訪知足堂(古醫學堂的線下據點),他就是在源河市楚縣羊角鎮的知足堂遇見陳瑾的。

    為了來到這個聽說挺有名的地方,宋光明坐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倒了幾趟公交車,又拖著行李箱徒步行走了一個多小時。

    說實話,這麽大費周折,經過多般打聽,尋尋覓覓,終於站在目的地知足堂大門前的時候,宋光明是非常失望的。

    在那之前的幾天,宋光明的媽媽說:“阿明,你去吧!那裏有一個很厲害的老中醫,叫做孟福泉。他醫德醫術都很好,他給人看病不收錢,帶徒弟也不收學費,你去跟他學點本事,順便把身體調理調理。他住在……”

    禁不住母親的再三嘮叨,宋光明心不甘情不願地踏上了尋找孟福泉的旅途。

    他以為他要找的“知足堂”是一個挺氣派的中醫館,畢竟大多數中醫館都叫做某某堂,更何況這兒還有一個挺有名氣的老中醫呢。

    知足常樂,“知足”這名字起得也不錯,大概這中醫館的老板(或者是這老中醫)挺有學識挺有道行挺淡泊名利的,在這人心浮躁、唯利是圖的世道裏,居然以“知足”為店名!

    然而,當宋光明千裏迢迢千辛萬苦來到知足堂,看到的似乎是一家足療店!

    算是足療店嗎?可它比宋光明以往去過的最低檔次最差的足療店還要差上幾分。

    它的店麵像是完全沒經過裝修的樣子,掛著幾縷蛛絲的天花板上隻有一盞陳舊的白熾燈,發黃的牆皮剝落了好幾處,坑坑窪窪的水泥地板也不加修補……

    不過是一個未裝修的門頭房擺了書架、櫃台,加幾張椅子板凳,然後貼了幾張經絡穴位圖和足底反射圖。

    宋光明找到這裏的時候已是中午快十二點了,店裏邊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姐坐著張小板凳,在給一個老年婦女做著足部按摩。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看上去隻有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在看書。

    宋光明愣愣地站在門口一側,往裏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個大姐按摩結束,將老太太送走了,他才湊上前訕訕地問:“你好大姐,這裏是知足堂嗎?”

    你可別說他是瞎子或者目不識丁,這家店根本沒有掛牌,他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又一遍,既沒看到“知足”,也沒看到“堂”。

    可是宋光明打聽了好幾遍,古醫學堂目前的根據地就是這兒,應該沒找錯地方。

    “這兒是知足堂。你是來做足底按摩的嗎?已經十二點多了,我們要關門午休了,你下午兩點以後再來吧!”大姐挺熱情地回答他。

    宋光明訕訕地說:“聽說這兒有個老中醫姓孟,就是那個古醫學堂的孟醫師……”

    “你找孟老師啊,他今天不在這兒。”大姐說。

    “那他什麽時候過來?”

    “最近都不過來。你回去吧!”

    宋光明想多問些信息,可大姐說他們要關門吃午飯了,他隻好作罷。

    宋光明找了一家賓館,這小鎮上最氣派的賓館,登記住下。不管怎樣,晚上肯定是住這小鎮上的了。

    隨後他就給母親打電話,抱怨她是不是忽悠人,這兒哪有中醫館和老中醫,隻有一家足療店……

    宋母說:“阿明啊,就是這兒沒錯,我早給你打聽清楚了,那老中醫最近到山上閉關了,聽說是要寫書……你先跟著他的徒弟們學習學習,等老師出關了再指點指點你……”

    “你是說讓我跟他們學足療按摩嗎?你想讓我後半輩子給人按腳嗎?”宋光明激憤地說著,情緒裏都是不滿和怨氣。

    他當時想,我就算一輩子窩在家裏坐吃等死,我也不至於去給別人按腳。

    “阿明啊,你別激動,”宋母說,“這孟福泉是貨真價實的老中醫,真有本事,要不然不會有那麽多徒弟跟著他,也不會五湖四海的那麽多人去拜訪他。他們學足療按摩肯定是有道理的……”

    宋母說:“足療也是推拿啊,也是講穴位的啊!而且這隻是他們那兒其中一種治療方法,他那兒絕活可多著呢……中醫博大精深……”

    宋母說:“你先關注他們的公眾號吧,多看看他們的文章,治好了那麽多的人,有的是吃草藥治好的,有的是推拿治好的……還有那麽多人留言,寫得多好……”

    宋母說:“孟醫師的徒弟每天早晨都出去鍛煉身體,跑步,打拳,練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你先在那兒待幾天,跟著練練……”

    宋光明聽得有些不耐煩了,說:“行行行,我先找個地方吃飯,掛了啊!”

    就這樣,他被親媽騙到了羊角鎮知足堂。

    宋光明為什麽要到知足堂找孟福泉?對他來說不僅說來話長,還有些羞於啟齒。

    那一年,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在過去的二十七年裏,他的人生一無是處。

    在二十七歲這一年,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尿不進馬桶裏了!

    這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那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兒才有的毛病嗎?

    他才二十七歲啊,他還沒有結婚!他的學業早已荒廢了,他在事業上等於零!

    到了下午,宋光明再次造訪知足堂,得到的消息是——孟福堂醫師最近不收徒弟,也不接待外來訪客,他們讓宋光明回去。

    最後宋光明問他們:“能否讓我跟著一起去晨練?”

    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

    一個看著還不到二十歲的瘦瘦小小的男孩說:“這個隨便,那是你的自由。我們歡迎任何一個附近的居民加入我們晨練的隊伍。”

    後來宋光明知道,這個男孩名叫賀長平,彼時隻有十八周歲。

    再後來,宋光明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這個臉色蒼白、身材瘦弱的男孩,他可是知足堂的堂主,孟福泉欽點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是他。

    就這樣,從到羊角鎮的第二天起,宋光明就加入了他們晨練的隊伍。

    這支隊伍老老少少一共有十幾個人,早晨六點半就從知足堂小跑出來,全部赤著腳。

    宋光明忘了問他們出發時間,他是在趕往知足堂的半道上遇上他們的,隨後把鞋子脫下,拎著鞋子,稍稍地跟在了隊伍後麵小跑。

    他們很快從羊角鎮的大道上拐彎,進了一條不知道通向哪個村子的小路。這附近有很多村子。

    宋光明跟著他們慢跑著,上了一座小山(後來知道那山叫赤峰山),在靠近山頂的一塊平地上練功。打的一套拳法,說是孟老師(孟福泉)根據古拳法改編的;做的一套早操,也是孟老師給編的;還有獅吼功……

    晨練結束後,宋光明依舊跟著他們往回走。走到半道上,有一半人陸續散去,一半人回到知足堂。

    後來宋光明知道,半道上散去的幾個人是附近跟著鍛煉身體的居民,回知足堂的那幾個人是孟福泉的徒弟。

    他本想厚著臉皮跟著他們回到知足堂,可被告知要自己找地方吃早飯。

    就這樣,宋光明跟著他們晨練了十幾天後,賀長平找他談了幾句話,問他來知足堂的目的。

    宋光明當然沒說他是來調理身體的,他隻說是仰慕孟老師醫術高超,想來學點手藝。

    賀長平讓他將個人信息和來意寫成書信,上交給孟老師。

    宋光明一聽要寫成書信就有點心虛了。那時候的他,肚子裏幾乎沒有什麽墨水。雖然以前看某些小說的時候看得很爽,可真讓他自己動手寫幾行字,簡直太為難了。

    他說:“好,我回去想想怎麽寫。”

    這信得好好寫,這信關乎著他能否被孟老師收留,必須十二分用心地寫!

    他回到賓館,花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前思後想,左思右想,絞盡腦汁,廢了十幾張信紙,最後才造出幾行比較通順比較滿意的字句。

    把信交給賀長平後,宋光明又等了三天,等得心急如焚,等得戰戰兢兢,得到的通知依舊是讓他回去。

    對此,宋光明是失望的。同時,他也感到了解脫——對他母親也有了交代,不是他不想留下,是人家不要他。

    可宋母說:“做人要有恒心,不能輕言放棄……”

    經過她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循循教導加洗腦,宋光明厚著臉皮繼續跟著孟福泉的徒弟們晨練。

    那段時間他過得相當煎熬,他很迷茫,白天除了看一看古醫學堂的公眾號文章,真不知道還能幹些什麽。

    他不敢看以前喜愛的小說,也不敢看以前喜愛的視頻,他怕控製不住胡思亂想,控製不住要做點什麽……

    就這樣又熬過去了半個月,有一天,宋光明在古醫學堂公眾號某篇文章下看到了一個留言,讓他忽然有了無論如何要堅持下去的信念。

    那是陳瑾的留言,她的網名叫“月痕舞楓”。盡管宋光明肚子裏隻有丁點兒墨水,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也覺得充滿詩意,更何況陳瑾的那七八百字的留言,行雲流水,情真意切,文采斐然,讓他覺得他之前寫給孟老師的書信連狗屎都不是……

    他已經把“月痕舞楓”想象成了清新秀麗、氣質非凡的才女,真想見一見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