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厲害的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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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和威爾森通話之後白墨十分嚴肅,一句話也不說拉著王靖寒就朝停車場走。王靖寒木然地被白墨拉著,如何上的車,車子如何在集團機場被攔截盤問再放行,直到停車王靖寒都沒有任何變化。白墨為王靖寒的抽離狀態感到不安,更為了張洋的安危著急。害怕,緊張,憤怒,急迫,白墨想找到可以宣泄情緒的出口,又害怕釋放情緒會耗盡心力。白墨拉著王靖寒,卻不敢正眼看他。
    “說不定沒什麽事兒,就是讓咱們去看看呢?”
    白墨安慰王靖寒,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王靖寒仿佛隻是白墨手臂的一部分,任憑他帶著走來走去,有生命,沒感情。他們乘坐的飛機已經起飛了,白墨仍舊緊緊地攥著王靖寒的手沒放開。
    駕駛員用擴音器把最新指示轉告白墨和王靖寒,改換目的地為賓城市中心醫院。王靖寒的表情呆滯,白墨則像警覺的困獸,煩躁且充滿敵意。改路之後比之前近了許多,白墨和王靖寒在一路的沉默中抵達了目的地。飛機在醫院頂層的停機坪降落,白墨拉著王靖寒下了飛機,等在停機坪附近的人馬上迎著他們走來。
    “二位好,我是威爾森。二位就是張洋家屬吧?請跟我來!”
    白墨連寒暄的意願都沒有,發麻的手拉著王靖寒快步跟著威爾森。威爾森邊走邊對白墨說,搜救隊發現張洋的時候暫時推斷是遭人綁架。因為情況緊急,搜救隊認為直接送到賓城比回到邊境駐地搶救能獲得更好的醫療條件,也更容易盡快脫離危險。因為在低溫環境下暴露時間過久,張洋目前仍處於昏迷狀態,具體情況要等他清醒後才能了解。這個時候讓家屬過來不隻是為了讓家屬安心,主要是醫院方麵需要家屬簽字。電梯門一打開,白墨就看到身穿無菌服的醫生手持虛擬協議站在門口。
    “是集團員工張洋的家屬對嗎?張洋的情況比較嚴重,需要截肢,我們需要家屬盡快簽字。”
    穿著無菌服的醫生很有效率,沒有讓眾人停留,一邊走向手術室方向一邊對白墨和王靖寒說話。白墨的腦袋裏嗡的一聲,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也無法想象身體任何一處有缺失的張洋。他覺得左手突然變沉了,因為他一直拉著的王靖寒一下坐在了地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一定要截肢嗎?”白墨問出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聲音特別遙遠。
    “我們也不想這樣,但以目前的情況和條件來看,這是唯一的選擇了。從患者的角度來說,也沒有更多時間給他做其他選擇了。我很理解二位的感受,但是還是要馬上下決心才行。張洋先生以後完全可以依靠義肢正常生活,這點二位可以放心,現在的義肢甚至比真的還好用。時間緊迫……”
    醫生說的每個字白墨都聽見了,清清楚楚。但他一眼也不敢看醫生的樣子,不敢看他手中等待簽字的發光屏幕。
    “隻能告訴張叔了,還是先告訴阿姨?……最起碼人活著,你說呢?”
    白墨努力扶起王靖寒,他知道他們別無選擇,但他心中希望王靖寒能給他一個更優的選擇。王靖寒閉上眼睛,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
    “那我聯係張叔吧。”
    王靖寒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說出這句話,開始點擊手環。白墨沒扶起王靖寒,他自己也坐在了地上,低著頭,用拳頭使勁砸了一下地麵。醫生也低著頭,抿著嘴唇等待著。
    “稍等!”
    剛剛一直沉默的威爾森突然打斷眾人,他剛連線了一個重要的通話。
    “林醫生,您接聽一下。”威爾森說完,用扶著耳朵的指頭點了一下醫生的手環,通話被轉移到了這位林醫生的手環上。
    “宋董您好!沒想到這麽晚了……這是肯定的,我們這裏也是條件有限……那肯定可以用……但是我們這裏沒有呀……真的?!那太好了!……您放心,我馬上去辦!”
    林醫生結束了通話,開心得讓人覺得有點不像話。王靖寒此時正在等候張洋爸爸的語音連線,白墨歪著頭看林醫生,對他開心的樣子有點不滿。
    “二位家屬,不用簽字了,手術不做了!我先去安排一下工作,一會兒回來跟你們解釋。”
    林醫生說著就匆忙地走進手術室,留下歪頭瞪眼的白墨,還有剛和張洋爸爸連線成功的王靖寒。
    “張叔叔好,我、我是王靖寒……過、過年好,沒、沒事,就、就是剛剛想起來忘了給您拜年了……哦哦哦對、對不起,我沒注意都這麽晚了……哦阿姨也睡著了……抱、抱歉抱歉……張洋挺、挺好的那就這樣,改天我、我去拜訪您……好,再、再、再見。”
    王靖寒希望自己磕磕絆絆而且聲音顫抖的謊言不會馬上被拆穿,切斷通話後疑惑地看著白墨
    “怎、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
    “剛剛是集團宋董來的電話,具體說的什麽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有別的辦法了。你們兩個先不用緊張,一會兒我們聽聽林醫生怎麽說。”
    威爾森安慰兩人,他不多的頭發中間能看見亮晶晶的汗珠在往外冒。白墨覺得心髒好像在被一隻隱形的手攥著把玩,一會兒捏,一會兒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緊張的情緒讓他隨時都有可能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白墨知道的宋董就一個,他並不在乎是不是那個隻手遮天的宋董,也不在乎林醫生呆會兒要說出什麽高明的理論,隻要張洋能夠安全無恙,這些都不重要。白墨把兩隻手的關節掰的劈啪作響,王靖寒用兩隻手捂著哭紅了的眼睛。幾分鍾後,林醫生滿麵笑容地快步走了回來。
    “宋董說調過來一套膠囊康複機,大概十幾分鍾就能到!張洋的運氣真的是太好了!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左右張洋就可以完全康複,而且會比凍傷之前更健康!二位家屬也終於可以放心了!手術已經取消了,我們把張洋轉移到了高等看護病房。進入膠囊之前二位可以看張洋一眼,不過隻能在門外看,他現在還處在昏迷中,身體狀態也不允許近距離接觸。”
    林醫生來向二人解釋清楚情況,白墨被玩弄許久的心髒突然回到了原位,身體好像也輕快了些,一時還有點消化不了這個消息。他和王靖寒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跟林醫生去病房門口看望張洋。威爾森一直跟在兩人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
    病房門口,白墨和王靖寒隔著玻璃往裏看,張洋全身覆蓋著淺藍色的凝膠類物質,整個人像是膨脹了一圈。突出的大腳趾因為凝膠覆蓋量少的緣故,能看到下麵的皮膚呈現出炭黑色。王靖寒的眼圈又紅了,看看張洋又看看白墨,神情好像是不相信那就是張洋。威爾森小聲對兩人說
    “搜救小隊的行動是我跟著的,已經確認了是張洋本人無誤,二位請放心。”
    “我參觀世界醫療中心的時候見過一次膠囊康複機,比張洋情況嚴重的多的患者也能在一周內康複。現在情況看起來是比較嚴重,不過我能保證,不出三天張洋就能變成你們熟悉的樣子了。”
    林醫生的語氣充滿自信和驕傲,確實尋常人基本沒機會見到這麽厲害的設備。白墨和王靖寒放心了許多,理智也逐漸勝過了情緒。
    “那請問林醫生,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王靖寒問林醫生。
    “兩天內,這個取決於膠囊機的工作周期。這段時間內我們盡量不要打擾他,二位如果不放心可以來病房門口看望,其實不來也沒關係。膠囊和總部派來的醫療小隊快到了,我要去接一下,今天我們就先到這吧,後麵的部分二位不方便在場了。”
    “那二位先跟我去休息吧,你們肯定累壞了。”威爾森立刻接過林醫生的話。
    “我們不能在這裏等嗎?”王靖寒問林醫生。
    “設備安裝調試工作比較繁瑣,二位在這裏有可能會影響工作人員效率……不過我可以安排給你們一個單獨的房間休息,等張洋穩定下來之後你們隨時可以探視。”
    “好的,那太感謝了!”
    林醫生的幫助出乎王靖寒的意料,好像怕對方反悔一樣他馬上接受了提議。林醫生讓實習醫生帶白墨他們去指定房間休息,其實就是一間雙人病房。威爾森仍舊跟著白墨。
    “不好意思,剛才時間倉促,還沒來得及問二位的名字。”病房門關閉後,威爾森客氣的詢問兩人。
    “哦,我叫王靖寒,他叫白墨。我們兩個和張洋是發小,都在集團上班。張洋的事情辛苦您了。”
    王靖寒的神誌轉了回來,恢複了一貫的溫婉語氣,和剛到醫院時候判若兩人。
    “談不上辛苦,張洋出事我有很大責任,後續就算集團不找我,我也會主動接受處理的……和我通話的是白墨先生吧?”威爾森的眼睛快速的掃過王靖寒後,繼續看向白墨發問。
    “是我,事發突然,交流中有冒犯的話抱歉了啊。”白墨說話的時候,一邊打量著病房設置。
    “多虧了您及時的線索,否則隻靠我們自己,恐怕是沒法這麽快找到張洋的。”
    “我也是為了朋友,您客氣了。”
    “請問您是在集團核心部門擔任什麽職務呢?”
    “我在產品觀察部,估計你都沒聽過,是個小部門。”白墨很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
    “哦?確實……不太了解,嗬嗬。集團太大了,我這個人也比較粗心。”
    威爾森一看就是辦事周到的人,自稱粗心讓白墨覺得有點好笑。
    “為了盡快找到張洋,我是先聯係了總部的手環事業部要求張洋定位,在那之後才告知了二位情況。不過您比手環事業部給我定位的時間還快了二十多分鍾,還包括詳細的行程路線圖!我猜您在手環事業部那邊,一定是有得力的朋友?”
    “哦!是,是有個朋友。嗬嗬,麻煩您可別說出去,為了我那朋友著想……”
    威爾森的猜測比真相合法多了,白墨很樂意順著他的想法下結論。
    “天快亮了,二位抓緊時間休息會兒吧。張洋康複之前我都會在賓城留守,二位有我的聯係方式,有什麽需要隨時聯係我。真是個難忘的除夕夜……新的一年希望一切順利,我先告辭了,再見!”
    威爾森說完準備離開,王靖寒又客氣了兩句,並親自把威爾森送走。病房門再次關閉,房間隻剩下白墨和王靖寒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
    “兩天內。”
    白墨對著空氣說。
    “嗯……”
    王靖寒對著空氣回答。
    關了燈,白墨的外套和鞋子都沒脫就直接倒在床上,心算是放下一點,但腦子裏還是一團亂麻。威爾森看起來就像個傻嗬嗬的工程師。張洋這次到底是招惹了什麽人才能搞到這個地步?事態如果再有變動是不是就瞞不住張洋父母了?王靖寒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這樣的折騰?不過起碼是在醫院裏,出了什麽問題也能及時搶救。白墨想象穿戴假肢的張洋會是什麽模樣,希望想象思維也能數據化。他這才又想到這個假期的計劃被突如其來的變化破壞掉了,而且租來的小車被扔在了集團機場,連返程的指令都沒來得及發……一切都無可奈何,白墨反而有了聽天由命的放鬆感。他聽著王靖寒緩慢均勻的呼吸聲,慢慢進入了夢境。他夢見雙腿都是假肢的張洋跑的飛快,自己怎麽喊他也不聽,怎麽追也追不上……
    高級病房的床確實比白墨公寓的床舒服很多,白墨睡得又沉又久,醒來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晚上8點,王靖寒還是一樣的姿勢閉目養神。白墨看了手環時間顯示,又看看王靖寒,撲棱一下爬起來探王靖寒的鼻息。王靖寒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一邊。
    “我操,你嚇死我了!”白墨啞著嗓子說。
    “嚇我一跳!你怎麽了?做噩夢了?”
    “我看你這麽長時間一動不動,我以為你……‘坐化’了呢!”
    “大哥!我醒了好久了!我都出去兩趟了,看你沒醒不想打擾你。我剛才回想呢!”
    “哦!嚇我一跳……去看張洋了嗎?”
    “他進膠囊機了,還沒醒。一會兒咱倆再去看看吧?”
    “現在就去!”
    “好!”
    兩人來到張洋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看裏麵的膠囊倉。膠囊康複機得名於膠囊藥丸一樣的造型,兩端上半部透明,中間像分隔線的部分上隱約能看見好像世界軍徽記的標識。張洋赤條條地躺在裏麵,熒光綠色的光束從頭到腳一遍遍地掃描全身。淡藍色的凝膠已經變薄許多,有些地方露出發紅的皮膚,全身上下已經看不到一點炭黑色的凍傷跡象。
    “看樣子恢複的還行?”白墨問王靖寒。
    “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好像又強了點。據說這個機器全世界加起來不超過5台,造價高的驚人,能耗也特高。剛接通的時候整個醫院都黑了好一會兒。”
    王靖寒作為醫藥行業從業人員,對科技給本專業帶來的影響比白墨感受更深。
    “人沒事就行!”白墨確認了張洋沒問題,點著頭說。
    “你睡著的時候,宋董來了。”王靖寒若有所思地小聲說。
    “誰?”
    “集團董事,宋遙塵。”
    “表麵挺低調的那個?”
    “嗯……”
    “他來幹嘛?”
    “他沒說話,他女兒也來了,說她和張洋在一個代表團裏,來探望張洋。”
    “宋遙塵?陪著女兒看張洋?還和你說話了?在門口這撞見的?”
    白墨覺得難以置信,連著問了一串兒問題。白墨當然知道宋遙塵是什麽級別的人物,就算是過年陪家人,也不至於到醫院來看一個被凍成冰棍兒的毛頭小子啊!之前林醫生說的那位宋董肯定就是他了,換別人也調不來世界軍的設備。能為張洋做到這個份兒上,莫非是他女兒看上張洋了?
    “是,我當時正在這看張洋就被撞見了。他女兒說這件事她有責任什麽的,簡單問了我幾個問題。全程都是他女兒說話,我也沒怎麽好意思看宋董,他給人的感覺太克製了。他們臨走說張洋的事情集團會負全責,咱們在的這段時間讓威爾森負責安排。還說張洋醒了之後他們再來。”
    “我操……張洋不會是把人姑娘拿下了吧?等他醒了咱倆可得好好問問。既然這樣咱們就別跟威爾森這個大管家客氣了,先讓他給咱倆來點兒美食。”
    白墨喜滋滋地連線威爾森,似乎忘了就在十幾個小時之前張洋還命懸一線,甚至白墨現在還有點羨慕起張洋了。白墨和王靖寒現在的心情都好極了,互相摟著脖子,大搖大擺地去找威爾森大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