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世！
    白墨沒有被突然的幸運衝昏頭腦，在短暫的欣喜過後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並開始試探對方。他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對一切都要保持懷疑。讀寫器的成本高昂，對方要白墨主動出價。白墨該給出一個什麽樣的價格才不至於讓對方失去興趣，又能讓錢包負擔得起，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雙方的溝通交流效率很低，通常都是前一天晚上白墨向對方發送留言，到第二天晚上才能收到對方的回複。
    第一次留言中白墨除了一些禮貌性的寒暄之外，著重詢問了對方讀寫器的品相狀況，並且直接地詢問了對方是如何獲得的設備。對方在回信中加了名為“方舟”的落款，捏造的名字也並沒能讓白墨感受到多少真誠。方舟告訴白墨讀寫器是從一家倒閉的智芯服務代理商手中獲得，代理商的門店失火後因為沒有購買保險，資金鏈斷裂導致了破產。方舟先於代理商員工在廢墟中撿到了隻有一點劃痕的讀寫器，並自己留了下來。他說白墨可以當他是個拾荒者，還給白墨發了讀寫器的實拍。
    白墨把照片放大後仔細地看了很久，沒能發現任何可以幫助判斷出拍攝地點的信息。讀寫器外表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也看不出有過火燒的痕跡。方舟不願意坦白身份是很正常的表現，在暗網交易市場裏幾乎沒人會願意暴露自己。相比起獲利，安全要重要得多。但關於火災的描述不太讓白墨信服，普通人即便恰好第一時間進入了現場，也不會知道門店中有價值的物品應該在哪裏找尋。而且除非對智芯讀寫流程很熟悉，否則也不會認得讀寫器是個什麽造型，關聯什麽部件等等。如果方舟說的是真話，那麽就算他不是店主本人，大概率也是其中一名員工。而且方舟肯定也熟知，智芯服務硬件設備的回收權屬於廿集團。未經授權的私下倒賣，都是違法行為。畢竟是集團的奶酪，沒幾個人敢亂動。
    也有另一種可能，假設讀寫器已經損壞，或者就是個空殼不具備實際功能，那方舟就算被人發現自己倒賣集團設備，也肯定不會受到什麽嚴厲的處罰。雙盲交易裏的一錘子買賣真被騙了也很難追回損失。再或者，也許對方就是看到了自己的求購信息後，主動找上門來的集團安保釣魚執法呢？
    白墨檢索了近十年來有過失火情況的智芯服務門店，在不到十家的結果中繼續查詢店主的個人征信以及後續發展。其中有重建繼續營業的，獲賠保險後財務自由的，轉行的，也有破產返貧不知所蹤的。離現在最近的一次門店失火也已經是讀寫器上一代的事情了，而方舟發來的讀寫器照片無疑是最新一代的造型。這樣看來，方舟所講述的故事很可能就都是杜撰的了。當然，退一步來說，出於自保的謊言也都算是情有可原。
    白墨越琢磨越不敢輕信，但機會屬實難得，白墨又不忍心放過任何一點可能。他並不在乎方舟的故事與身份是否真實，隻要讀寫器是可用的，方舟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同時方舟的要價不超過所能承擔範圍太多，那麽這就是一樁好交易。白墨的需求決定他必須要拿出耐心，盡量主動。
    第二次留言中，白墨對方舟表示出了虛偽的奉迎，誇讚他好運氣好眼力，同時表示雖然“出於興趣”想購入一部讀寫器，但實際自己的財力也許不能滿足方舟的期待。所以冒昧的想請方舟先開個價格，然後自己再做決定。當然，白墨表現出了足夠強烈的購買誠意。白墨還直言想確認方舟手中的讀寫器在功能方麵是完好無損的。方舟回複的郵件中這次沒有文字，而是一個翻拍的短視頻。視頻中清楚地展示了讀寫器與一部私人操作台連接，屏幕中運行了完整的檢測過程。充分證明了讀寫器的功能完好，全程靜音操作，仍舊無法辨識拍攝地點等任何有特徽的部分。白墨心想，至少這些可以證明方舟手裏確實有這麽一個可用的讀寫器。但不能證明與自己交易的讀寫器就是這一個。從全部操作過程來看，方舟在讀寫器和硬件的知識儲備方麵是常人比不了的。除了集團技術員工，隻有黑客和代理商裏的技術骨幹才能有這個水平。
    關於價格，方舟尚未提及。白墨擔心方舟漫天要價，機會難得白墨實在不想錯過。同時但如果方舟開價太低，白墨可能就要懷疑對方的交易動機是否單純了。白墨左思右想出了許多疑問，但再多的疑問都無法壓製明確的動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心一橫，隻能主動出擊了。想到這裏，白墨給方舟的第三封郵件就簡單了很多
    “視頻已確認，我就想要‘這個’，那麽您的價格呢？”
    第二天，方舟沒有回複。白墨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逼的太緊了。
    第三天，方舟沒有回複。白墨開始後悔問了太多不應該問的問題。整個晚上白墨都在後悔與自我勸慰中度過。
    第四天，白墨終於收到了方舟的回複
    “6萬”。
    差不多是一個普通家庭3年的收入，沒高到白墨連想都不敢想，也沒低到白墨不得不擔心方舟的動機。糾結了好幾天的白墨決定繼續跟進下去。白墨手裏沒有那麽多錢，他很快想到了張洋最近剛收到的大紅包，足足有5萬。剩下的1萬他自己和王靖寒怎麽也能湊出來，不過不知道張洋最近花光了沒有。
    “隻要不是和劉嫣複合了就好。”白墨心裏默念。
    方舟看似也有急於出手的需求，白墨很快回複兩天之內就會給他答複。
    白墨第二天召開了三劍客緊急會議，會議時間定在下班後，地點安排在四合院包間，議題是三個人湊錢。張洋又是第一個到的，後到場的白墨和王靖寒看到張洋的第一反應都是他被人給群毆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也是碰哪兒哪兒疼，除了骨頭沒斷，好像身上已經沒有好地方了。張洋笑著說沒事兒，並用自己非凡的胃口打消了二人的顧慮。餐後進入正題，白墨收好三人的手環，提出了要湊的金額和事由。張洋馬上就同意了，他的紅包還一分都沒動過，剩下的金額對王靖寒和白墨兩人來說，主要是王靖寒，也不是天文數字。白墨準備了長篇大論的內容都沒用上，正式議題2分鍾就結束了。錢湊夠了。
    可接下來在張洋揉著胳膊腿的過程中，王靖寒提出了種種顧慮和猜想。幾乎是把白墨前幾天想的內容在幾分鍾裏全都提了一遍，甚至還提出了一些白墨沒有想到的可能性。比如對方會不會在設備裏裝定位器，病毒之類異想天開的內容，白墨雖然覺得可能性不高，但也都給出了合理的解答和應對方式。猜想和應對的互推討論足足進行了一個小時，張洋實在坐不住了
    “不管怎麽樣，這個事情咱們現在決定是要做了唄？”
    “對，要不我白忙活這麽長時間了。”
    “那就不用聊了，就這麽辦吧。我一會兒還有比賽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要不你倆聊，反正錢都給你留著。算了，我馬上轉給你吧，手環給我。”
    張洋說著接過手環戴好，立刻就把錢轉給了白墨，站起身就準備走。因為嘴唇有傷，張洋揪揪著嘴笑著離開，還順便把賬給結了。
    “哎，你覺不覺得，張洋不談戀愛的樣子帥多了。”白墨笑著對王靖寒說。
    “他是沒遇到對的人。”王靖寒也笑了。
    “喲，不容易啊。你還是第一次對張洋的情感問題發表如此帶有個人色彩的評價呢！”
    “這不是怕影響他的想法嘛，反正現在也過去了。不說他了，說說你。你這個事兒，有譜兒？”
    “天下哪兒那麽多有譜的事兒呀，我是什麽性格你還不知道？頭開始我也想了很多，你的那些顧慮我基本都有過。但是後來想開了，反正就是個交易。我對這東西是剛需，早晚得買。送上門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做什麽事兒想成，多少都需要點運氣。咱們想了這麽多的可能性和應對辦法，也算可以了。我還算有信心，這種交易的經驗也夠用，值得一試。”
    白墨總結性的回複讓王靖寒也無話可說了，隻能勉強接受下來。戴好手環之後，王靖寒低頭擺弄了兩下。白墨看了自己手環顯示又入賬了1萬，王靖寒把剩下的部分都包了。
    “輕點兒熬夜，正經吃飯。身體別搞垮了，健康沒了就什麽都沒了。”王靖寒語重心長地對白墨說。
    “知道了爸爸。”白墨嬉皮笑臉的答複王靖寒，心裏其實也不是一點都不擔心。
    回到公寓之後，白墨收到了方舟的回信。信裏的內容讓白墨有點意外的小驚喜
    “少5千我也可以接受，但最好不要再少了。”
    方舟一看就是個砍價外行！這要是正常購物的話，白墨能把這樣的賣家砍到口吐芬芳。白墨猶豫著要不要再使把勁兒，把方舟的底線壓出來。一邊在腦子裏麵編詞兒，一邊洗漱。他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臉上的笑意還沒消退。回想起前兩天自己因為有可能錯失了機會而產生的那些糾結悔恨，白墨放棄了繼續砍價的想法。
    “成交，隻要東西沒問題就好。接下來我們談談交付的事情吧。”
    回複完這封郵件，白墨總算安心了一點點。他把前後經過回想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實際上連交付白墨也都早就做好了打算。東西即將入手，白墨有點開心，覺得最近運氣特別好，就連今晚的工作效率也比平時高。於是他也坦然順從地按照王靖寒的囑咐，比平時多睡了兩個小時。
    張洋剛好相反，今天比平時少睡了不少時間。這倒不是因為他不想睡，連續幾天的挑戰讓他渾身酸痛，睡眠是他最需要的自我修複治療。為了能讓恢複進程加快，張洋今天從俱樂部回到公寓，還特地跑了個熱水澡。一切收拾妥當，剛準備上床睡覺，卻接到了陳老板的通話。張洋接通後，聽到的聲音不是陳老板本人，而是老鬼。
    “我要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好好練著，差的還遠呢。我跟陳老板說好了，我的連勝都轉給你了，你可以直接找他領獎。下次再見的時候如果你還是這個水準，別怪我下手狠啊！”
    “哎？但是我也沒贏啊，怎麽……？”
    “叫師父啊！都知道了沒贏怎麽還不改口呢？哈哈。”這次說話的是陳老板。
    “啊！師父！嘿嘿，您去哪兒啊？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兒，要不我陪著您走走？”
    張洋馬上就開心地改口跟老鬼叫上了師父，其實在心裏他早就有這個覺悟了。
    “想的倒挺美，你還不夠火候呢。我要去的地方，連小姑娘都比你厲害。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行了，就告訴你一聲，以後再見吧。”
    “張洋，明天來俱樂部領獎啊。豆豆剛才都給你算了，加上你師父的連勝，你還超了二十多場呢！我現在都覺得好像你師父一開始就憋著算計我呢，哈哈！行了，早點休息吧。”陳老板笑著替老鬼補充，聽得出來他很為這嶄新的師徒關係感到開心。
    “好好，那多謝師父。您二位也早點休息，師父您早點回來，我等著您。”
    通話結束，張洋簡直要樂開了花。經過幾天的對手切磋，張洋對老鬼的敵意早就變成了崇拜，能做老鬼的徒弟是張洋求之不得的事情。至於心裏惦記了好久的連勝獎品，本來也並不是非要馬上入手。這下好了，直接來了個雙豐收！張洋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高興地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好幾圈，對著空氣來了一套組合拳，睡意被打了個稀碎。
    “我太高興了！”張洋在三劍客討論組裏寫了一條消息。
    “怎麽了？”白墨馬上問。
    “我拜師了！”
    “誰啊，能把你樂成這樣。”
    “就是最近一直我挨他打那個，吃飯時候跟你說過。”
    “我看你是被打傻了吧。”
    “你倆早點睡覺！”王靖寒突然插了一句。
    張洋睡不著，開始閉上眼睛回想。張洋打算在新數據包導入之前，把舊的搏擊知識都重讀一遍。算是溫故知新，也是與舊知識的告別。回想的中途手環震動了一下，張洋看到是劉嫣發來的消息
    “原來你是和宋小姐搭上了所以才不理我的。算了，我也不怪你，畢竟我們有過感情。希望我們以後還可以做朋友。作為朋友給你一個忠告，不要相信他們那些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這是我自己的切身體會！”
    看完這條消息，張洋抿嘴笑了笑。他什麽也沒回複，而是美美地躺在床上，充分伸展開四肢。此時他身上每一寸肌肉的酸痛裏，都有著說不出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