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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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白墨當著張洋和王靖寒的麵自言自語了好幾分鍾,最後兩人終於鼓起勇氣問白墨到底“抓著了”什麽。尤其是王靖寒特別緊張,懷疑是不是私下破解的行為被當局給抓著證據了,或者更可怕的是白墨終於把自己給折磨瘋了。白墨則好像剛從夢境返回現實還不太適應,他不讓張洋和王靖寒亂動,眼神盯著屏幕,滾動的字符抓著他的全部注意力。
    “你沒動程序,你也沒動程序……中間沒有別人進來,我昨天晚上起來兩次確實是在這坐了一會兒……”
    白墨閉上眼睛,進入回想狀態,他想詳細搞清楚昨晚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麽。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誰接觸過程序。
    過分糾結細節並不能使“回想”更加清晰,反而會因為主觀情緒影響,導致“回想”片段發生扭曲失真。但隻要端正心態,失真的片段也會慢慢自我校正,再次“回想”時可以重新正常讀取。“回想”的訣竅在於順其自然,每個人對自然的理解不同,對“回想”的感受也不盡相同。每個接受過智芯操作訓練的中學生都被詢問過他們的“回想”感受,並習慣於把回想時腦內的場景稱為“內景”。有人形容回想的內景像是浩瀚的宇宙,每一顆星星後麵都是一段回憶。有人形容內景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長河,記憶是裏麵數不清的水滴。沙漠,雲海,等等宏大的景致都被拿來作比。有人寫成詩歌,有人譜成樂曲,甚至還有影視作品,可惜因為口碑太差並沒能得到認可。
    在“回想”方麵尤為擅長的白墨,曾在課上描述過他對“回想”的感受。他覺得內景像是一個黑色的漂浮空間,上下左右都漂浮著無數暖白色的房門。每打開一扇門就能看到一段回憶,每次當他回想特定的內容時,關著那段記憶的房門會自己飄到他的眼前,無需尋找。至於是怎麽做到的,白墨也隻能想到“自然”這個詞。這樣的描述在課上稍微引起了一陣騷動,同學們都認為白墨是故意迎合操作引導才這麽描述的。白墨對大家的反應十分失望,後悔沒有用類似張洋那句“閉上眼睛一使勁兒就想到了!”這樣樸實的描述讓自己更受歡迎一些。不被人理解沒有妨礙白墨繼續嚐試感受自我,反而讓他相信每個人所理解的世界本就應該互相不同。也正因為此,白墨越來越精於探索自己的內景。
    此時內景中的白墨打開了一扇漂浮的門他看見圍著烤肉桌舉杯的同事們,神龍頻頻給自己倒酒,說的話比以往還要令人感覺親切。場景切換到夜場包間,白墨的視野變小了一些,而且經常抖動偏移,是酒精的緣故。神龍不再倒酒,還反過來勸自己少喝幾杯。但是白墨似乎毫不在意地開始了自斟自飲,直到跑去嘔吐。場景再次切換,車裏隻有神龍和白墨兩個人。神龍看出白墨已經很難自控,自顧自地講述他的旅行奇遇,其中穿插了一些與旅行毫不相關的東西和感受。白墨在內景中重新認真聽了神龍的說的話,沒有覺得整個過程有任何反常,反而還在對話裏受到了一些啟發。
    白墨睜開眼,整個“回想”過程不到一分鍾。接下來的操作要比回想更加直觀,白墨不無擔心地調出了自己出於安全考慮安裝的房間監控,王靖寒和張洋這時也在盡量不驚擾到白墨的情況下湊到屏幕附近觀察監控顯示從白墨早晨離開公寓去上班,整個一個白天一點變化也沒有,直到半夜白墨回家脫光衣服躺下。
    起碼說明白天樓道施工期間不存在什麽有人入室的情況。白墨繼續往後看,穿著內褲趴在床上的白墨先後起來去了兩次衛生間,兩次都是嘔吐。最後一次吐完白墨沒有馬上回到床上,而是坐在屏幕前低頭呆了一會兒。因為嘔吐導致流了不少流眼淚和鼻涕,白墨用掉了大量紙巾。白墨看見自己雙手扶額坐了好一會兒,他確定頭疼就是從那個時間開始的。監控顯示的是淩晨4點左右,是平時白墨抓緊時機小睡的時間。監控裏的白墨慵懶地啟動操作台,看起來很吃力地敲擊了一陣。十分鍾後白墨的動作停止,不知道是因為虛弱、困倦還是疾病或醉意,白墨在椅子上小睡了片刻。接著從畫麵判斷應該是因為透過窗戶的風力突然加大,白墨又醒了過來,眯著眼睛再次回到了床上趴著睡了。再次快進到早晨8點,白墨掙紮著起床關閉鬧鍾,靜坐了好幾分鍾後點開手環請假,然後再回到床上。畫麵再次變化,就已經是中午張洋進入公寓了。進而王靖寒趕來一直到目前為止,除了白墨自己之外沒有別人動過他的程序。
    白墨有點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看張洋和王靖寒,又閉上眼睛開始“回想”門後的畫麵十分模糊,因為光線很差,周遭是混雜了設備嗡響的一片黑暗。視野不僅狹小不穩定,而且還蒙著一層水霧。幾次擦拭之後稍微好了點,但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對比下變得更加刺眼了。他看見自己的手憑借屏幕的亮光敲擊代碼。符號語言想要講述的故事除了少量細節修繕之外,順序上做出了比較大的改動。改變之後的故事條理更清晰,內容也更生動了。就好像神龍講述他的旅行故事一樣,變一變敘述順序,聽起來就變得有趣了許多。比平常手速慢了許多的敲擊好容易結束了,白墨的視野消失瞬間,“回想”因為進入夢境戛然而止。
    白墨再次回到現實,身體稍微放鬆了些,輕輕歎了一口氣。一定是因為醉酒和發燒,他昨晚坐在這裏修改程序的動機很難聚攏出一個清楚的印象,而“回想”也隻能從視聽角度觀察經過,表象之下的情感基調很淡,淡到時間久一些甚至很難感覺得到。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強撐著身體對程序做出了如是修改,又是怎樣得到的這些思路,恐怕一時半會兒白墨是沒法搞清楚了。
    “是不是咱們私下破解智芯的事情被發現了?咱們很快就要被抓住了?”王靖寒輕輕地問白墨,聲音有點顫抖。
    還沒等張洋說出別的話來,白墨擺了擺手,聽起來好像沒了力氣一樣地用氣聲說“我的意思是說,好像幹成了,能破解了……”
    王靖寒和張洋又愣了,兩個人互相呆呆地對視了一會兒,又看向白墨。張洋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半張著嘴歪頭看著白墨的後腦勺,好像卡殼了一樣。王靖寒也好奇地看著白墨,幾次想開口說話又咽了回去。王靖寒左右查看,想在房間裏找到可以讓自己可以來回走動散步的空間,張洋幹脆去了衛生間,很大聲地洗臉。白墨癱在唯一的那把椅子裏,開始盯著屏幕逐漸露出笑容。很快衛生間裏傳出了張洋的歡呼聲,隨後他哈哈大笑著走了出來。王靖寒也憋不住了,趴在床上用被子捂著嘴笑了起來。三個人笑了不知道多久,王靖寒先緩過神來,在床上坐穩了之後用比之前輕鬆好幾倍的語氣問白墨。
    “白胖,你有譜嗎?什麽情況?”
    白墨從身邊抄一瓶水,灌了幾口清清嗓子。
    “昨晚上實在是迷糊了,半夜起來我難受睡不著,又自己倒騰了一會兒。修改之後的程序看現在跑碼的情況感覺有戲。不是有戲,是能行!昨天晚上程序完成之後,已經自動運行了一個白天的數據抽取了。看現在的進展應該明天淩晨就可以完成抽取,然後還原成型!”說到這裏,白墨興奮地抿著嘴笑,張洋過來拍了一下白墨的後背。
    “我靠!你輕點兒,我這還病著呢!壞了,我……我怎麽把飯給扔了……還沒吃飽呢,靠!”
    “你少扯淡!你現在看著比我倆還精神呢!早晨你那死樣兒我倆都想把你送醫院去了!我出去再給你買點兒,想吃什麽?”
    “不是,我剛剛攻破了世紀級難題,你就問我想吃什麽?你這人怎麽就不能有點兒追求呢?再說我就發個燒去醫院幹嘛呀?這大晚上的那一個個急診接待員除了機器,就是和三流演員一樣照著智芯往外蹦他們自己都不懂的那些醫學術語的傻子,還趕不上王靖寒那兩下子呢!哎別打別打!真扛不住了,我吃點水果就行。”
    白墨好像一下子病全好了,開始能跟張洋打嘴架了。
    “白胖,就這麽看幾眼,你就知道行了?”王靖寒問白墨。
    “也不完全確定,抽取完成之後要檢測健康度。我還打算用還原出來的條形碼去比對一下集團數據,看看還原出來的是什麽內容,應該還可以順帶查出來之前那位使用者的信息。而更關鍵的是,即便最後全都確認無誤了,還是會需要通過二次導入的辦法確認能否使用。也就是最後需要用人來測試。”
    白墨一口氣說完,張洋和王靖寒也安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所理解的突破和白墨所說的可能完全是兩回事,如果最後的使用環節出了問題,前麵的一切努力和成果就都白費了。白墨也看出來了王靖寒的想法,好像不想讓他失去信心一樣,白墨相對詳細地解釋了目前這一步突破,在白墨艱苦的破解過程中,乃至於整個智芯破解曆史中的決定性意義。即便是最終的數據仍舊無法投入使用,但這仍舊是技術上的重大突破,意味著智芯的破解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白墨興奮地給王靖寒解釋,打比方,王靖寒盡量裝出認可和理解的樣子配合。與白墨所擔心的不同,王靖寒並非因為後續的繁瑣複雜程度擔憂,也不是因為存在功敗垂成的可能性而緊張。恰恰相反,王靖寒充分明白這一可以說得上震驚世界的突破,這也恰恰是他所擔心的。這樣繼續下去,白墨就更不能停手了。白墨接下來將會麵對的,恐怕就不是簡單的身體健康這點困擾了。雖然取得了相當程度上的突破,但這件事仍舊需要嚴格保密。一旦暴露,法律層麵上隨時要麵臨牢獄之災。而在法外之地,同樣更不能為人所知。因為這項技術一旦被人知曉,就像傳說中可以令人長生不老的仙丹妙藥一般,會令太多的人垂涎三尺。這其中各式各樣的人們,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對白墨有點過分的要求呢?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墨這件事情越來越像是在高空中沒有保護地走鋼索,任何一個細節都容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很可能會粉身碎骨不得善終。王靖寒從一開始就不支持白墨做這件事情,也沒期待白墨能成功。可現在白墨就在自己眼前興奮、清楚地闡述著他真的做成了!王靖寒隻為白墨的成功開心了短暫的幾分鍾,就馬上又進入了顧慮重重的心境裏。他沒想到真會有這麽一天,他會為了白墨的成功而感到失望。現在再對白墨說什麽放棄的話,就連王靖寒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了。和一開始一樣,他隻能暗自期待後麵的環節出現一些無法逾越的障礙,到時候再勸白墨放棄。再或者,退一步來講,如果白墨真把所有環節的問題都解決了,完成了數據提取並且可用。到時候王靖寒一定會賭上一切勸說白墨立刻提交報備,走正規流程。哪怕成果會被官方推翻或是雪藏,但起碼在法律層麵不出問題。如果官方有深入研究的意向,在集團的庇護下,白墨的人身安全也就自然得到了保障。在白墨就著水果滔滔不絕地給王靖寒解說成果的這段時間裏,王靖寒已經在腦子裏做出了一係列的推想。暫時算是有了一份預案,王靖寒稍微安心了一些。白墨還以為是自己的論述和口才安撫了王靖寒,也十分滿意。
    王靖寒決定,與其追問白墨後續的細節幫他梳理流程,還不如就裝作心安理得的樣子,真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懷。無論如何,不出亂子就好。風平浪靜的順當日子比什麽都實在,沒必要去做出格的事情來證明什麽。
    張洋對一切都滿不在乎,滿以為白墨和王靖寒單純地就是在討論後續的計劃。一會兒看著白墨傻笑,一會兒看著王靖寒點點頭。他隻覺得突破是件好事情,白墨病情減輕了很多,也是件好事情。至於自己幾十分鍾之前還激動的想砸設備那段兒,那已經是之前的事情,不重要了。趁著他們對話減緩的空檔,張洋又拍了白墨一巴掌
    “我又餓了,要不咱們出去吃點吧。趁著飯店還沒打烊呢。你行嗎?”
    “我什麽時候不行過?!走著!”白墨去了心病,又有王靖寒的良藥輔佐,這會兒比平日都還要精神好幾倍。
    白墨換好衣服,和張洋興衝衝地拉著王靖寒一起又來到了公寓附近的小餐館。因為情緒高漲,雖然已經天黑了,但是張洋覺得餐館裏比白天的時候還顯得明快。心情一好,胃口也變大了不少。
    “本來我還說和你倆一起商量事情,結果你那個慫樣,下午我就和靖寒兩個人聊了來著。”三人出公寓之後都各自戴好了手環,張洋就把自己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不錯呀,你還挺搶手。你說那個董事親戚是誰呀?我聽說過沒?你可別說是馮新野啊,除了宋歡我就對這小子耳熟。”餓了一天的白墨和張洋搶菜的時候,依舊保持著對細節的好奇心。
    “哎?”
    “嗯?”
    白墨和王靖寒看到張洋被問蒙了的表情,兩人不由的一愣。王靖寒放下筷子捂著嘴,白墨差點把飯噴出來,緊接著就是一頓爆笑。張洋一臉的委屈加難為情,後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什麽事兒告訴你都沒好。我也不用征求你的意見了,靖寒都幫我分析差不多了。再說……”張洋用手指點了點手環,“咱也有主意了!”
    王靖寒失望地意識到,張洋已經站到了白墨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