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回家?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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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茶杯的出現著實嚇壞了白墨,一開始白墨沒立刻反應過來,因為茶杯的氣色比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好多了。盡管如此,白墨心裏清楚李霖海留下這個孩子肯定不是出自善心,但白墨也實在是沒想到李霖海竟然把茶杯安排到了水母裏來。茶杯還說李霖海給他起了新名字白鯨。
    沒錯,茶杯現在姓白了。白墨特別別扭,可又不能讓孩子馬上改名,看起來這孩子很喜歡新名字。用瀕危動物給孩子命名,李霖海是不是想向白墨暗示什麽?白墨緊張地問詢白鯨那天之後發生過的事情,白鯨看起來輕鬆自在,完全不懂白墨在緊張個什麽勁兒。因為自從那天晚上白鯨被帶離眾人之後,他就一直被李霖海的手下照顧的很好。李霖海還給白鯨免費導入了大量的數據包,吃的好喝的好,精神食糧也足夠豐盛。雖然白鯨從頭到尾也沒能見到李霖海的麵,可還是不妨礙白鯨親切地稱呼他為“李霖海爺爺”。在白鯨的視角裏,所有事情都有一套美好的解釋。白墨暫時不打算揭開孩子心中這層美好的麵紗,他認為孩子應該擁有一些無知的快樂,而且真要解釋起來,也太麻煩了些。
    經過一個晚上的熟悉,白鯨對水母已經有一定的了解,同時也較好地接受了“回不了家”的現實。對於一個普通的孩子來說,這意味著難以消化的苦楚,和大量的眼淚。但白鯨不是普通孩子,他能理解人們在水母裏做的事情比外麵重要很多,為了重要的事情做出犧牲是值得的。至少,這是李霖海讓他這麽覺得的。尤其得知白墨在這裏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後,白鯨加倍了對白墨的崇敬,也更加堅定了想法。白墨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咒罵,並不自覺把白鯨當做自己的責任。
    很難說白鯨對白墨來說是個熟悉的麵孔,畢竟兩個人剛見麵沒多久就被迫分開了,中間也沒什麽正經的交流。不過白墨忍不住會把白鯨當成張洋的一部分,自然也就沒法對他坐視不管。白墨問了白鯨很多事情,包括之前的生活環境社會關係,和如何認識的張洋等等,白鯨一一作答。聽完白鯨的回答,白墨更了解了白鯨一些,也覺得兩個人更親近了一點。同時白墨也覺得真實世界實在是魔幻,鬼樓那種地方竟然還有一個法外桃源,隻可惜白墨沒機會親眼一見。而且張洋竟然能保守住這個秘密,讓白墨產生了一種孩子長大了的感覺。白墨立刻就找出了關於鬼樓的相關情報,賭場、受賄、人口買賣……隨便打開幾個文件就把白墨驚的瞠目結舌。後麵的文件隻看簡要就過於刺激,當著孩子的麵,白墨沒有去查看具體內容。其中有一些文件,對於擁有極高權限的白墨,也是保密狀態。盡管白墨好奇,但想到水母高超的安防係統,白墨放棄了窺視那些對他保密的內容。
    如今的鬼樓皇宮之外的空間被改造成了獵場,供那些變態又嗜血的人“測試”武器,或者單純的發泄欲望。有時獵物是飼養或者野生的動物,有時是某處抓來的活人……多虧張洋是在升級改造之前去拜訪的鬼樓,否則沒等進入鬼樓地界,就會被當做獵物屠殺。回想張洋為了保守秘密時緊張害怕的樣子,白墨還是忍不住想笑。
    水母裏到了白鯨這個年齡的新生代,都會分配到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每個在水母裏的人都要發揮自己的最大作用,不能隻消耗資源而不付出。白鯨因為剛來,並且沒有從小接受過係統培訓,暫時沒有分配到工作內容。他今天的日程除了和白墨見麵之外,還剩下一項體檢。白鯨是雪糕帶來見白墨的,白墨決定親自送他去醫學組,白鯨自然很開心。
    體檢需要半小時左右,白墨想確保第一時間得知結果所以沒有離開。白墨好像被觸動了某根神經,對孩子這種小生物稍微產生了一點興趣。他和雪糕去了兒童區參觀,正在接受訓練的孩子們見到白墨,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在眾人的請求下,白墨表演了幾個魔術。觀眾們十分配合,白墨的每個環節也都處理的十分漂亮。並且白墨十分確定護士和幼師姐姐,都特別地“友好”,她們好像很想好好地“照顧”一下這位魔術師。半個小時好像被捏成了3分鍾一樣,白墨想起白鯨的時候他已經和雪糕坐在一起給白墨鼓掌了。這是進入水母之後難得的一段快樂時光,白墨有點忘了以前他為什麽討厭小孩子了,還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實現童年的魔術師夢想。直到很久以後白墨回想起這段記憶,還都能感受到那份純粹簡單的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白墨好像是帶著孩子上班的家長。他不厭其煩地領著白鯨在水母裏四處參觀,雪糕當然也是一路隨行,兩個小孩子加上白墨一個大孩子,三人開啟了一段愉快的探索之旅
    農業組裏的那些氣體培養基能讓人清楚地看到完整的植物根係淩空漂浮,從這個基礎上研究出來的人造果實把白墨的嘴巴驚訝成了一個圓圈。可惜風味淡薄,吃起來沒什麽味道。工作人員解釋說這項發明是為了應對有可能出現的食物短缺情況,平時大家吃的食物都是正常生長的。在動物培養單元裏撫摸那些毛茸茸的生命們十分治愈,基本上動物們都不會對人類有敵意,哪怕是那些外表看起來凶猛的也很和善。白墨甚至還帶著兩個孩子騎了馬!臨走時白墨不得不替白鯨開口,向工作人員要了一隻小白兔。白鯨高興壞了,他給小白兔起了名字,就叫白兔。雖然很直白,但是其中的意味就在於兔子也和他一樣姓白,是一家人。
    科技組的歡樂指數可以排名第二,白墨比兩個孩子更興奮地想把每樣發明都體驗一次。不過有些東西因為實在是破壞性太強,即便科技組的員工十分希望白墨給他們一些測評意見,白墨還是沒有在孩子麵前對著人偶揮舞激光鞭、暴雷彈之類的玩意兒。白墨更喜歡溫和些的東西,比如隻需要短暫接觸就能獲取目標生物信息的隱形手套、穿上之後啟動開關就能隱身的透氣套裝……好玩的東西數不勝數,試了這個又想試那個,在科技組裏來來回回玩了好幾天白墨還舍不得離開。這些科技魔法創造出來的神奇寶貝,明顯對白墨更有吸引力。後麵幾天裏雪糕和白鯨已經審美疲勞了,不再為那些奇特的效果驚呼,表情也越來越淡漠。白墨隻好變回大人的模樣,陪著他們去農業組又騎了半天的馬。
    工業組的參觀就短暫了很多,三人一起看了不到一小時的單元運作就看膩了。雖然也有很多高明精巧的機械,但是對孩子們來說過於枯燥,就連白墨也不是很有耐心研究。醫學健康組除了去給孩子們表演魔術之外,白墨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參觀的。除了令人反胃的動物實驗、解剖之外,就是那些在封閉器皿中不時蠕動的體外組織培養課題。其中很大部分是人體組織器官,就連白墨也沒有足夠的勇氣認真觀看。尤其是白墨已經知道了這些項目背後,是海量的非法人體實驗數據。絕大多數數據的實驗體,恰恰就是和白鯨年齡差不多的阿芙裏少年。卡卡一定是知道些內幕,否則他沒理由那麽反感與醫療相關的任何東西。
    後勤組就更沒什麽好看的了,唯一能算是稍微有趣的就是垃圾處理部分,一切都燒成灰。但是知道員工死後也是一樣的待遇之後,這部分也就沒那麽有趣了。
    情報組是三人停留時間最短的小組。沒到三分鍾崔貝茨就以雪糕和白鯨權限不足為由要求二人離場,即便是“蹭”用白墨的權限也不行。白墨樂得領著孩子離開,臨走時崔貝茨還補了一句
    “這裏不適合孩子,而且大明星不是已經找到滿足好奇心的接口了嗎?”
    崔貝茨好像想讓白墨知道什麽事兒都瞞不住她,白墨在心裏咒罵這個老太太,心想就算她再怎麽厲害,也沒法知道他在心裏罵她罵得有多狠。
    借著帶白鯨參觀基地的功夫,白墨更深入地了解了水母的結構。同時也更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真的沒有人“管”他。哪怕沒有任何像樣的理由,肆無忌憚地混吃等死也一點關係都沒有。對白墨來說,這也勉強可以算是個好事情。畢竟如果被管束嚴格的話,就更像監獄了。
    白鯨帶來的新鮮感慢慢消失,但白墨和他的關係越來越近。白墨有時把這個孩子當做他和張洋還有王靖寒友誼的證據看待,有時又像半個自己的孩子。不論李霖海是為什麽把白鯨送到水母裏來,白墨反正最終都隻能“配合”。同樣作為囚徒,張洋肯定也希望白墨能對這孩子盡量好點。“哪怕是張洋已經被宋歡迷得把孩子這茬兒都給忘了。”白墨心想。
    根據白墨對張洋的手環數據分析,結合他現在的工作內容,最近張洋每天都和宋歡形影不離,不停地到處飛來飛去。如此長期地朝夕相處很難不產生點什麽情愫,白墨甚至懷疑兩人是不是已經睡在一起了,隻可惜手環數據反映不出來。手環可以監聽情報這一點已經得到證實,但是因為監聽屬於強製操作,耗能很高。超過一定時長頻次手環就會過度發熱,甚至燒毀。即便是在材料上升級也無法避免,所以手環監聽的效率不高,輕易不會對一般目標使用。而針對特定目標,在一定層麵上手環監聽也被人們高度戒備著。再說宋歡根本不是一般人,宋遙塵又是智慧之光的議會成員,用手環監聽宋家人就連李霖海都得掂量掂量,白墨決定還是不嚐試比較好,免得給自己和張洋都帶來麻煩。
    白墨的“擔心”也確實是多餘的,宋歡和張洋一直是純潔的工作關係。
    連續走訪了幾個北方城市,各地的工作內容卻都一樣,查看礦區、走訪交談、布置回填、遠景規劃。張洋的適應能力很強,到哪裏都吃得好睡得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心事,他心裏也想回連安市,還想探聽宋歡的機密情報,更想莉莉安。白天裏的雲像莉莉安,黑夜裏的風像莉莉安,宋歡有時候從某個角度看去也像莉莉安,但更多時候她是莉莉安的反麵。
    今天的飛機飛向南方,得知並不是返回連安後,張洋沒忍住歎了口氣。宋歡抱歉地向張洋保證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張洋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消極態度,硬裝出一副不想家的樣子。實際他不僅想回家,而且都已經看煩了這兩個隨行戰士。他在心裏叫他們“宋歡跟屁蟲一號”和“宋歡跟屁蟲二號”,他十分有把握在徒手格鬥中把這兩個家夥一起放倒。不過要是算上裝備的話,一千個張洋也傷不了一個戰士。
    飛機飛了好幾個小時,落在了一個大南部村鎮裏。這裏的人們膚色棕黑,五官立體,張洋知道這裏是巴族的領地。空氣中飛揚著黃色塵土,還夾雜著一股動物糞便的氣味,讓人不敢大口喘氣。除了主管政務的一把手之外,當地人大多不懂漢語,張洋不得不借助手環同步翻譯與人交流。與行政官極盡諂媚的嘴臉相反,當地人十分冷漠,甚至躲避與張洋宋歡的接觸。因為到達時間比較晚,決定第二天早晨查看礦區。
    即便是當地最好的酒店,衛生條件依然堪憂。開啟空氣過濾器可以為鼻子減少一絲痛苦,但四處可見的各式昆蟲還是讓人心存忌憚。第二天一大早張洋就起了床,看到同樣早起的宋歡比來之前憔悴了不少。從製服的樣子來看,她很可能沒怎麽睡覺。
    礦區距離村鎮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行政官不停地道歉,有時候是為了不高的漢語水平,有時候是為了破舊的車子,有時候又是為了其他人的愚鈍。宋歡懶得理他,好在他的臉皮夠厚,能夠自己完成對話。
    井口數量很少,而且都是直上直下的小洞,體型稍微大些的人就沒法下去。自然,戰士們想穿著他們的盔甲套裝硬擠進去,更是難上加難。試了幾次之後,最終隻好用無人機偵察。可能兩個跟屁蟲戰士也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為了提高效率,兩人決定分別行動。張洋並不知道應該看什麽內容,這不是他的工作範圍。所以他也變身成可愛的跟屁蟲,站在宋歡身邊,盯著其中一個戰士的虛擬屏幕看。
    外麵的陽光刺眼,井下卻是漆黑一片。盡管使用的是最小型號無人機,但是仍舊有撞到意外障礙的可能。並且越是深入,無人機的信號越弱。在沒有人為監管的情況下,無人機對一些障礙的反應不當,就可能會受損或是失聯。張洋和宋歡眼睜睜地看著操作無人機的戰士為了躲避密密麻麻的蛛網,好幾次把無人機撞上凸起的岩石。一直到最後一下實在是沒躲開,蛛網把無人機給包裹了個結結實實。多虧沒直接掉在地上摔壞,而是被下麵的蛛網給接住了。
    畫麵聚焦在井內隧道的側麵,一個模糊的紅色符號引起了宋歡的注意。她讓羞怒的戰士停止抱怨,把畫麵中的符號放大。放大後的符號顯露出了它的真麵目,看起來像是紅漆塗寫出來的印記,尺寸不大。符號和廿集團的標識一樣,隻不過是上下翻轉的。從這個角度看起來,仿佛是地平麵上的一座山。戰士激動地呼叫遠處的戰友,宋歡也一掃臉上的疲憊,反複確認了符號的樣子。最終,宋歡給出了“撤離現場,請求清掃部隊進場。”的指令。跟屁蟲一號立刻通過衛星確認指令,宋歡也如釋重負地對張洋說
    “可以回家了。”
    而此刻的張洋滿臉驚恐,分明是想起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