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有朋自遠方來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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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從宋遙塵的莊園出來時,張洋特別地火大。他在心裏埋怨白墨為什麽遇到危險了也不說一聲,平時的交流表麵化得像個智能機器人克服也就算了,這麽大的事情都不言語,到底還是不是朋友了?!張洋不能接受白墨這種單方麵的冷漠態度,就算是有什麽不滿也要當麵說清楚才行。白墨的安全還是要排在首要地位,不管白墨怎麽想,張洋不能接受白墨出意外,否則吃飯都不香了。張洋想到在宋遙塵家又沒吃飽,而且比之前吃的還少。他給專車發出行程變更的指令,然後調出手環通訊界麵。
    “靖寒,出來吃點兒?……吃過了?那也來坐會兒唄,有一陣沒見了……那老地方見,我半小時到。”
    王靖寒還是和從前一樣隨叫隨到,張洋的氣稍稍消了一點。想起來好久沒跟家裏聯係了,張洋找到了老爸的通訊地址。
    “哎爸,吃了嗎你們倆?……我這就和靖寒去涮火鍋……啊、好我多吃青菜……哎媽,我挺好的……哎呀沒有的事兒,我和宋歡是工作關係,別聽他們瞎說,謠言止於智者……我錯了媽,我沒罵你……我知道門當戶對,放心吧媽,你兒子不能那樣……哎、你倆別吵了、哈哈、哎!”
    緋聞都傳到了媽爸的耳朵裏,張洋算是理解了世界太小的意思。不過現在的謠言也不是毫無根據了,宋歡似乎一點也沒受到影響,甚至連提都不提,這是讓張洋最害怕的地方。與宋歡接觸久了,張洋慢慢發覺宋歡那種體麵優雅的處變不驚背後,仿佛世間萬物在她的眼裏都沒有情感。她並非是時刻克製喜怒哀樂,而是麵對沒有情感的物體,本身就不必投入感情。張洋當然也不例外,對宋歡來說,張洋是工具,是玩具,總是不是和她一樣對等的有感情的人類。
    半小時後,張洋到了四合院火鍋店門口。上次和王靖寒見麵,還是參加白墨父親的葬禮。過了快兩個月,張洋感覺好像兩年沒見了。王靖寒已經點好了張洋最愛吃的菜品,笑眯眯地等在座位上。
    “怎麽這麽晚才吃飯?宋丈人家不管飯嗎?”
    “嘖!怎麽你也跟著起哄。”
    “逗你玩。想我了還是想火鍋了?大半夜的也不嫌折騰,你再晚點兒我就睡了。不過你現在的麵子是真大,我來的時候店家說要不是你想訂包間,人家今天準備早點打烊呢。”
    “天氣這麽好提前打烊幹嘛?過端午?”
    “端午節早過完了,人家就是想早下班會兒。”
    “哦?我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哎那你快過生日了呀!”
    “你才想起來呀?看來你是真想火鍋了,我就是個陪吃。”
    “哈哈。”
    火鍋咕嘟咕嘟冒著泡,王靖寒笑眯眯地幫張洋下肉。張洋心裏猶豫著要怎麽和王靖寒說白墨的事兒才能不讓他擔心,試探地說
    “你最近很安靜啊,忙什麽呢?”
    “嗨,沒什麽……”
    王靖寒給張洋夾菜,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意。
    “不對呀。看你這樣兒是有點兒什麽事情吧?好事兒?”
    “談不上……交了個朋友……”
    “哦,哦?”
    張洋的腦子還沒從白墨受傷的影響中完全恢複過來,王靖寒的回答讓張洋腦子停轉了片刻,麵部表情不太自然,整個身體像定格了一樣舉著筷子。
    “嘿!你這是什麽反應?”
    “哎?不是。哈哈,好事好事!嗨,我剛一激動沒反應過來。太突然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張洋連忙調動起熱情回應王靖寒,盡量顯得活躍一些。
    “其實有一陣子了,是上巳節的時候聽雅樂,他是我們那新來的行政管理……”
    隔著冒氣的火鍋,張洋強製著眼睛不受水蒸氣幹擾,認真地聽王靖寒一五一十地描述他的故事。聽到特定的環節張洋還主動要求王靖寒展示那位朋友的全息影像,並且不時地送上誇讚和祝福。看著王靖寒幸福滿溢的笑眼,張洋在心裏決定“白墨的事情,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說了一會兒,張洋也吃的差不多了。王靖寒從兜裏掏出屏蔽盒遞給張洋。
    “這個先放你那吧,上次見麵不小心被我那個朋友看到了,好像他對這個東西挺好奇的。我怕跟他說多了不合適。”
    “哦,那正好。”
    “什麽正好?”
    “沒事……正好這不就順便給我了嘛。我正好就拿走了。”
    張洋急匆匆地把屏蔽盒揣進口袋,心想正好可以物歸原主。
    宋遙塵沒讓張洋等太久,李霖海得知白墨遇刺的事情,經過一番考慮後他還是召開了智慧之光的緊急會議。在這次會議上宋遙塵表現的比平時活躍,他提議讓張洋以白墨貼身保鏢的身份進入秘密基地。每位議會成員都有向基地定量“貢獻”人才的義務和權利,每個人都知道去基地這條路隻有單程票,所以隻要人選沒有問題通常就不會被質疑。張洋確實從每個角度來看都是完美的人選,李霖海也投了讚成票,但是他的心裏卻十分矛盾。白墨安全地活著對李霖海來說十分重要,基地裏出了叛徒也讓李霖海產生了信任危機。讓李霖海介意的是,張洋是宋遙塵選出來的,而非其他人。宋遙塵獲得的票數剛好達到通過比例,這絕對不是偶然。最不能讓李霖海容忍的,是宋遙塵連李霖海為了做樣子投出的支持票也算到了!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如果宋遙塵今天能僥幸操縱議會,那麽以後宋遙塵也有可能“僥幸”取代李霖海的位置。不論宋遙塵想做什麽,李霖海都不想讓他輕易得逞。當然,白墨的安危依然是重中之重,籌碼這種東西,總是越多越好。散會後,李霖海又和宋遙塵的影像對坐了一會兒。
    “遙塵,做的漂亮。”
    “感謝你的支持。”
    李霖海好像被刺紮了一下,他不禁捏緊了拳頭。
    “不過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為了證明張洋和你女兒宋歡沒那回事兒?”
    “那種事不用證明。”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失去了一個可以信任的手下。”
    “手下如果不能發揮作用,信任也就沒有意義。”
    “張洋確實是一個容易又好用的幫手,多謝你了遙塵。”
    “你幫我,我幫你。”
    宋遙塵沒打算和李霖海接著往下聊,兩年多來這是宋遙塵第一次在單獨會談中沒向李霖海問詢新武器研發的進展,下麵就要看張洋的表現了。
    和王靖寒分別後張洋用專車把王靖寒送回家,然後獨自回到住處。剛進屋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門鈴就被按響了。對講門鈴浮現出了一張不算陌生的麵孔——樸部長。
    張洋趕緊把樸部長請進房間。和之前一樣,樸部長胖嘟嘟的臉蛋上沒什麽表情,給人一種帶有滑稽色彩的嚴肅感。總是穿著同樣款式的全套製服,唯一的差別就是顏色上略有變化。再有就是樸部長的製服總是看起來臃腫,因為製服下麵永遠都穿戴著智能武器。
    “樸部長,您這個時間……”
    “走,我帶你去見白墨。”
    “走!”
    張洋爽快得讓樸部長略微有點意外,不過很快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的狀態。二人即刻出發,坐上了去往集團機場的車。幾個月沒見,張洋惦記白墨的安危,希望白墨傷得不重,最好還能讓他結實地揍上兩拳。
    白墨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的打擊。盡管後勤安防人員及時擊斃了行凶者,看似無用的刀子還是把白墨的胳膊紮了個洞。而且比起可見的刀傷,白墨的內心所受到的衝擊更大。他眼睜睜地看著麵前連名字都沒來得及想出來的刺客,就在距離自己不足十厘米的地方腦袋被開了花。那一瞬間真的像開花一樣,腦袋“噗”地一聲炸裂成無數瓣,白色的紅色的粉色的“花兒”,四散開來,濺了白墨一臉。
    親身經曆與在視訊畫麵中觀看完全是兩種感受,白墨當時進入了少有的大腦“停機”狀態。他感覺不到臉上的溫熱粘滑,聞不見血腥味兒,聽不見周圍人群的緊張嘈雜,直到聞訊趕來的楚衛熊朝他的臉上衝了一瓶清涼的純淨水白墨才“活”過來。白墨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所有的感受突然一起湧上心頭,來不及歪過頭,白墨“哇”地一口吐在已經變成無頭屍體的刺客身上。
    人們下意識地躲開白墨的奔放嘔吐,楚衛熊當即下令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所有人不得接近白墨兩米以內。接受過簡單盤查的醫學組急救人員和組長趕緊上陣,迅速地把餐廳變成了應急搶救室。清創檢查止血縫合,整個過程完成的十分利落。在止疼劑的幫助下,白墨的精神也得到了放鬆,迷迷糊糊地被送回了豪宅的隱秘臥室。在眾人的看護陪同下,白墨用撒嬌的語氣生氣地問他們怎麽進的臥室。醫生姐姐用慈愛的語調安撫白墨,白墨委屈且順從地睡著了。
    醒來時,白墨的床前已經換了一夥人,雪糕和白鯨兩人紅著眼圈兒站在最近處。白墨回想了一會兒才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他生氣地在心裏把隱秘臥室中的“隱秘”兩個字去掉,質問自己怎麽能蠢到以為情報組會不知道這個設計。白墨的全部行為都在這幫人的眼皮底下,何來“隱秘”?好在也不是所有行為都為人知曉,最起碼還有那位超越常人理解的老先生,此刻他肯定蟄伏在某個角落,等待著和白墨一起叛逆。
    醫療組長複查了白墨的傷口,抱歉地解釋用基地現有的資源足以讓白墨在兩個月內完全痊愈,這種程度的傷口確實沒必要從外麵調來膠囊康複機。實際上白墨覺得就算現在讓他稍微勉強一點,傷口也不會給他的日常活動帶來很大影響。至於膠囊機,白墨根本就沒有想過。鑒於最近一次見到膠囊機的驚悚體驗,白墨一點也不想躺進那個東西裏麵去。隨後是醫學組的心理谘詢小隊給白墨做了詳細的評估疏導,詳細到白墨不耐煩的程度。為了不讓白墨發脾氣,心理疏導隻能草草收尾。當情報組長崔貝茨出現在白墨床頭的時候,白墨心想這才是重頭戲。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崔貝茨隻靜靜地在白墨的床頭坐了一分鍾。她用兩隻手握著白墨連著健康肩膀的右手,好像看小奶狗的眼神裏充滿憐愛。臨走又摸了摸白墨的臉蛋,撅著嘴巴朝白墨點了點頭,那樣子好像在說“加油哦!”
    白墨沒多久就明白了,崔貝茨確實沒什麽可說的。在她的心裏,白墨早就沒有秘密了。至於這個刺客是誰、受命於誰、為什麽要對白墨行凶等等,問白墨還不如問她手裏的情報庫。而且這個刺客的行為也過於明顯了點兒,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愚昧黨一樣,喊得那麽大聲。至於為什麽攻擊白墨,可能比較合理的解釋是畢竟水母裏的權限等級製度限製很嚴格,也許那個潛伏的臥底真的以為白墨是個幕後的大人物什麽的。啟明星這個頭銜和白墨日常的表現也確實很容易讓人迷惑。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白墨倒是也不記恨這個刺客。畢竟白墨比那個刺客還想幹掉議會,如果真有把刀子能刺死議會,除了那位老先生之外沒人比白墨更有資格握住刀柄。
    和崔貝茨一樣來去匆匆的還有李智,讓白墨感到欣慰的是李智沒有表現得像那個老太太一樣曖昧。
    “好好養傷,我會盡快給你一個交待。”
    說完這句話李智就表情嚴肅地離開了。作為受害人,白墨對事件解析的興趣度低的出奇。他不想要什麽交待,隻想趕緊擺脫這幫人的關注。崔貝茨的到訪給白墨提了個醒,在表示自己行動無礙後,白墨遣散了所有人,隻留下了白鯨和雪糕兩個人。他吩咐兩個孩子幫自己整理內務,端茶倒水。在孩子忙碌的功夫,白墨一個人展開了操作台,詳細地觀看了自己的遇襲記錄,給了止疼劑意識昏迷之後的每一幀畫麵看得更加仔細。隨後,白墨又查看了情報組和科技組在同一時段的畫麵。反複確認過自己的身體沒有被偷偷安插了什麽監控裝置之後,白墨才讓白鯨和雪糕兩個停下手裏的事情。看得出來兩個孩子是發自內心地關心白墨,也許是因為早期的成長環境不同,白鯨雖然年齡更小,但表現卻更冷靜一些。這讓白墨忍不住懷疑,白鯨是不是受到之前導入的代碼中遺留的情緒成分所影響了。
    白墨安慰了兩個孩子幾句後就說困了,要睡一會兒。孩子們離開後,白墨小心地躺回床上,清了清嗓子。
    “咳、咳。”
    “小兔崽子,命挺硬。”
    智能管家溫柔的女聲絲毫不能掩蓋先生的不羈態度。
    “嚇死我了,你是不知道當時那個千鈞一發……”
    “我怎麽就不知道了,你以為是誰一下子開了那麽多門?我看那人奔你過去的架勢就不對,第一時間我就把安防的單元都調過去了!”
    “哦!我說的呢,我是真沒反應過來!他要是下手準一點兒我可能就再見了!”
    “你這個防範意識是差點兒。不過剛才還不錯,還知道檢查一下是不是讓人下了竊聽器。”
    “我這不是怕把你給暴露了嘛。”
    “唉……他們要是不傻的話,調動單元和開門這兩下,我可能就已經暴露了。”
    “那怎麽辦?!該不會是他們故意這麽安排的吧?!就為了引你出來?”
    “已經發生了,就沒辦法了。我一直監控著他們的下一步行動呢,看到下一步也就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了……嗯?外麵要送新人進來。我看看資料……給他的身份是當你的貼身護衛……這人好像是你那個朋友,張洋。”
    “什麽?!不能讓他來!”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白墨不顧疼痛,雙手拍床騰地坐起身來。
    “來不及了!已經到基地倉口了!”
    白墨隨手抓了那件左邊袖子被切掉了的血汙外套,大踏步跑出了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