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累感受到了這名老講師的強大。如果她動用信仰之力叫上阿梓，倒也不是不能與對方一敵。
    但屋子裏還有47個鬼怪，也不知道她打起來，還能不能護著舒菀和柳箏。
    還得智取。
    想起剛才自己用精神力看來看去的行為對方並沒有阻止，夏無累眼珠子一轉拿起鉛筆來，在答題紙上重重塗抹。
    “第二題，應該選B吧。偷偷把人送到岸邊然後離開，做好事不留名嘛。”
    老講師的目光又看了過來，夏無累聳聳肩。
    她自己答題，自言自語，也沒作弊啊。
    麻花辮女孩頓住了，看到塗了一半了A選項，轉過頭，努力睜開因為腫脹合在一起的眼睛，看向夏無累的答題卡。
    那是一個她從未考慮過的選項。
    為什麽要救人？為什麽救完人還要偷偷離開？
    她不明白。
    記憶似乎被鑿開一個口子，冰冷的河水爭先恐後湧了進來，灌滿她整個肺部。
    她拚命呼救，她朝岸上的好友伸出手。
    可對方隻是麵露驚恐，一步步後退，加快腳步消失在她眼前。
    她驚愕地瞪大雙眼，為什麽啊？
    絕望淹沒了頭頂，她再也掙紮不了，張著雙手沉入黑暗，無神的眼睛看著水麵的光亮越來越暗。
    為什麽要走？憑什麽是我死啊？
    麻花辮女孩握筆的手顫抖得愈發厲害，嘴裏咕嚕嚕冒出一句話來。
    “來陪我……嗚……都來陪我……”
    夏無累瞥向麻花辮女孩，看來這邊是她的執念。
    被拋下的怨恨，比死亡本身讓她更為憤怒。
    女孩用力地睜開眼，七竅開始涎下渾濁的水，向夏無累發出憤怒的質問。
    “為什麽要選B？為什麽要做好人？！”
    為什麽我遇到的不是你這樣的人？！
    舒菀的念力瞬間展開來，牢牢鎖定麻花辮，禁錮對方動作；柳箏速度更快，動身奔向夏無累，同時拔出腰間的匕首便衝向麻花辮，刀鋒直指對方脖頸！
    然而下一秒，“砰”地一聲，桌椅翻倒，兩人被重重按到地上！
    “考場紀律，不得違反。”蒼老的聲音在教室中清晰響起。
    舒菀和柳箏兩人無力掙紮，隻能投以擔憂的眼神；夏無累依舊麵色平靜，看向麵前憤怒的女孩。
    “因為從小長輩們就教育我，要做好人，要向雷鋒看齊。盡管這年頭做好事不一定會有好報，但我行我善，他造他孽。我問心無愧，也不求回報。”
    “當然，做好事是我的權利，不做好事也是我的權利。”
    在戾氣深重的社會中，很多人會覺得做好事很蠢。
    但每每在網上看到這種蠢事，又總是會觸及心中柔軟。
    善良和勇氣，是永遠被值得歌頌的。
    聽到這句話，麻花辮女孩陡然激動起來。
    “可是明明！明明隻要她願意伸出手我就不會死！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
    夏無累歪著腦袋看她，通過她的話，判斷出了大概。
    “是她把你推下水的嗎？”
    麻花辮女孩愣住了：“不是。”
    “是她阻止你獲救嗎？”
    “…不是。”
    “你覺得她是見死不救的人嗎？”
    “……不是。”
    麻花辮女孩痛苦地捂住了臉。
    正因為她不相信好友是這種人，才會如此痛苦。
    可是死亡之後，被拋棄的恐懼一直在她心中縈繞，導致她的想法越來越扭曲。
    不要丟下我啊，我真的很害怕啊。
    夏無累看著她的模樣，也歎了口氣，舉起手來。
    “老師，我申請讓她見一下她的朋友。”
    老講師淡淡瞥了夏無累一眼：“這不合規矩。”
    “老師你是不是大學考試中不會改平時分撈學生？你這樣這裏的學生一個都畢業不了。”
    老講師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微微睜開的眸子裏有些不敢置信。
    “現在的考試……還要老師自己改分數，學生才能及格？”
    夏無累：……別罵了。
    “這不是讓你改分數，隻是輔導她，讓她放下執念而已。”夏無累強調，“考試的最終目的是幫助學生理解，讓學生成長，不是嗎？重複考試而不查漏補缺，這種考試沒有意義啊。”
    老講師低頭，似乎在認真思考夏無累的話語。
    不知道是哪裏觸動了她，最終，她點了點頭。
    “那便聽你一次。”
    老講師一揮手，講台黑板瞬間化作屏幕，一幅幅畫麵快速掠過。
    幽靜深邃的山林中，麻花辮女孩不慎踩到濕潤的圓石，跌入湖中。
    她在水中沉浮，岸邊另一名年輕女孩著急大喊，卻始終無人響應。
    她最後看女孩一眼，毅然轉身離開。
    “你堅持住！求求你，在堅持一下！”
    湖中的女孩並沒有聽到這句帶著哭腔的哀求，帶著不甘和怨恨，吐出最後一口氣。
    畫麵的最後，隻剩下呼嘯而至的救援車隊，還有崩潰的哭喊聲。
    麻花辮女孩呆呆看著黑板。
    最後，她拿起鉛筆，認真塗黑了選項B。
    落筆的瞬間，一直縈繞在夏無累鼻尖的腥臭水汽消失了。
    那被水泡得腫脹的身體迅速恢複成了原先的模樣，她放下筆，轉頭對夏無累真心真意說了句謝謝。
    老講師微微點頭：“滿分。你及格了。”
    下一秒，麻花辮化作了無數柔和的白色光效，像螢火蟲一般，往上飄散，直至消失。
    夏無累抬頭，有些訝異。
    這是，往生了？
    在這場考試中，及格就能往生嗎？
    其他學生有些豔羨地看了過來。
    舒菀和柳箏也十分震驚，柳箏更是頓悟道：“它們，從未攻擊過我們。這場考試，隻是針對他們的考驗……”
    夏無累三人更像是意外的闖入者，卻引導了一位深陷泥濘的詭異往生。
    考場中其他還沒失去學生紛紛將渴望的眼神投向夏無累。
    “同學，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一題？”
    “同學求求撈撈吧，我考了76次了……”
    “可惡啊早知道晚點再填那道題了。”
    “肅靜。”
    老講師簡單的兩個字，讓沸騰的考場瞬間平靜下來。
    她看向夏無累三人，嚴肅審視。
    “活人，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