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的，不是這樣的！”舒菀激動起來，抓著李老師的手臂。
    “你沒有罪過啊老師，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李老師搖搖頭：“如果我做的夠好，這種悲劇又怎麽會發生呢？”
    舒菀啞然，柳箏接過話：“你隻是個人，不是神。而且每個人也有自己的選擇，你即便做的再多，也是旁人。”
    夏無累點頭：“沒錯，放棄自己的生命，是那個學生的選擇。而且，我們也看到了你的改變。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沒做錯什麽。”
    在這場考試中，李老師一直把選擇權，放到學生手中。
    是選擇放下，還是繼續執念，都在學生的一念之間。
    然而這句話，卻好像觸發了什麽，讓李老師神色崩裂。
    “我沒做錯嗎？可是，可是……”
    李老師低下頭，嘴角垮了下來，臉上浮現出迷茫又掙紮的神色。
    “可是，現在這些學生們，還是因為我，在這裏耽擱了好多年。”
    “我根本不是一個好老師，我不配，我不配！”
    隨著李老師的喃喃自語，周身卷起一股颶風，整個教室陡然震動起來。
    周圍的桌椅傾倒飛起，屋頂牆壁寸寸崩裂。
    “不好，她要失控！”柳箏喝道，抽出另一把軟刀，卷住最近的窗戶穩住身形。
    她伸手撈住差點被甩飛的舒菀，對夏無累說道：“這裏好像快不行了，得想辦法出去！”
    李老師穩穩站在颶風中心，整個人仿佛已經失神；
    夏無累也用精神力吸附在她周圍，才勉強穩住自己不被吹走。
    李老師的執念是什麽呢？是當年那個沒能救下的學生嗎？
    可在考場中，看她給各位學生的評語，她也不是那種不懂得因材施教的人。
    她看得清學生的善惡，懂得解開他們的心結，麵對當時的事情，也隻是後悔自責。
    夏無累說的道理她也懂，是她自己選擇留在這裏的。
    此時一張試卷被卷起吹過，掠過夏無累眼前，她突然想到了什麽。
    李老師失控之前，提到了現在，也提到了她自己。
    過去和現在，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有些學生沒有得到好結果。
    所以李老師的執念不在某個特定的學生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
    她不肯接受的，是自己的不完美。是自己作為一名優秀的教師，卻無法讓所有學生都得到幸福的未來。
    考場中每個學生的失敗，都讓她煎熬萬分，執念更深。
    所以她才會如此強大嗎……
    可如今要怎麽破局？老師本就是教書育人的角色，什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這種大道理，人家聽得多了去了。
    聽得懂不一定心裏能接受啊，不然也不會變成這種大鬼了。
    有了！
    夏無累靈光一閃，抓著李老師的手，大聲喊道：“李老師！再這樣下去，我畢不了業了！！”
    呼嘯的狂風瞬間停止。
    教室的崩裂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正常，桌椅都掉到地麵。
    舒菀和柳箏站穩後，李老師理了理自己一頭銀發，對夏無累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不能害得學生畢不了業。”
    舒菀默默給夏無累豎了豎大拇指。
    夏無累找到自己的那份試卷，連帶著鉛筆，一起遞給李老師。
    “老師，輪到您答題了。我們來到這裏的目的，不是因為意外被抓進來，而是為了完成你們的執念，包括你。答完最後一題，我們才能圓滿地完成這場考試。”
    李老師接過試卷，定定看了幾秒，那道她逃避了許久的題目。
    [你要如何麵對你剩下的學生，以及自己的後半生？]
    拿起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不……我寫不下去。我這樣的人，真的能肩負起教書育人的職責嗎……”
    學生跳樓後，其他家長的不信任，社會媒體的對她的指責，幾欲將她壓垮，連帶著她四十年來的工作努力全被推翻，把她死死釘在恥辱柱上。
    一開始她還會去爭論，去反駁，保持清醒的頭腦。可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多，她忍不住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也真的累了。
    她的心氣，她的尊嚴，甚至對自我的認同，像風雨飄搖中的小火苗，隨時可能熄滅。
    而此時，一雙手護住了微弱的火苗。
    “您能。”夏無累的手覆上了李老師握筆的手，“您是不完美的人，但是是最好的老師。”
    “我們也這樣認為。”舒菀和柳箏站到李老師身邊。
    那一瞬間，李老師耳邊似乎聽到了許許多多的聲音，那是來自於她教導過的學生。
    “謝謝你李老師，我知道這題怎麽做了！”
    “老師，就差一分啊！”
    “老師，我考上了！我來給您報喜了！”
    “李老師李老師，今天是我生日，分您一塊蛋糕！”
    歡快的，沮喪的，興奮的話語，不同的聲音，最終都匯聚成一句。
    “老師，教師節快樂！”
    ……
    夏無累握著李老師的手，感受著筆尖落到空白的答題區上。
    一筆一劃，答案浮現。
    沒有什麽大道理，也沒有什麽心靈雞湯。
    [我會告訴剩下的學生，生命的可貴和脆弱。再大的事大不過生死，遇到困難解決方法有很多，並不是隻有死亡。我會接受這一次的經曆，後半生也不會沉溺在悲痛和自責中。因為還有更多的學生，等著我。]
    [誌存高遠，敬業愛生。甘為人梯，樂於奉獻。]
    最後一筆落下，李老師瞬間化作漫天七彩光點，光芒大盛，逐漸充斥滿整個教室。
    一些光點慢慢飄到夏無累身上，一股溫柔的力量瞬間充斥著她的身體。
    原本眼皮上冰涼的不適被直接衝散，夏無累有些訝異，感覺自己變得……有些神聖？
    那是一種類似於信仰之力的純淨力量，但比起對神明的敬畏，這股力量更多了一些平易近人的愛戴。
    與此同時，李老師的聲音也在夏無累耳邊響起。
    “希望你能好好使用這份力量，引導更多人回歸正途。”
    李老師這是……將一部分力量贈與了自己？
    光芒散去後，夏無累三人再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了熟悉的大學走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