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也緊跟著舉手：“是啊老師，我也申請重考！”
    柳箏也舉起了手，雖然沒說什麽，但表明了與她們站在一邊的道路。
    老講師眉頭緊皺：“這不符合規矩。我讓你幫助的那幾位，離放下執念就差一線，所以才能在考試時堅持那麽久。而這些失敗的學生，他們還沒能真正放下，你們這樣做是揠苗助長。”
    原本以為有希望的學生，剛亮起來的雙眼，又黯淡了下去。
    “李老師說的沒錯……我，我真的看不清其他選項。”
    “可是我想不通的，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錯。”
    夏無累聽到這些話，想法卻沒有動搖。
    “正因如此，才要重考。你不把題幹拆解開來，去給他們講底層邏輯，他們怎麽能學會呢？萬一講明白了，懂得什麽才是正確答案了，卻沒堅持到下一個十年，豈不是再枉死一次？”
    “到那個時候，老師你還是堅定認為自己的正確的嗎？”
    老講師沉默了。她抬頭，看向剩下的四十名學生。
    他們有的靈體已經灰暗無光，有的眼中是好奇和渴望，似乎真的希望自己的疑慮能得到解決。
    “……我又做錯了嗎？”老講師低聲喃喃自語。
    夏無累敏銳地捕捉到，又？
    這老師難道？
    “他們三人能來到這裏，也是一種機緣。我同意你們重考。但是，隻有一次。”老講師轉身，對著眾多學生說道。
    “老師萬歲！”
    在眾多學生的歡呼中，老講師抿了抿嘴角，扯出一抹笑。
    “老師也會有做錯事的時候，同學們有什麽事，可以多跟老師說。”
    老講師走回講台，拿出一份新的試卷。
    “現在，考試重新開始。這次，是一次開卷考試。”
    “這位活人同學，”老講師轉向夏無累，“請你來講台上做試卷，幫大家解惑。”
    夏無累走到講台旁，接過的新的試卷。
    上麵的題目與第一份有所不同，但大部分也差不多，隻是題幹被打亂。有的原先是選擇題變為判斷題，簡答題變為選擇題等等。
    問題不大，夏無累自信滿滿地坐下。
    “首先我們來看第一題……”
    隨著夏無累的聲音響起，不少學生陸續化作柔光消失。
    有的是白光，有的是粉色，藍色，黃色等等。不知道他們是懷揣著什麽想法，但他們都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也有的學生實在無法理解怨恨不已，還是選錯的答案。可經過提問和解答後，他們似乎也得到了一些感悟，看到了以前沒看過的道路，紛紛表示自己一定能堅持到下一個十年，再次參加這場考試。
    四十分鍾後，教室變得空蕩蕩，隻剩下夏無累，舒菀和柳箏三人，還有老講師一鬼。
    老講師看著考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麽多年啊……這麽多學生得到了解脫，真好。”
    她轉向夏無累，真誠道：“謝謝你，這位學生。這次考試，有三十七名學生得到了救贖。是我的方式有誤，才耽擱了他們這麽久。”
    夏無累趕緊擺手：“李老師你別這麽說，其實你寫的評語，已經是一種開解。隻是有時候，光靠隻言片語去領悟，需要的過程十分漫長。況且你主持考場這麽久，為了送迷途的鬼魂往生，也很了不起。”
    李老師微微一笑，眼角壓出深紋。
    “我會繼續等下去，等到下一批學生到來。那麽，你們也該離開了……”
    李老師抬手，白光剛從她身上泛出，便被夏無累緊急製止。
    “慢著。李老師，還有最後一道題，還沒解完。”
    夏無累的話，也讓舒菀和柳箏怔愣住了。
    舒菀翻開試卷，一一對比過剛才夏無累填過的題目，在最後一頁的角落裏，找到了那道無學生認領的題目。
    [隱藏題：請根據以下題目作答。
    論述題：你是一名在崗位上堅守四十年的優秀高中教師，獲獎無數，深受學生愛戴。可一場期末考試，你親眼看著你最驕傲的學生紮穿自己的手掌，翻窗從六樓跳了下去。請問呢，你要如何麵對你剩下的學生，以及自己的後半生？]
    舒菀驚訝地捂住了嘴，不自覺地看向李老師。
    李老師還是那副慈祥模樣，仿佛沒將這些事這些話聽進去一般，隻是渾身的白光消失了。
    夏無累拿鉛筆點了點試卷：“李老師，我沒猜錯的話，這道題是關於你的，對嗎？”
    “我在上一份試卷並沒有發現這道題，而有幾位學生往生後，重新發放下來的第二份試卷中，出現了這道題。我猜是之前四十七道題太多，所以占滿了試卷，讓這道題無法出現。”
    夏無累不得不承認這是她運氣好，誤打誤撞才讓這道題出現在第二張試卷上。
    這說明其實主持考場的李老師，也需要進行這場考試。
    李老師低下頭，揉了揉眼睛，長歎一聲。
    “不錯，這確實，是我的題目。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逃避。”李老師苦笑一聲，“我比那些參加考試的學生還不如，不是嗎？至少他們有勇氣去麵對。”
    她是個膽小鬼。因為試題長短不一，為了確保自己的試題不出現，她搬來了五十套桌椅。
    但刻意隱藏的疤痕並沒有隨著時間愈合，反而在陰暗中瘋狂生長潰膿。
    “你懂那種，希望在眼前生生熄滅的感覺嗎？作為一名老師，我早該發現他狀態不對的。”
    李老師原本挺直脊背彎了下來，像是背負上了沉重的枷鎖。
    “我知道那個學生家庭情況複雜，可我隻會一遍遍勸他，考出去就好了，離開這裏就好了。我想她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卻忽略了她在經曆多晦暗的現在。”
    “是我的錯，是我的失職。”李老師用力拂去眼角的濕潤，“所以我會一直留在這裏，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