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掉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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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三位來相看的佳麗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全都目光呆滯地看著古月伽容。
    連王媒婆都訝異地眨了下眼睛:“夫子這是在拿我開玩笑呢吧。”
    “是我聽錯了吧。”李月娥臉色泛白。
    “我好像也聽錯了。”福南臉色鐵青。
    “你們都聽錯了,我肯定也聽錯了。”山山自欺欺人道。
    古月伽容卻從容不迫道:“男大當婚,且有母命在身,我既無意挑戰世俗規則,也無法忤逆孝道,既是如此,那便擇一佳偶吧。”
    “誰是佳偶?!”
    福南脾氣最為火爆,她氣得直咬牙:“你拿媒婆當佳偶,這是將我等置於何地?”
    山山這時眼神犀利地看向王媒婆,一番打量之下,卻沒發現什麽端倪。
    “她……我聽聞王媒婆都二十有五了,還是個寡婦,你莫不是……喜歡年齡大的少婦?”李月娥臉色遽變,一副失算了的表情。
    古月伽容也不知道自己的偏好是否少婦,隻是覺得她看著更順眼,她們四人站在一起,他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移到她的身上。
    王媒婆退後一步,幹笑道:“我是來為你拉線牽媒的,不是來推銷自己,這不妥當。”
    在確定古月伽容不是在說笑後,山山卻詭異一笑道:“哪裏不妥當了,雖然他癖好奇特,但隻要是他喜歡的,我都可以滿足……”
    一團白色的濃霧像洶湧的波濤滾滾而來,瞬間將世界淹沒在一片朦朧之中。
    場景驟然一轉,卻是來到了王媒婆與古月伽容成婚當日。
    紅燭高照,滿室生輝,王媒婆今日頭戴鳳冠,身披霞帔,麵若桃花,本來隻有三分顏色的臉,被一番精心裝扮後,眼下卻光彩照人。
    她歡天喜地由古月伽容揭開了蓋頭,仰頭抿唇一笑,盡顯端莊嚴秀麗:“……夫君。”
    古月伽容垂眸凝著她,半晌,卻是微微顰起了眉:“嗯,今日辛苦你了,你且先歇息著吧。”
    “夫君,你這是要去哪裏?”她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
    “方才母親舊疾複發,我今晚得去伺疾……抱歉。”他語氣溫和,言辭謙遜有禮。
    但動作卻是毫不遲疑,他離開了婚房,留下王媒婆咬牙切齒。
    ——
    “母親,可好些了?”
    來到病床,古月伽容見床榻內臥躺著一個婦人,她麵容臘黃憔悴,唯有一雙眸子安安靜靜,蘊著清亮,莫名有一份淡定與從容的氣質。
    “容兒,你怎麽來了?咳咳……你不該來的。”她撐著病軀坐起來。
    古月伽容上前攙扶:“孩兒擔憂母親。”
    “我不要緊的,你既已成親,就該多關懷你的妻子,對她負起責任來。”
    “我省得。”
    見他神色冷淡,意興闌珊的模樣,她問道:“此女不合你意?你不是特意挑中她才娶的嗎?難道你不喜歡她?”
    “喜歡?”古月伽容茫然一瞬,微風拂過,發絲輕揚,他眼神深邃寧靜道:“不知,隻是今日見她忽覺感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
    他答不出來,是以便轉移了話題:“母親,你近來都瘦了,我喂你用些吃食吧。”
    接下來就是投喂時間,他親力親為,老母親吃得很撐,但攔不住,因為他好像對她吃東西的樣子很有興致。
    ……他好像又多了一個奇怪的愛好。
    翌晨
    自古婆媳難相處,古月伽容帶著王媒婆,不,她的名字叫王眉,兩人來給婆婆敬茶。
    在奉茶時,由於茶水燙了,身體虛弱的婆婆沒接穩,燙了一身,她還未說什麽,古月伽容卻一下神色嚴肅冷厲起來了。
    “你怎會如此不小心?”
    王眉有些手足無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她心裏麵對這個婆婆是嫉妒不滿的,因為對方的緣故,害得自己昨夜獨守空房了一夜,但她也不至於當著他的麵來幹蠢事啊。
    “你且先回房吧,我來處理。”
    王眉委屈地咬著下唇:“……”婚後的生活,怎麽跟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呢?
    王眉走後,古月伽容的母親指責道:“容兒,你不該對她如此凶。”
    “孩兒知錯了。”他認錯的態度良好。
    “你既然娶了她,便不該叫她受委屈。”
    “母親,我為何會娶她?”他眼底的迷茫越來越複雜,如蜘蛛網一般作繭自縛:“這便是成婚嗎?為何孩兒總覺得一切是如此不真實。”
    “放下心防吧,你也該學著去心悅一人,此人會陪伴你的一生,無論春夏秋冬,無論病疾富貴,在我陪不了你的時間裏,她會是你後半輩子最親近的人。”
    她盡挑一些美好的詞匯來誘他心動,挑動起他的情弦,令他可以與王眉墮入情網。
    見母親如此期盼他與王眉能夠鶼鰈情深,琴瑟和鳴,他隻能道:“孩兒明白了,我會盡力。”
    ——
    如此這般數年過去了,古月伽容的母親終是熬不過寒冬,她在臨終前問了古月伽容:“你現在可心悅於她了?”
    古月伽容不舍得握緊她的手:“母親,我盡力了,對不起……”
    她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你可真固執啊,那你到底喜歡哪樣的?”
    見她執意要一個答案,不想她最後走得不安心,他道:“如母親這般的。”
    她一怔:“我是哪般?”
    “理解我,開導我,為我指引方向,雖然我很愚鈍,始終領悟不了母親口中兩情相悅的快樂,但有母親相伴的日子,卻是伽容此生無憾的。”
    她:“……”
    端著藥碗在門口欲進的王眉:“……”
    場景一轉——
    古月伽容通過科舉成為了官員,又經過了十年的時間,官居高位,然而這麽些年以來,他無論經受多少誘惑,身邊都始終隻有一個糟糠之妻。
    她陪他從年少落魄到權傾天下,他敬她,護她,給她掙誥命,她活成了所有女子羨慕的首輔夫人。
    可王眉並不高興。
    因為他做得再多,都隻是一種補償,因為他始終無法對她動心。
    她想,人的一生原來這樣的短,她已經沒有時間去試錯揮霍了,不能就這樣任之由之。
    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辦法——置之死地而後生。
    當朝內閣首輔因貪汙舞弊而被革職查辦,在大牢裏,古月伽容身穿囚服,披頭散發,前來送食盒的獄卒拉響動了鐵鎖鏈:“大人,吃飯了。”
    他轉過頭,本來沒有胃口,但見獄卒已經低頭打開食盒為他擺餐時,話到嘴邊,一下就又被咽了回去
    “你叫什麽名字?”他忽然問道。
    獄卒緩緩抬起了頭,那一眼,她麵容似暮鼓悠悠填滿了心:“大人,我叫徐出。”
    猜得出來,咱山在古月伽容的夢境中都是誰?挺好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