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嬤嬤、長梧上門,前廳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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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作為天子腳下的航運碼頭,現在又是正值春季,可謂是熱鬧非凡。
絡繹不絕的腳行、行商們來來往往,你方唱罷我登場,喧鬧聲不絕於耳。
其中一處渡口方位上,正立著兩位身著華服的貴公子。
左側那人身形強健魁梧,右側人則多有顯現出幾分書生氣。
赫然是顧廷燁和長柏了。
這番常嬤嬤是從老家海寧趕過來的。
而盛長梧是從宥陽出發。
一人是兩浙路,一人是江南東路來,都是毗鄰的地區。
因而兩人同來汴京是走的同一條水路。
又都是今日到達,所以大概是在同一艘客船上。
不多時,一艘體型龐大的客船到達了碼頭處。
待得風帆降下,客船停穩,客船上重重落下兩個厚長的踏板,搭在碼頭上,裏麵的客人立馬魚貫而出。
顧廷燁最是不怕丟人現眼、惹人注意。
都不用身後的石頭、奴仆幫著喊,他一個人對著接踵而來的人群便大聲喊道:
“常嬤嬤,常嬤嬤!”
一旁的長柏麵露無奈。
見顧廷燁這麽想表現,當下也不準備把事先準備好的刻著“顧府常嬤嬤”的旗幟給他了,隻讓顧廷燁放著嗓子喊,自己則是讓身後仆從高高舉起一個寫著“盛家長梧”的旗幟。
顧廷燁怔怔的看了看長柏身後揚起的旗幟,莫名愣了愣。
但旋即也不在意,繼續放聲道:
“常嬤嬤,常嬤嬤……!”
有了顧廷燁這個“大喇叭時刻廣播”,長柏特意讓女使連夜趕製出來的“接船牌”似乎也沒有什麽大作用。
不多時,一個頭發半白,麵容寬和的老婦人找了過來。
這便是常嬤嬤了。
她衣著尚可,顯然是家裏日子過的不錯,不過此刻腰間卻也是帶著大包小包的包裹。
“嬤嬤,我請你來,都已經說了東西都已準備妥帖了,你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啊?”顧廷燁連忙上前接過大包裹,嘴裏看似責怪,實則麵露感動道。
“用不著添置。”
常嬤嬤和藹道:
“我自己有衣服穿,不用買。”
常嬤嬤就是這般節儉,簡樸,什麽事都為顧廷燁考慮,就連衣服都是這般。
小時候顧廷燁的母親白氏離世後,常嬤嬤幾乎是手把手的把顧廷燁帶大,等顧廷燁長大了,有自理能力和見識了,又悄然隱退,自己回了海寧老家,不求任何回報。
常嬤嬤為了自己的後輩考慮,已經是脫了奴籍的。
此次若不是顧廷燁來信,常嬤嬤也是不會主動來找的。
“辛苦嬤嬤了。”
“不辛苦。”
隻見常嬤嬤笑著道:
“好在哥兒你這信來的恰到好處,不然老婆子我怕是來不了了。”
顧廷燁疑惑問道:
“嬤嬤,這是為何?”
“我家那位又生了個孫女!”
常嬤嬤樂的合不攏嘴,直笑道:
“本就兒女雙全,現在孫輩也是如此,可不讓我在家裏忙嘛,現在還好,我那小孫女已經足年歲,一聽你來信,家裏的兒媳便催促我過來。”
“現在哥兒你也要迎親,那又是天大的好事了!”
“嬤嬤,這八字還沒一撇呢……”顧廷燁在常嬤嬤麵前還是有幾分老實脾性的,竟難得地難為情起來。
“這位便是盛家二公子?”兩人絮叨完,顧廷燁便把常嬤嬤領到了長柏麵前。
“哥兒給我寫的信裏總是提及公子你如何如何的好,今日一見,果然是翩翩君子。”
長柏和顧廷燁什麽話都聊,自然知道常嬤嬤在顧廷燁心裏的地位,當下也是輕輕行了一禮,回話道:
“長輩謬讚了。”
說著話的功夫,前方便立定著一位年輕人。
他與長柏的年齡相近,不過不似長柏的書生樣,而是有著一副健壯的體魄,臉龐堅毅,手腳皆長,臉上正露出爽朗的笑容走上前來。
“柏哥哥!”
長柏也是當即露出熱忱的笑容,麵露喜色道:
“長梧!”
自從長柏上京後,兩人也是許久未見。
現在再度相見,卻是一個準備春闈,一個準備迎親了,一時間四目對視,多是感觸良多。
隨後長柏便將長梧給顧廷燁介紹。
顧廷燁見到長梧的模樣,當即眼睛一亮,不由道:
“長柏,我在你家待久了,還以為你盛家都是讀書的種子,沒想到還有長梧弟弟這樣的漢子!”
顧廷燁與熟人說起話從來都是葷素不忌,當下這話說的很是讓人容易誤解。
長梧旋即臉色一沉。
還以為顧廷燁在調侃自家是商賈出身的同時,還暗貶自己是個“粗鄙武夫”,直到長柏介紹顧廷燁時,臉上的表情瞬間由陰轉晴。
他從長柏那裏也是知道顧廷燁的為人,再有現在這副樣子和話語,也是約莫知道了顧廷燁的脾性。
“顧二哥,我讀書不行,又不喜從商,所以閑暇時候也隻能練武了。”
盛家宥陽大房沒有盛紘一家走仕途,而是一直從商,再加上前麵已經有嫡長子盛長鬆在前繼承家業,所以盛維等人對盛長梧習武一事看的很寬容。
若是換做盛紘家裏,那情況就是截然不同了……
“這好啊!”
顧廷燁一聽長梧喜歡習武,臉上更開心了。
“長梧你這段時間是在積英巷住嗎?”
長梧點了點頭,說道:
“自然是。”
“這便好說了!”
有長柏這麽親近的關係,顧廷燁當即擺著胸痛道:
“長梧你既然喜歡習武,那盛家肯定施展不開,若是你不嫌棄,有空的時候大可以去我家逛逛!”
顧廷燁就差對長梧說一句,“阿梧,我家地方蠻大的……”。
“行了行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人流量越來越多,又眼見著下一艘客船又要來了,而顧廷燁卻是和長梧越聊越興起,長柏忙道: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常嬤嬤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怕是已經疲了,仲懷你先領著回家歇息。
我家裏的父母也都在等著長梧登門呢。
明日你來家裏上課,自然有大把的時間說話。”
顧廷燁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他對長梧有興趣不光是因為長梧也是練武的緣故,也不是看在長柏的麵子上,主要還是長梧這次是來汴京結親的!
而且從納采到上門納征、請期才短短兩個月都不到!
這才是晉升“急婚族”不久的顧廷燁最看重的!
顧廷燁:哥們,你這怎麽做到的,我也想學!
……
積英巷。
盛家。
盛府的府門早早大開,等待長梧上門。
前廳內。
王若弗和盛紘在上首上坐著。
今日是長梧這個侄兒上門的日子,而且是為了結親而來,於情於理,盛紘都要在家接見,所以雖然時間匆忙,但盛紘還是請了一日的假。
盛紘如今在尚書省裏還是很有幾分薄麵的。
畢竟這麽多勳貴嫡子在他家書塾讀書,無論是看在哪家的情麵上,上官都不會對盛紘刁難,反而是多多提攜,輪派到他身上的公務也都是最輕鬆的一檔。
雖說大周武夫的地位低,但那是對平常出身、驟然擢升的將軍們而言。
而類似楊家、齊家、顧家這等與國同休的世家勳貴,他們的地位很是不低。
所以雖然盛紘是臨時告假,但他的上官還是痛快的批了,甚至還問盛紘需不需要多請幾天,可以說是體貼至極。
盛紘和王若弗各坐一側,表情卻是不一樣。
盛紘知道侄兒長梧即將婚娶,臉上滿是欣慰。
雖然即將婚娶的姑娘是王若與的女兒,但父母之過不殃及兒女,康允兒盛紘還是知道的,一點都沒遺傳到康王氏的脾性,是個溫順顧家,是個能過日子的好姑娘。
成家立業,有一樣總是好的。
與盛紘的春風滿麵相比,王若弗則是麵色不虞,甚至兩相對比之下,更凸顯幾分陰沉。
盛紘不明白王若與為何親自登門宥陽,幾乎是把大女兒康允兒送上盛家的門,但王若弗心裏還能不清楚?
左右不過是覺得現在自己這裏走不通了,想著迂回罷了。
但這話王若弗又沒辦法對盛紘說。
對於手裏有大把柄落在盛老太太這件事,王若弗心裏一開始還是很憤懣的,甚至覺得女兒華蘭有些不心疼自己這個親生母親。
這事既然已經被女婿楊文遠壓下了。
那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這麽算了呢?
自己有了這一回,肯定是不會和王若與再聯係了,怎麽還非要鬧到老太太那,使得自己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受製於人。
不過現在日子久了後。
王若弗卻是覺得有幾分快意輕鬆了。
和老太太的關係改善了不說,就連和盛紘之間的矛盾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夫妻倆之間現在少有爭吵。
這一班算下來,王若弗卻是有了過往幾十年裏從未有過的輕鬆。
躺平之後,王若弗覺得身子骨都輕了許多。
雖然還總是覺得自己吃了虧,但眼看著兒女越來越爭氣、自家日子也是蒸蒸日上,還沒有林噙霜那個賤人出來惹人嫌,王若弗心裏的不忿也是逐漸消減。
王若弗不再是之前那個“放下個人素質,享受缺德人生”的王棒槌,反而是因為和盛老太太待久了,也不知何時染上了幾分佛係的味道。
當然,前提是不觸及兒女和林噙霜這兩個爆點。
盛紘是官場上的人精,對於旁側王若弗的表情自然是盡收眼底。
不過他不知道王若與的事,和其中的彎彎繞繞,隻以為是王若弗不滿意這門婚事,覺著外甥女康允兒這個書香門第出生的嫡長女,竟是下嫁到大房那樣的商賈,以及長梧還是個粗鄙武夫,所以心裏不虞。
正常來說,這推測也很是合情合理。
畢竟以之前王若弗對王若與的熱忱勁,盛紘心裏做出如此解釋完全符合王若弗的性格。
若是換做往常,盛紘這時候肯定是要和王若弗爭吵一次的,畢竟長梧怎麽也說是自己的侄兒,王若弗這副表現分明是瞧不起自己盛家人。
不過現在王若弗脾性減了不少,兩人感情也還不錯,所以盛紘隻是輕聲提醒道:
“夫人,這婚事你姐姐也都是答應了,還是她自己親自去宥陽提的,你就別自個兒心裏不痛快了。”
王若弗敷衍地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盛紘道:
“你說這康家和大房那邊結親的消息,怎麽就這麽突然,我們之前可是全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王若弗心裏隱隱猜到應當是王若與故意為之,就怕這事傳到了自己耳朵裏,從中作梗。
王若與先前想通過自己影響盛家,謀求好處,而現在康允兒脾性柔弱,說不得又是打的類似的主意。
“誰知道你姐姐想的是什麽?”
盛紘不以為然道:
“想來是為你外甥女考慮?覺得允兒年齡大了,所以為她找一個門戶低些的,這樣婚後日子好過些?”
王若弗抿了抿嘴。
這時,長柏領著長梧從屋外走進前廳。
“注意些。”盛紘連忙低聲朝王若弗道。
旋即立馬正襟危坐,擺好長輩的姿態。
“二伯伯、二伯母!”長梧行禮道。
王若弗對於盛家大房行商賈之道很有些看不上,而長梧是習武的,本來更是處於王若弗心裏鄙視鏈低端。
不過由於王若弗自己女婿楊文遠是武勳世家,侄兒王野也是習武入了五城兵馬司,所以王若弗對於自家人習武的看法也是改觀了許多,不再如先前那般瞧不上。
不過還是僅限於自家人。
因而王若弗還是勉強回了個笑臉。
“好好,好!”
盛紘見王若弗讓步,不如往常般嫌棄,反而是給了好臉色,心裏更是高興,看著長梧很是快意地笑道:
“不過才年餘沒見,沒想到梧兒你竟是要成親了!本來我還想著等長柏科考後,我再托人一起給你們倆說親,現在看來卻實不用了。”
“多謝二伯伯掛念!”
長梧麵對盛紘這個當前盛家最具權勢的人物,態度相當恭敬,連忙回道:
“侄兒不似柏哥哥那樣會讀書,也隻能先成家,免得長輩心擾了。”
“成家立業,諧和自然!”
又是寒暄了一會兒,盛紘說道:
“梧兒你的院落已經收拾了出來,若是你趕路乏了,可以先去歇息會兒,用完午飯再去老太太那拜見。”
長梧連忙搖頭道:
“回二伯伯的話,侄兒不累。”
盛紘略微點了點頭,隨後道:
“既如此,那便讓長柏領你去後麵老太太那兒,你的幾個弟弟妹妹也都在那兒等著,你華姐姐和姐夫也都在,你也都可以拜見。”
“男兒須得成家立業,你現在婚事已經提上議程,之後可有打算?”
盛紘和盛維的關係比親兄弟還好。
這下問的自然是長梧之後準備幹什麽事了。
長梧點頭回道:
“如今武科的事朝廷已經昭告天下,侄兒想著今年去參加武科,考個武進士的功名。”
開春過後,朝廷便開始漸漸放出武科的消息,時間定在四月初。
如今已是人盡皆知的消息了。
不過盛家有楊文遠的消息,自是明白這武科就是搏命的活計,所以盛紘臉色略微沉了些許。
長梧見盛紘表情有異,一時間心裏也是莫名。
‘二伯伯在京中素有人脈,莫非其中還有隱情不成?’
果然,下一刻長梧便聽盛紘說道:
“這武科之事驟然提起,其中幹係非同小可,是個須得搏命流血的事,長梧你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