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大約是死去的田中，我想到一部老電影，叫《畢業生》。
    總的來說，是一部劇情不算精彩的青春愛情電影，但結尾卻讓我印象深刻。
    癡情的男主找到了馬上要結婚的女主，一番糾纏拉扯過後，女主決定和男主一起坐上離鄉的客車私奔。
    到此為止，都可以說是一部爛俗愛情片的結尾。
    但有趣的是，最後一幕本應是男女主深情對視，然後全片完音樂起出字幕。
    可導演偏偏卻沒有這麽做，他的做法是繼續拍攝。
    於是深情對視的兩人，目光從含情脈脈，變成了遲疑和迷茫，又變成了尷尬和無處安放，到最後連笑容都沒有的時候，才終於全片完。
    我感覺導演是想問一個問題——你找到愛情了，然後呢？
    生活不是電影，沒有最後一幕的說法，你不顧一切的拋棄所有，奔向愛情，但然後呢？柴米油鹽的瑣碎依舊無法逃避。
    我感覺自己現在的情況也有點類似。
    如果是動漫小說，故事在大決戰之後便可以順利落下帷幕，主角和同伴們會理所當然地解決所有問題，回歸幸福生活。
    但可惜，我還得想辦法解決自己快要死這件事。
    控製著另一隻勉強還能動的胳膊，我顫巍巍地起身，又走到了駕駛座旁。
    田中就這麽瞪著無神的雙眼，一臉不甘地仰麵坐在那裏。
    看著這張超越性別、俊美至極的臉龐，我腦中突然一陣翻湧，一股莫名的知識便就此浮現。
    我閉眼思索一陣，才把這些知識給梳理清楚。
    之前彌賽亞焚身把自己的所有記憶都給了我，它所記錄的那些知識自然也在內，隻是這些知識對我來說太過龐雜，一時之間我也沒空去看。
    可現在不同，翻湧起來的一部分知識，卻正好給了我思路。
    詭異是不會死的，但卻可以互相吞噬融合，強大的詭異吞噬掉弱小的詭異，本質上並非是弱小詭異的消失，而是兩個詭異的融合。
    那麽反過來說，一個強大的詭異，是可以被分解成若幹個不同的弱小詭異。
    所以……
    我看著田中遺留下的屍體，腦中已經出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或許我可以從這具屍體上，找回我失去的力量！
    我將最後剩下的那隻手，放到了田中被壓碎的胸口，輕輕一按，一股鮮血便從崩裂開的傷口處湧出，接著就浸滿了那隻手。
    接著便是一陣恍惚。
    等我再次恢複意識時，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之中。
    這是……精神世界麽？
    之前我見彌賽亞的時候，所在的那個空間也是這種感覺。
    在這個空間之中，周遭都是一片明亮又無邊界的純白，隻在不遠處漂浮著大量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些東西就像繞著星球飛舞的衛星，不同的物品有不同的軌道，它們飛舞的速度和相互之間的距離也各不相同。
    粗看之下雜亂無序，但仔細觀察一會兒，就會發現這些物品之間，正以一種十分精密且巧妙的軌跡互相不幹擾地運行著。
    隻看了一會兒，我就明白這是在幹什麽。
    平衡。
    就和我曾經試圖取得體內紅衣女和蜘蛛的力量平衡一樣，田中似乎也利用各種物品在保持著某種平衡。
    隻是他的手法和技巧，都比我當初那種粗陋的辦法不知道高到哪裏去。
    這家夥之前狀似隨意的獻祭，如今看來，肯定也是遵循著某種特定的順序和規則。
    而在這些靈異物品中心，則是一個很眼熟的玩意兒——“花”。
    一件無法用人類語言形容的絕美之物，此時正處在所有物品中心。
    不過我知道，這看似眾星捧月的靈異物品，實則是在合力壓製那朵“花”。
    這是田中製造的一個恐怖平衡，他將海量靈異物品作為祭品，通過特殊的獻祭方式，最終達成了這種幾乎無法複製的壓製和平衡。
    之所以說它恐怖，是因為這玩意兒其實十分脆弱。
    我腦內的知識和我自己的經驗告訴我，這種平衡隻要稍微動一下，就極有可能被瞬間打破。
    到時候，這些原本互相牽製的靈異力量，就會像潰堤的洪水那般，肆意蔓延，衝垮所有擋在它們麵前的一切。
    不行！
    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打破平衡！
    否則這股龐大的力量不僅會再次摧毀東瀛，甚至連整個亞洲，不，說不定整個世界都無法幸免地遭受波及！
    滅世或許不至於，但一件七級事件是絕對跑不了！
    就在此時，我又看到兩件靈異物品輕輕擦碰一下，但這擦碰十分輕微，幾乎隻是緊挨著相交而過。
    但僅僅就是這麽一次擦碰，就讓我頓時手腳冰涼。
    完蛋！
    這平衡居然不是自動維持的！
    瑪德，這整個係統完全是靠田中手動調整平衡啊！
    意識到這點，我直接退出精神世界，費勁全力，將田中的屍體拖下駕駛座。
    這家夥現在完全就是個看不到時間的定時炸彈，之前他活著還能控製體內平衡，可現在，這玩意兒的爆炸幾乎是個板上釘釘的事實。
    因為鬼知道平衡什麽時候就要被打破！
    我必須把它拉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決不能讓這顆“炸彈”在現實世界爆炸！
    坐上駕駛座，我也不管其他，直接一腳踩死油門，校車便開始咆哮著前進。
    常世之間，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也能到達的地方。
    至於說如果田中在那個靈異空間裏爆炸失控會發生什麽……哎，不想那麽多了，先拉過去再說！
    隨著校車不斷加速，我很快便進入靈異世界。
    接著又是幾次場景切換，我也終於看到天神小學的大門。
    隻是到了這時，我也終於進入油盡燈枯的狀態。
    僅剩的一條胳膊在剛才就已經又斷了，渾身上下的力氣也越來越少，甚至原本不算什麽的油門，此刻也需要我咬緊牙關才能踩到底。
    我甚至沒有力氣坐直身體，隻能半靠在座椅上。
    當看到小學大門時，我也終於撐不住身體，整個人從駕駛座上滑落下去。
    好在田中的屍體就在腳邊，我算是正好有個肉墊。
    看著那具已經開始腐爛發黑的肉體，我心中想道：
    好了，現在解決完現實世界的問題，終於該解決我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