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你要明白，爺爺今日這一場舉動，為的都是你，和咱們家未來的子孫。”
老爺子靠坐在錦榻上，緩緩開口道：“你太爺爺和我能壓住他們，是因為我們真的敢殺，不怕背上任何罵名。”
“可我終究會和伱太爺爺一般，會老去，會離開。”
“隨著天下成平，武將的力量將會沒落，這些文人將會重新爬起來。”
老爺子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修身治國平天下，是他們讀書人心中的理想宏願。”
“可自古以來，有多少人做到這一步，又有多少人被權力衝昏了頭腦，試圖架空帝王，掌控朝局。”
“一旦帝王失去了權力，皇族勢力想要再翻身，就難如登天了。”
“他們不會放棄得到的權利，他們會一代一代的傳承，直到把這個帝國推向末路。”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這是近千年來，永恒不變的事實。”
“他們的力量在地方根深蒂固，唯一給帝王的朝堂，我們不能再丟失了。”
“一但帝王失去了權力，後代帝王作出引起他們不滿的事，你就會看到無數的意外。”
“落水，生病，各種各樣的理由，各種各樣的荒唐死法。”
朱瞻均沉默的聽著。
老爺子所說的這一切，大明至永樂之後，都一一展現而出。
土木堡一戰，武將集團徹底沒落，文官掌握了兵權，把握住了權力的最核心。
帝王看似還有絕大的權力，可其中有多少掣肘和無奈，史書上恐怕連萬一都沒寫出。
後麵大明那些所謂忠貞之臣，他們忠的到底是誰，也隻有他們心中自己清楚。
朱瞻均心中也明白，權力都歸皇帝一人身上，對天下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
如果是個英明之主，那就是天下之福，如果是個昏庸好色暴虐之輩，那天下也會跟著倒黴。
可他是皇孫，未來要衝擊太孫太子乃至皇位的皇孫。
作為一個有野心有理想的人，這種獨權的壟斷，對他的好處幾乎不言而喻。
無論是身份，還是老爺子的信任，朱瞻均都要無條件的站在老爺子這邊。
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坐在什麽位置上，就要為這個位置的集團利益而考慮。
朱瞻均看向老爺子：“那爺爺有沒有想過，如果鬧得太大，後續該怎麽收手？”
老爺子聞言嗬嗬一笑，收回腳看著朱瞻均：“小崽子，你還是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因果。正因為有你這種想法，他們才有恃無恐。”
朱瞻均陷入了沉思。
老爺子的話，讓他瞬間明悟。
那些大臣們為什麽敢聯合抗議，還不是因為他們心中明白，皇帝離不開他們。
不管老爺子是收回聖旨，還是留在手中暫時保存，那都是皇權的退步，向這些大臣的妥協。
老爺子會妥協嗎？
別的皇帝不清楚，但老爺子會和他父親老朱一樣，絕對不會有半點妥協。
“孫兒明白了。”
老爺子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向禦案，將那封空白的聖旨交給朱瞻均。
“去吧，回去忙你的吧，這個事兒你別管，一切有爺爺呢。”
朱瞻均點了點頭，恭敬的接過聖旨，轉身大步的往外走去。
這封聖旨對朱瞻均的意義絕非一般。
傳國玉璽握在手中，朱瞻均其實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反而還會是個累贅。
但這封聖旨不一樣，這就如同某個流氓集團的一票否決權，一票決定權。
用不用是一回事，但絕對不能沒有。
“哦，對了。”
朱瞻均一隻腳還沒踏出門，老爺子在身後提醒道：“到東宮，讓你大哥給你爹送個墊子，他腿腳不好，跪久了會傷到身子。”
朱瞻均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老爺子，老爺子隻是意味一笑，便低頭捧起了傳國玉璽，細細的打量了起來。
“兒子，是真的嗎？”
朱瞻均剛到東宮，在涼亭下抱著狗來回轉圈的老娘張氏，連忙迎了上來。
朱瞻均點了點頭，把聖旨拿出來揮了揮。
“汪！”
可憐的小狗，直接被張氏丟到一邊，接過了朱瞻均手中的聖旨。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看著上麵那空白的內容，以及那看不懂的鳥篆，老娘張氏神情格外的複雜。
這一封聖旨，徹底證實了她和丈夫這幾天的擔憂。
沉默了片刻，她將聖旨卷起來，放到了朱瞻均懷中，“好好的收好，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就算是要用，也要考慮清楚，三思而行。”
朱瞻均點了點頭，“爺爺讓大哥給我爹送個墊子去，說他腿腳不好，地又太硬，會傷身子。”
張氏歎了口氣，“我待會兒就讓你哥送過去，這幾天你就回皇莊好好待著，沒事千萬別回來了。”
朱瞻均點了點頭，直接乘車離開了皇宮，回到了自己的皇莊。
“朝廷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全程看完的朱標，發出了一聲感慨。
老朱冷笑道：“這些人是該管管了，不然以後這大明姓不姓朱都不知道。”
朱標沒有說什麽。
這件事情說不出對錯，隻是位置不同，利益不同。
如果是他坐在老四的位置上，他也會做出如此決定。
轉眼兩天而過。
“殿下。”
朱瞻均剛從培育房走出來，梁子就迎了上來。
二人走進書房，朱瞻均讓其坐下，開口問道：“情況怎麽樣？”
雖然老爺子不讓他管這事，但朱瞻均還是很好奇當前結果如何。
“有點鬧得很了。”
梁子臉色凝重道：“那天大臣們跪了一天，有幾位老臣身體承受不住，直接昏倒被抬去太醫院了。”
“後來到了天黑，大總管以宮禁為由，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絕大部分都回去了，但也有少部分人就跪在了宮門口。”
“昨日早上，近百名學子以及一些有名之士，在皇宮門口靜坐。”
“近中午時，一些官員處理了各衙門的事情，也跑過去摻和到了其中。”
“不過這些官員到下午放差時，又回各衙門了，然後吃過晚飯又去了，坐到半夜之後才回去休息。”
聽到如此，朱瞻均嘴角扯了扯。
“今日呢？”
一向表情冷漠的梁子，想到今日看到的場景，表情都有些古怪。
“跟昨日差不多，學子大儒們一大早就去了，數量比昨天還多，官員大部分都是處理完自己的公務，才趕過去的。”
朱瞻均聽的是又無語又好笑。
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老爺子的恐怖，這些人心裏都有數，他們也知道這樣做，會惹老爺子發怒。
為了防止老爺子揪住他們小辮子，這些家夥愣是處理完公務再去抗議。
完全就擺明了，活我們照幹，但抗議我們也不會放棄。
如此一來，老爺子就算生氣，也無法以耽誤朝廷公務為理由，找他們麻煩。
可惜啊，這些人想的太天真了。
老爺子是那種找理由殺人的皇帝嗎？
以前可能會在乎點麵子，現在老爺子有傳國玉璽，造反那點汙點已經算是抹除了，老爺子可是不怕這一手了。
“我爹怎麽樣了？”
朱瞻均想起了老爹。
自家胖爹身體不好，要是跟著這些人一起鬧，絕對會身體扛不住。
“太子爺病倒了，當天回去就病了，很嚴重，臥床不起！”
梁子說了一下對外的結果，又小聲的道：“屬下去東宮看了，太子殿下今天早上吃了六個包子，四碗粥，外加五個雞蛋。”
朱瞻均無語。
確實生病了，很嚴重。
一般都是八個包子，五碗粥，今天少吃了這麽多，看來身體是真的不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