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良一下子有些慌：“本侯對侯府的處置就是交給你，你繼續住著、管著，隨便做什麽用，都種成地也可以！”
    別搬出去就好！
    別搬出去可好？
    王源看著這遲到的重視，正是自己之前一直想要的。
    莫不是所有人都在失去的那瞬間，才知道如何珍惜？
    隻是哪裏有那麽多可以挽救的決定？
    王源吸了吸鼻子，微微昂著頭，扯出了一絲笑道：
    “這不合適。本公子姓王不姓姬，侯爺知道的，何必為難自己？”
    姬無良失口道：“可是離了侯府，你得罪了多少人你不知道？你怎麽敢？”
    王源看著帶著一點關心，一點著急，還有一點惱怒的姬無良，笑著道：“何懼之有？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侯爺擔心得過了。”
    一直以來，威脅自己的都不是自己招來的。
    自己隻是條連著著火的城門的護城河裏的小魚。
    如今城門要換地方燃燒了，自己還有什麽危險可言？
    姬無良怒道：“迂腐！先不說你看到的乾坤是否郎朗，光說你那幾個鋪子，離了侯府，你確定還能開的下去？”
    王源頓住，忘了這一茬！
    姬無良趕緊軟了語氣道：“如今誰不知道綴錦樓是你的，是本候罩著的？你繼續住在侯府，受的是本候的庇護。
    雖然這庇護自帶風險，但你遇險，本候哪一次沒有盡力維護營救？
    你摸著良心說，本候可曾拋棄你過？
    你再想想，若是你離開侯府，光憑焦文卓那幾個人，別說護持你，不連累你都是好的。
    你一身才華，將陷入永無休止的蠅營狗苟中，那樣可是你想要的？”
    王源沉默，他以為他用慣了的聽風、聽雨、阿七、阿十他們是可以帶走的。
    他也以為翠微莊子上、山林內散布的大約五百退役兵是自己的。
    原來，他們吃自己的飯，捧的卻是姬無良的碗……
    沒有姬無良，自己這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是不是也會莫名其妙的就變成庶民？
    或是悄無聲息的就變成了大魏不知哪裏的一抔黃土？
    沒有姬無良，自己是不是都沒有為國立功的機會？
    即便是有，也不會半年不到就升到從五品吧？
    不得不說，王源真相了，隻是這真相來的讓他難以麵對。
    真的就是，沒有姬無良，自己就是虛虛的站在空中，隨便什麽風，都能將自己吹到泥裏。
    王源雙眼木木地看著前方，洞悉真相後的難堪、困頓、迷茫在眼中不停地輪換。
    今是昨非，若明日自己離開侯府後，會再一步一步跌落，再過回家徒四壁的生活，自己願意嗎？
    就算自己無所謂，跟著自己的那些人願意嗎？
    眼看著自己幾度生死拚殺過來才得到的鋪子、莊子、地位一個個被奪走，甘心嗎？
    以自己一個還沒上衙的從五品翰林院小官，的的確確護不住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或者說，沒有姬無良給他托著，他根本不配擁有這些！
    王源痛苦地低下頭，他疏忽了，忘了這是個看出身、看身份的時代，買把雞毛菜，都要有身份、有地位才配。
    姬無良心裏也不好受，這樣明晃晃的對比，自己不是沒有經驗。
    想當年年幼時看不懂父親醉生夢死，嘴裏總說什麽憶往昔的話。
    什麽以前侯府的一個花園都比現在全家住的這個棚子大，他還不明白挺大的三進院子了，怎麽能說成是棚子？
    直到多年後自己封侯，第一次走進這所禦賜的、曾經英國公府的大宅子才知道，父親當年的話，其實說的是真的。
    那種從高處跌落的痛，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承受的！
    就如當年的父親，猶如當年的自己，就是自己沙場拚殺，靠的也是祖輩曾經有過的功勳，才能短短幾年再次封侯。
    若不然，辛林和自己同樣出生入死，卻怎麽隻能得個五品沒有封號的副將？
    王源，父不詳，就算王昌明與他相認了，王一韜還要兢兢業業地辦案才能積累資曆，獲得陛下的看中。
    王昌明更是個閑散的，誰能讓他這麽結實地靠著？
    滿天下多少有才學的，就算得了皇帝看重，沒人捧著、托著，又有幾個能身居高位的？
    “王源，有些痛不是你忽略就不存在的。
    有些痛明明可以避免的，那種痛，熬人心智，我，不想你經曆。
    若非要有什麽關係你才能安心留在侯府，我想，姬無良的未婚妻、威遠侯侯夫人的名頭，你看夠不夠？”
    姬無良緊緊攥著拳頭，小心翼翼地、殷切地看著王源，不漏過他一個細微表情。
    王源被他的話嚇得瞬間抬頭。
    同時被驚嚇的還有房前屋後的暗衛、侍衛、書硯、田芙蓉，以及愣在樹後麵偷聽的蕭何，蕭將軍家的小兒子。
    眾人死死捂住嘴，侯爺是糊塗了？
    王源看著姬無良的眼睛有點兒不可置信，輕輕問：“你說真的？真心話？”
    沒有發火！
    姬無良心定了。
    話說出來了，亂跳的、無處著落的心居然就安定了。
    他看著王源道：“真的，真心話。我或許之前就有這個意思了，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姬無良真心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可願意？”
    咚、咚、咚……
    王源感覺自己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壓抑著飛上臉頰的紅暈道：“侯爺不會隻是說說而已吧？就沒有什麽多餘的誓言之類的？”
    王源的臉是真的紅了，這麽久的相處他知道，話不說清楚，姬無良想破腦袋，都不知道自己想說的是什麽，必須明明白白問出來。
    而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很重要，必須知道！
    姬無良道：“什麽誓言？反正以後整個侯府都是你的，包括本侯在內。”
    王源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跳的更快了。
    所有圍觀的人早就忘了侯爺是不是糊塗的問題了，隻驚訝著侯爺原來還是個說情話的高手。
    田芙蓉眉眼含笑，看著姬無良的眼神逐漸溫柔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