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現在的睡眠少，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裏事情太多，還是因為年紀大了。

    也好，睡眠上讓自己做事的時間多了。人們貪戀生命，卻又把生命消耗在毫無意義的事上，睡懶覺就是其中一樣。懶睡不如早死。這是蘇易的觀點。

    但今天，在沈靜這裏，什麽都沒帶，電腦，紙筆，日常的計劃無法完成。

    蘇易不喜歡依賴手機。現在人們抱著手機躺在床上或者沙發上的樣子，像極了以前煙鬼抱著煙槍躺在床上的樣子。

    蘇易閉上眼睛，打著小說的腹稿，同時也在反省自己走過的大半生。

    少年時對都市的向往，青年時對愛情的憧憬，成年後對事業的追求。晚年則歸隱田園。

    細細想來，自己幾乎實現了所有的願望。

    被人仰慕的家庭背景，女人眼中的青年才俊，風流倜儻的商界精英

    然而，一切就像一場夢

    贏在起點，輸在終點。不，現在還沒到終點，最多也就是中場。

    “嗡……”

    一隻蚊子在蘇易的耳邊聒噪，蘇易沒動。

    蚊子振動翅膀地聲音沒有了，蘇易感覺到蚊子輕輕地停在自己的臉頰。

    “啪”一聲拍打的聲音，就著落地窗外微弱的光，蘇易看見自己手掌一個噴濺狀的血斑和被拍扁了蚊子屍體。

    起身，到衛生間把手洗幹淨。

    回到客廳，在微弱的光線下，蘇易看了看客廳茶幾下麵，想看看有沒有滅蚊器。

    沒有，蘇易沒有動手去翻找。

    這個晚上，恐怕是睡不好了。

    蘇易穿過落地窗，走到陽台上。

    這是一個集中安置小區，幾十棟十八層的高樓擠在一起，雖然不至於有壓迫感，但卻依然覺得有些擁擠。

    從陽台上看去，那些透著燈光的窗戶，讓很容易聯想到溫馨這個詞。因為，每一個窗戶，就代表一個家。

    蘇易看著這些透著燈光的窗戶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清溪苑，想起了父母。

    還有已經很少見麵的兒子。

    身後傳來輕輕的開門聲，接著細微的腳步聲向自己靠近。

    蘇易沒有轉身，他知道，是沈靜過來了。

    沈靜也沒有說話，走到陽台上，和蘇易並排站著。

    蘇易漫無目的地看著這些高樓，卻看到了對麵樓上的一個窗戶中，一對夫妻正在做著不可描述的事。

    不知道什麽原因，這對夫妻沒有拉上窗簾。

    沈靜也看見了。

    兩人有些尷尬，卻沒有離開，連眼光都沒有離開。

    這對夫妻還玩得挺花，都可以做教材了。

    沈靜的身體靠了過來，有點燙。

    蘇易沒有動，身子有些僵直。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沈靜。如果說在此之前，蘇易會很堅決地拒絕，那此刻，蘇易有些動搖了。

    沈靜已經轉身貼在了蘇易的胸前，雙手摟抱蘇易的脖子，踮起腳，臉往蘇易的臉上貼過來。

    蘇易感受到了柔軟的擠壓，和有些急促的心跳。

    沈靜用舌尖撥開蘇易的唇，伸進了蘇易的嘴裏。

    “抱著我。”沈靜貼著蘇易的臉，輕輕地說。

    終於，蘇易的手環住了沈靜的腰。

    “蘇哥，雖然，你不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但我保證，是我最後一個男人。”沈靜幾乎是咬著蘇易的耳朵輕輕地說。

    蘇易沒有說話，人到中年的男女，誰也不會奢望初見，也許，像沈靜說的，能做最後一個，已經是真愛了。

    “蘇哥，我們進去。”沈靜已經有點控製不住，身體扭動著。

    蘇易輕輕推開沈靜，從褲兜裏拿出煙盒。

    “小沈，還記得那個屋頂嗎？”點上煙，蘇易輕輕地問沈靜。

    “怎麽會忘記。當時，有個屋頂的簡易房，已經很不錯了。夏斌，當時可能還住在橋洞裏。”沈靜不知道蘇易怎麽在這個時候，提起了這個話題。

    “我在搬到屋頂之前，一直住在公司的辦公室裏。那一天，公司的辦公樓被法院保全查封，我搬到了屋頂。”

    沈靜靠著蘇易，沒有說話。雖然她不知道蘇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話題。

    “如果說跌入低穀，那一天我的感受再真實不過了。之前，公司雖然已經解散了半年多，但那個辦公室還是我的棲身之地，我還想著，有一天，這個辦公室還會坐滿員工，而員工還會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但，當法院的執行法官在辦公室門上貼上封條的那一刻，我知道，那種場景，再也不會出現了，至少，不會在這個辦公樓裏出現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對自己說：臥薪嚐膽，隻為雪恥而活著！”

    “所以，小沈，請你理解，也請你原諒。我們可以一起努力，但我，沒有資格接受你的感情。至少現在。”

    沈靜抬起頭，看著蘇易，蘇易的神情如岩石般堅毅。

    “小沈，如果你不願意搬到院子裏，我尊重你的選擇。同樣，也請你支持我的決心。”

    “蘇哥，我願意！我願意跟你一起創業，一起走到你雪恥的那一天。”

    “謝謝你！小沈。”蘇易在沈靜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回到客廳，沈靜從臥室裏拿出一個滅蚊器在客廳裏點上：“剛才我忘了。”

    “不用的。我抽煙可以驅蚊。”蘇易說。

    “我在臥室裏開著空調，沒有蚊子。”雖然，沈靜平時很少開空調，為了節省電費。

    “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繼續去院子裏收拾。”

    “明天我們帶上床單被子吧，不用來回跑。”

    “好，明天我也先去公寓拿點日常要用的東西。”

    沈靜回到臥室後，蘇易給羅斌發了一個微信：“明天我用一下你的車。搬點東西。”

    羅斌馬上回了過來：“我現在給你開過來。等我。”

    封控的時候，羅斌要了蘇易的地址，給蘇易快遞了一箱方便麵和罐頭。知道蘇易租的公寓的位置。

    “我現在沒在。明天早上七點半過來拿。”地鐵是早上六點半就有了。沈靜這裏到羅斌的家，地鐵隻要二十多分鍾。

    “要搬去哪裏？”羅斌在微信上問。

    “搬回院子裏。”

    “搬回茂林別院？”

    “是的。回頭跟你說。先忙點其他的。”

    羅斌沒有再問。

    蘇易要搬電腦，所以需要用車，而現在，隻有羅斌和大貓，蘇易會開口。大貓家的私車，他老婆在開，大貓有配車。

    放下手機，蘇易聽到臥室裏傳來沈靜的若有若無的聲音，這聲音，蘇易並 不陌生。

    蘇易想，是不是自己有些殘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