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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自由

    今日到明日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蘇暄沒去找任何生靈，也沒有任何生靈來找她。她出了南和，去了沄臺，在那裏看了一夜的海。

    這裏的海會翻騰，會把海浪拍到她身上。這裏也有海鳥，會在上空啼鳴，會俯身去從浪花中啄取騰飛的小魚。

    她拉近了自己與海洋的距離，將雙腿置在冰涼的海水中。

    她躺下||身去，上空便是一片廣闊的星海。

    她問過卿堯這個問題：“那些星星是什麽？”

    “…是星球，可能會生活著像我們一樣的生靈，或者隻是「生靈」，也可能是一顆發光天體。”

    這麽多星星中，總有一顆，是有生靈的吧？

    可是這個世界的生靈永遠都出不去他們所在的「星球」，上官笙很遺憾地說：“但在裏世界中，存在的星球就是所有，而這些星星都是設定，都是一個「星海」加上幾張貼圖渲染而成的。”

    她聽不懂，也不想聽懂。

    她感覺浪水沖到了她的臉上，她嗆了好幾口水，意識卻愈加昏沉，恍惚間，她聽見了幾聲雷。

    是幾次蘇醒時聽見的雷聲，也是沄臺此刻的雷聲。

    “下雨了！”一些在海邊遊玩戲水的生靈驚慌又興奮地叫著，他們還不知道明日這個世界就要大變樣了。

    所有生靈都能活下來，也都會在之後受到懲罰或得到獎勵。有些生靈會生不如死，有些生靈會「扶搖直上」。

    大顆大顆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久違的舒暢在她心中迸發，她想大哭大鬧，想大喊大叫，但直至從海灘上站起身，她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新的一天到來了。

    他們要等到這一天的日出，才能開始實施計劃。

    蘇暄需要大量的「光」，這顆虛假永恒的太陽，能夠給她提供足量的光能。

    體內的冠冕被剝離出來，許麟攘也從中獲得了足量的靈力和精神力啓動已播下的種子，上官笙會在此基礎上修改參數，保障它「擴散」到所有生靈身上。

    她的指尖輕輕一點，將光靈力覆蓋在了上官笙的身上，星墜早就將屏障打開，即使人族不會被屏障所限。

    他們都看到了海蝕崖和暈海神樹，看見了虛空外不存在的「光源」。

    但它呈現在許麟攘上官笙和卿堯這些外世人的眼中，則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抓緊時間。”

    「蘇雲初」在監控這個世界的狀態，最起碼在上官笙帶著「光靈力」進去的時候，它還沒有發出警報。

    但在他觸及到「鍵盤」的時候，大量爆紅的代碼像是活了一樣，在幻世外發出尖鳴。

    幻世內外的人都忙了起來。

    蘇暄感覺自己身體中的靈力在被極速消耗，就連暈海神樹的光輝都淡了幾分。

    不需要卿堯的說明，顧安再和江含汀就將己身的靈力輸給了蘇暄，而剩下的生靈隻能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這是無法用文字描述的複雜過程，即使它聽起來很簡單。不就是，改改代碼的事情嗎？

    你這話可以去問問外界的「程序員」們。

    「蘇雲初」處身一個人的戰場，他看了看放在桌旁一家四口的合影，死死咬住了嘴唇，將已然顫抖的指尖按在鍵盤上。

    “滴滴滴”。

    修複局的警報響了起來，一條訊息被同時傳到了所有負責人的終端。

    “「zshs01101sx」,這個世界不是讓人去修複了？”

    “你忘了，去的是那個什麽小四隊。”

    “他們能力不是很強嗎？”

    “不是出了點意外嗎？我聽說上頭還派了個高級修複員去了，看來是真出了意外啊。”

    “我還聽說開發者想跑呢…這個警報好像是保險發出來的，還真是！我靠，你們能不能快點派小隊去阻止？”

    “阻止不了就直接銷毀唄。我當初就在議案上這麽提了，結果非有人說本著人道主義，我呸，這都哪個時代了還人道主義…那裏麵是人嗎？”

    “反正不可能讓他成功，我立刻派人去數據庫找備份，直接接入銷毀算了。”

    “那高級修複員怎麽辦？”

    “……”

    “因公殉職…這麽久了還沒修好，說不定是和他們同流合汙了，這樣人還占到便宜了。”

    “……”

    “管理科的0235？去把「zshs01101sx」這個編碼的世界備份找出來，然後立刻去銷毀間連接，找到坐標銷毀它。”

    暈海神樹的光快消散完了，沄洲的神族紛紛發覺正午的天空一片漆黑，沒有烏雲，隻是一片漆黑。

    楛荊城的小孩望著天空，他什麽也望不到，或者說，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看著天空。

    暈海旁的生靈們也隻能用精神力來探知這個世界，即使到最後他們都把自己的靈力給了蘇暄，「光」也不夠了。

    蘇暄渾身被極速湧入和抽出的靈力沖撞著，從天幕變暗的那一刻，她就在不停地咳血，如果就這樣死了也好。

    為什麽外麵的人要這麽苛刻呢？她有些恍惚了，一隻手垂了下來，像是本能又像是早就準備好地畫著「喚光」的勢。

    “如果沒有光呢？”

    那年在月川的河水中，蘇暄想起了老師的話。

    “那誅魔師自己就是光。”

    如今亦然。

    根係在她體內迅速生根，盤踞她身體的每一部分，光輝從她身上散發出去，又盡歸於她。

    我從來都想要拯救這個世界，想要拯救我自己。

    “「zshs01101sx」？”銷毀間的0002再次擡頭問著0235。

    “對。”

    “可是…坐標不存在啊。”

    秋雨落下，原是豐收的前奏，卻吹響了蘇生的號角，種子在每個生靈心中生根發芽。

    許麟攘和卿堯的「通行工具」都因為世界秩序的更改被充滿了能量，足夠他們來回好幾趟裏外世界。

    “你不是玩家嗎？”卿堯皺著眉問，“玩家怎麽用通行工具的？”

    許麟攘覺得著人智商堪憂：“那不然我怎麽回去？而且我現在還得再帶一個人呢，嘿，要是沒我這小姑娘得跟著你逃亡呢。”

    蘇暄的臉色已經比那天好看多了，參與救世的他們都得到了「沉淪之種」規則的補償，原本要枯竭的身體在那場秋雨中又變得充盈起來。

    雖然這對要去外界的她和許麟攘來說沒有什麽意義。

    “準備好了？”許麟攘摸了摸她的頭，“坐標也拿好了吧…我說上官笙也是信任我，萬一我出去後變卦把坐標搶了怎麽辦？上報成功逃脫世界的坐標，這還是從來沒有的功績呢。”

    蘇暄完全不理會他的玩笑，她很清楚他的為人。

    如果許麟攘都不能叫做聖人，她看這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

    “走吧，謝謝你，你終於可以休息了。”

    “你也是。”

    沒有與任何生靈道別，也沒再去任何地方，她隻想趁著心裏這股情緒，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卿堯目送他們離開，在這之前她解答了一個問題。

    雲卿卿告訴三個生靈蘇暄那日和上官笙談話的想法後，他們沒有任何話能用來勸解她，隻能看著她離開。

    她…該為了自己而存在，但他們也不會就這樣放手。卿堯認為自己帶他們出去，可能他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她東躲西逃，再也找不到她，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好在這時上官笙主動提出了「蘇雲念」要見他們，他的心中多少也帶著對蘇暄的愧疚。

    他們都有些不相信：“您願意帶我們出去？”

    “嗯。”女性溫溫和和的，隻是臉上沒有笑容，“我是高級修複員，能利用手中的資源幫你們注冊一個小隊，之後的事情還需要你們自己去做。”

    上官笙咳了一聲：“你還回來嗎？”

    她終於笑了笑：“坐標給我…哪一天不想奔波了，就回來見你，鐘笙。”

    蘇暄在一陣昏沉中蘇醒。

    “蘇暄。”許麟攘叫了她一聲，“我們祝你自由。”

    “謝謝，我也祝你們自由。”

    她還記得自己和卿堯的最後一次對話。

    “我想知道我們這些世界，在外麵是什麽樣子的？也是像星星那樣嗎？”

    “…嗯…”卿堯沒有點頭，她的視線也飄向了上空看不見的璀璨星河，“或許是一本寫完的書、一張未上色的圖畫、一句未落筆的詩、一個複雜錯誤的程序和一場脆弱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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