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迎客樓，北風帶著股寒意，
    林青牽著馬，腳步依舊沉穩，蘇凝跟在身後，素色勁裝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卻沒再追問剛才錦衣衛的事。
    鄴城的主街還算平整，隻是路燈大多被砸壞了，
    隻剩幾盞掛在屋簷下的破燈籠，
    昏黃的光在風裏晃悠，勉強照亮了路。
    走了約莫半炷香，前方終於出現一家還算完好的客棧，
    悅來客棧四個字掉了半邊，卻還掛著兩盞紅燈籠，透著點人氣。
    林青勒住馬，抬頭看了眼客棧二樓的窗戶，沒有多餘的氣力波動，還算幹淨。
    他轉身對蘇凝道：
    “就住這兒，歇一夜再走。”
    蘇凝點了點頭，跟著他走進客棧。
    大堂裏生著一盆炭火，火苗微弱，卻也驅散了些許寒意。
    櫃台後坐著個四十多歲的夥計，穿著打補丁的棉襖，正低頭撥著算盤，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見林青和蘇凝雖穿著常服，卻滿身沉凝氣質，
    尤其是林青，往那兒一站，就讓人不敢直視，
    連忙放下算盤，搓著手迎上來：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開兩間房。”
    林青聲音平淡，目光掃過大堂。
    夥計剛要應“好嘞”，
    蘇凝卻忽然上前一步，素色勁裝襯得她眉眼更清，眼底帶著點明媚笑意，看向林青：
    “開兩間多浪費，鄴城夜裏冷，一間房生一盆炭火就夠，兩間還得費兩份柴火，不如開一間？”
    這話一出，夥計手裏的賬本啪地掉在櫃台上，眼睛瞪得溜圓，
    他活了四十多年，還是頭回見女子主動提開一間房，
    而且看這兩人的模樣，倒不像是尋常的露水夫妻。
    林青眉梢微挑，看向蘇凝：
    “玄冰閣的弟子，都這麽不知避嫌？”
    蘇凝指尖凝出一點細霜，又很快化去，語氣裏帶著點調侃，傳音入秘：
    “你我都是二品，已非凡人，有何見外？你放心，我很幹淨，從來沒接觸過男人。”
    “不必了，開兩間。”
    林青沒再跟她糾纏，轉頭對夥計道，
    “幹淨點的，有炭火。”
    夥計這才回過神，連忙撿起賬本，點頭如啄米：
    “有有有！二樓最裏麵兩間剛打掃過，炭火也給您備好，
    一間五十文，兩間一百文。”
    林青沒動，隻是側頭看向蘇凝，眼神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思：
    “你付。”
    蘇凝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櫃台上，聲音裏帶著點無奈：
    “真是無趣！”
    夥計接過銀子，掂量了一下，足有二兩多，連忙諂媚地笑：
    “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去拿鑰匙！”
    他轉身往櫃台後跑，心裏卻直犯嘀咕，
    這男的看著像個大人物，怎麽還讓女的付錢？真是怪事。
    很快，夥計拿著兩把銅鑰匙跑回來，遞給林青和蘇凝：
    “客官，左邊是天字三號，右邊是天字四號，
    樓梯在那邊，小心點走，木梯有點滑。”
    林青接過鑰匙，沒再說話，徑直往樓梯走去。
    蘇凝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這人倒是有趣，殺起人來狠辣，卻拒絕女色...
    二樓的走廊很窄，木板鋪的地麵踩上去吱呀作響，
    牆壁上貼著幾張泛黃年畫，
    林青走到天字三號房門口，插入鑰匙，推開房門。
    房間裏陳設簡單，一張粗木床，一張方桌，兩把椅子，牆角放著一個炭盆，裏麵的炭火還冒著微弱紅光。
    窗戶露著一道縫隙，用來透氣，
    林青走到桌前坐下，沒有點燈，
    心念一動，一股無形的神識從他體內擴散開來，像潮水般覆蓋整個鄴城。
    神識掠過主街的破燈籠，掠過茅草屋，掠過官署高牆，甚至掠過城外的亂葬崗，他能清晰地看到，
    西街糧鋪裏，掌櫃正和幾個惡霸瓜分賑災糧，把發黴的糙米摻進好米裏賣給百姓，
    南街破廟裏，藏著三個穿著黑衣的武者，正低聲商議著什麽，
    北城的官宅裏，知府正摟著小妾喝酒，
    桌下堆著百姓上交的賦稅銀子，銀光閃閃。
    這些景象在他腦海裏閃過，
    林青的眼神越來越冷，這些人，留著都是禍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緊接著，天字三號房的門被推開，蘇凝走了進來。
    她剛回到自己房間，就感覺到一股龐大的神識籠罩全城，那股氣息沉穩而銳利，不是林青是誰？
    她壓不住好奇，還是尋了過來。
    “你的神識...”
    蘇凝走到桌前，看著坐在暗處的林青，聲音裏滿是震驚，
    “竟然能覆蓋整個鄴城？這範圍，至少有五十裏吧？我的神識最多隻能到三裏，你的竟是我的數十倍！”
    林青收回神識，眉心的玉墜恢複平靜。
    他抬頭看向蘇凝，目光落在她臉上，顯得格外冷峻：
    “鄴城藏了不少東西，這些人都該殺，你也來幫忙。”
    蘇凝瞳孔微縮，她剛才也試著用神識掃過，卻隻感應到附近幾戶人家的氣息，根本沒發現這些！
    林青的神識不僅範圍廣，還能精準捕捉到細微動靜，這等本事，她聞所未聞。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蘇凝忍不住追問，指尖的細霜又冒了出來，
    “是有什麽特殊的法門？能不能教教我？”
    林青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涼茶水，抿了一口，聲音平淡：
    “天賦。”
    “天賦？”蘇凝愣了，隨即苦笑一聲，眼底卻閃過一絲明亮的光，
    “我還以為是有什麽秘術，沒想到是天生的，
    你二十五歲能到二品，還能有這麽強的神識，果然是天縱奇才。”
    她原本隻是覺得林青實力強，對他有些好奇，
    可此刻知道他的神識是天生的，心裏的興趣反而更濃了，
    玄冰閣傳承千年，也沒出過一個天生神識廣闊的弟子，
    眼前這人，簡直是個異類。
    林青沒理會她的誇讚，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放在桌上，用茶杯壓住一角，點了點上麵幾個地方：
    “這是鄴城的地圖，這些地方都有人作亂，你去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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