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王妃立誓驚帝心,皇孫獲允入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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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狂風卷著雨幕撲滅最後兩盞長明燈,卻讓禦案暗格裏那半幅封地圖上的墨跡徹底暈染開來——"永鎮北疆"四字不知何時已洇透了宣紙,順著木紋滲向遼東衛所的位置。
暴雨在琉璃瓦上敲擊出金戈鐵馬之聲,朱柏玄色冕服的十二章紋在電光中忽明忽暗。
他俯身拾起染血的玉帶扣,指尖沿著燕山隘口的暗紋緩緩摩挲"當年宋仁宗夜半忍饑,為的便是這天下蒼生能多幾個飽食安眠之夜。"
朱元璋猛然掀開《諸王封域圖》,泛黃紙頁上的遼東衛所標記被雨水洇成墨團。
老皇帝枯槁的手指突然按住朱高熾繈褓上的螭龍紋,孩童青金色瞳仁裏映出他驟然緊縮的瞳孔"你要學趙禎?"
"兒臣要的大明"朱柏解下腰間錯金玉帶鉤,鉤首饕餮紋在燭火下猙獰如活物,"當容得下無數個朱高熾在文華殿酣睡。"他話音未落,馬皇後腕間佛珠突然繃斷,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滾過鎏金地磚,竟在徐妙雲腳邊排成北鬥七星之形。
五更鼓聲穿透雨幕時,朱元璋的鹿皮靴已踏碎孝陵享殿的積水。
欽天監秘檔在青銅鶴燈下泛著詭譎的靛青色,洪武二十五年的星象圖裏,紫微垣東北角赫然暈染著朱砂似的暗紅——正是燕山隘口所在方位。
"熒惑守心,青龍銜尾"老皇帝渾濁的眼珠突然映出火盆裏盤旋的黑蝶灰燼,那些燒焦的紙屑竟在空中拚湊出朱高熾青金色的眼瞳。
他抓起案頭鎮紙猛砸向銅鶴燈座,驚起享殿梁間棲息的十三隻玄鳥,羽翼撲棱聲與簷角鐵馬共振出奇異的梵音。
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時,朱元璋突然盯著自己投在《諸王封域圖》上的影子放聲大笑。
那笑聲震得供案上的永樂青花燭台微微顫動,燭淚沿著"永鎮北疆"的墨跡蜿蜒成血色溪流。
老皇帝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道與朱標幼時抓痕重疊的舊傷。
"好個仁宗!"他抓起欽天監殘頁擲入火海,紙頁上"青瞳現,紫薇傾"六個篆字在烈焰中扭曲成掙紮的蛇形。
灰燼盤旋著貼上享殿穹頂的二十八星宿圖,恰在危月燕方位聚成漆黑漩渦。
馬皇後清晨送來參湯時,發現朱元璋正在用斷甲蘸著朱砂圈畫《山河社稷圖》。
燕山隘口的墨跡不知何時已暈染過居庸關,在宣紙上洇出朱棣金甲反光似的淡金紋路。
老皇帝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圖中奉天殿的鴟吻——那血珠竟順著殿脊滾落,在"仁"字紋磚上凝成冰碴似的結晶。
寅時三刻的雨絲裹著欽天監的香灰卷進謹身殿,朱元璋蘸著朱砂的狼毫在明黃絹帛上遊走如刀。
破碎的燈影裏,老皇帝腕間暴起的青筋仿佛盤踞在《山河社稷圖》上的五爪金龍,朱砂順著"永鎮北疆"四字沁入遼東衛所的褶皺,竟在燕王府方位暈開血珠似的圓斑。
"著燕王世子朱高熾"朱元璋突然咬破舌尖,將血沫噴在麒麟補子的織金紋上,"即日起入文華殿聽講。"
鎏金銅鶴燈台應聲爆出七朵燈花,映得他手中青玉麒麟鎖泛起幽光,鎖芯暗藏的二十八星宿圖與奉天殿穹頂的星象分毫不差。
馬皇後捧著參湯的手驀地一顫,湯匙撞在纏枝蓮紋碗沿發出清越龍吟。
她望著朱元璋將麒麟鎖係在朱高熾繈褓上,嬰孩青金色瞳仁裏忽地掠過紫微垣星圖倒影。"
這饕餮紋"她指尖撫過鎖扣上猙獰的獸麵,"倒像是從你征陳友諒時的佩劍上拓下來的。"
晨風突然掀開青銅火盆的殘灰,未燃盡的欽天監殘頁在風中翻卷如蝶。
朱元璋鹿皮靴碾過"短壽"二字時,斷裂的甲縫裏滲出的血珠竟與朱砂混作一處,在青磚上拖曳出北鬥七星的暗痕。
老皇帝望著被暴雨洗淨的奉天殿鴟吻,喉間滾出渾濁笑聲"當年陳友諒六十萬大軍都折不斷咱的命數"
話音未落,簷角鐵馬突然齊聲錚鳴。
朱元璋猛地轉身,玄色常服廣袖掃落案頭永樂青花燭台,燭淚在《諸王封域圖》上蜿蜒成燕山隘口的形狀。
他染血的指尖懸在燕王府上空三寸,恰與晨光中飛掠而過的玄鳥羽影重合,那鳥喙上竟銜著半片燒焦的"雙日淩空"殘頁。
徐妙雲抱著朱高熾踏出奉天門時,文華殿的晨鍾正撞碎最後一顆雨珠。
她腰間箭疤被麒麟鎖壓得隱隱作痛,繈褓裏突然傳出清脆的玉石相擊聲——朱棣的蟠龍玉佩不知何時與麒麟鎖糾纏在一處,在朝陽下折射出燕山隘口的輪廓。
燕王府的晨光滲過雕花窗欞,在朱棣手中的劍刃上折出七道寒芒。
昨夜暴雨衝刷過的青銅劍吞口處,殘留著漠北風沙磨礪出的細紋,他握著麂皮的手忽然頓住——劍脊倒映著西廂窗紗後徐王妃微隆的腹部,那未出世的孩兒正在母親輕哼的《破陣樂》中踢動。
"熾兒昨夜可鬧你?"朱棣將劍橫置膝頭,指腹撫過劍身銘刻的"靖"字。
徐妙雲抱著繈褓轉過屏風,發間白玉簪在朝陽裏晃出溫柔的光暈"倒是你父王留下的《武經總要》,教這小猢猻撕了三頁去。"
劍鞘突然發出嗡鳴。
朱棣抬眼望去,簷角十二枚鐵馬在晨風中叮咚作響,每聲清越都暗合著皇城方向傳來的鍾鳴。
徐妙雲腰間麒麟鎖應聲顫動,她慌忙按住繈褓,卻見朱高熾攥著半塊蟠龍玉佩咯咯直笑——那玉佩缺口處,竟與劍柄鑲嵌的玄鐵嚴絲合縫。
"當年父親賜我這把劍時,說裏麵熔著陳友諒座艦的龍骨。"朱棣忽然將劍尖指向燕山方向,寒光在牆麵遊走出居庸關的輪廓,"等熾兒會挽雕弓那年,我要讓這劍鞘裝滿漠北的雪。"
銅漏滴到辰時三刻,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
徐妙雲正要合上窗扉,忽見一隻玄鳥衝破雨幕,羽翼掃過劍鋒時抖落半片焦黃紙頁。
朱棣用劍尖挑起殘頁,瞳孔驟然收縮——"熒惑守心"四個朱砂小字正在雨水中暈開,與昨夜父親甲縫滲出的血跡如出一轍。
"報——!"親衛渾身濕透跪在階前,"淮西老營三千子弟頂著重甲跪在午門外,李善長將軍他捧著洪武八年的《賜田鐵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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