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尖銳的聲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司一五也不住退了兩步。
    而在他麵前為他擋下這一劍的。
    正是裴黎！
    “師傅……”
    裴黎單膝跪地，雙手支撐著天河劍才能在鏡流威赫的攻勢下阻止冰劍的移動。
    鏡流眸中紅光淡去些許，但表情卻依舊冷冽。
    “如何？你要為了這個孽物忤逆我嗎？”
    裴黎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為什麽鏡流會對司一五有如此之大的敵意？
    明明初見時她也未曾對自己有所偏見啊。
    “師傅，司一五他……不能死，他還有……”
    上方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將裴黎的話語給壓了回去。
    眼見裴黎說話都不管用，司一五終於意識到。
    鏡流……她不是來試探什麽的。
    她是來真的！
    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憶域內頓時狂風大起。
    原本平靜安寧的海麵翻起滔天怒浪。
    丹楓瞥了一眼洶湧的海麵，壓抑躍躍欲試的小手背在身後。
    一派高潔謫仙的模樣。
    裴黎急了，扭頭怒斥。
    “你幹什麽！還嫌不夠亂嗎？”
    這麽說句話的功夫，他便被鏡流一腳踢開。
    可見，她確實沒打算留手。
    翻湧的憶質海水匯聚在司一五身旁，凝聚成十八般兵器。
    “鏡流，我自認為從與你相遇的那一刻起，我沒做錯任何事。為什麽不能容我？！”
    鏡流冷哼一聲。
    她朱唇微張，似要說些什麽的樣子。
    司一五死死盯著她，腦中閃過千萬種可能性。
    但……
    鏡流隻是吸了一口氣。
    如同海納百川，四周的憶質都往她身邊流去。
    然後，隻在一息。
    冰寒的藍劍便洞穿了司一五的胸膛！
    “你是豐饒之民，我是仙舟劍首。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不該殺你？”
    對此，鏡流表示很疑惑。
    也總有些豐饒民在被她鎮壓後會哭訴自己的無辜。
    從隻是想活下去到沒做什麽壞事再到以後再也不會了。
    這樣的話鏡流聽了幾百年。
    他們全都忘了自己在戰鬥前的自信與驕傲。
    看不起凡庸的塵世，亦瞧輕了她。
    也忘記了成為豐饒之民的前提，便是自身的墮落。
    徹底墮落的人說自己會在墮落中保持理智？
    多麽可笑的誓言。
    司一五，算是目前唯一一個確實沒查到有做過什麽為害他人的一案。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冰清玉潔。
    “你以為我為何會在初見時就察覺到你？我對豐饒之力並沒有那麽敏感。”
    鏡流抽出長劍，攔住想要過來的裴黎。
    冷冽的寒氣開始在司一五胸口蔓延開來。
    其實他並沒有過多的痛感，但他的恢複能力卻被那股寒氣給阻滯著。
    “那為什麽……”
    他雙目嗔紅，依舊死死盯著鏡流，同時也做著防禦準備。
    “戰場消磨數百光陰，我隻對一件事物分外敏感。”
    她微微側頭，卻是看向裴黎。
    “那就是……殺氣。”
    裴黎一愣，停下了動作。
    “我說了，如果當時是你在主導，我會直接殺了你。因為你對仙舟聯盟，天然就帶著敵意。”
    司一五雙眼迷茫。
    裴黎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就被【歡愉】的力量封鎖了。
    但他驚恐地發現。
    【歡愉】的神主並沒有操控他釋放惡意。
    那是完全由他自己的意誌散發的。
    沒錯，他很清楚自己當時對鏡流，對仙舟聯盟產生了強烈的敵意。
    以至於現在他甚至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語。
    “我無意探究你如今立場如何，有何改變。幽囚獄會給予和你意誌相匹配的自由。”
    冰劍再度抬起，這一次，搭在了他的脖頸。
    “但是你掌控著裴黎的識海，算是掌握著他半條命。我可以容忍一個有價值的敵人，但我不能容忍立場不明的同伴。”
    鏡流看向裴黎。
    “你，懂了嗎？”
    這是第一次，鏡流真正對裴黎釋放了殺意。
    而這精神力的侵略在這片憶域當中更為明晰。
    天空被染成一片血紅。
    萬千殺意被具象化為一柄柄鋒銳的利劍。
    無一例外，指向小島中的司一五！
    司一五如今過於虛弱，極致的寒冰幾乎封絕了他的生機。
    傷勢無法恢複，精神便逐漸削弱。
    以至於他那聲勢浩大的海潮都被壓抑的血色天幕壓了回去。
    “我知道他對你的重要性。但是，裴黎。你不能，也不該將自己的精神交給一個外人打理。今日過後，你是失去了豐饒之力也好，墮入魔陰也罷。不必驚慌，你依舊是我的弟子。”
    似乎是做出了最後的宣判。
    高懸於血天烏雲之中的億萬萬殺意之劍一同落下。
    如同滅世的流星，是血色的劍雨。
    司一五嘲弄地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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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頭來……還是這樣的結局嗎……”
    驀地，電閃雷鳴。
    雷霆的嘶吼驚醒了眾人。
    尋聲望去。
    雲層之中，洶湧的雷霆編織成網，將漫天劍雨死死鉗住。
    原本平靜的海麵再度波濤洶湧。
    丹楓意識化形的小蛟龍興奮地騰挪著，最後一頭紮進深邃的海中。
    鏡流收起了劍，看了一眼已經半條命下去的司一五，而後才轉過身來。
    “你要與我為敵嗎？”
    裴黎手持銀劍，天地間的異象正是因他而起。
    無論如何，這裏也是他的識海，是屬於他的憶域。
    “師傅，他不能被抹殺。”
    “哦？給我一個理由。”
    鏡流舉起劍，做好應戰準備。
    四周寒氣開始蔓延，天上的劍雨也蠢蠢欲動想要掙脫。
    “因為……”
    裴黎囁嚅著，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鏡流雙眸閃過一絲不耐。
    “如此猶豫不決，你想未來在戰場上也是如此嗎？”
    裴黎一發狠，一咬牙，大聲吼道。
    “因為我怕死！”
    ……
    靜，絕對的寂靜。
    就連剛剛還狂暴的雷電此刻都歸於平靜。
    蓄勢待發的劍雨也逐漸消弭。
    蛟龍從水中探出頭來。
    透過那雙豎瞳，丹楓露出淺淺的笑意。
    裴黎身形微微顫栗，不敢睜眼，也不敢抬頭。
    來到這個世界後，上天賜予了他許多東西。
    強大的背景，豐饒的賜福，卓絕的天賦，離奇的運勢。
    他是即將踏入戰場的雲騎軍；
    他是【巡獵】鷹犬最為拔尖的武道菁英；
    他是羅浮劍首座下高徒。
    可他……在麵對失去【豐饒】賜福之後感到的恐慌卻如此真切。
    那個他一直深埋心底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被挖了出來。
    這些都是屬於司一五的，而裴黎……隻是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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