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氣氛凝重異常，張元前傾的身子緩緩後靠，有幾個人麵色略顯蒼白，緊皺眉頭，還有些人則是正襟危坐，仿若無事發生。
    “諸位老師，你們可還記得我傳道書院的宗旨，隻要所為不危害書院，不影響書院立場，那麽就不得幹涉學生，危及學生性命。”位居中央的夏淵，此刻眼神淩厲異常，他緩緩環視下方那些臉色異常的老師，以及幾個正襟危坐的人，肅聲道，“你們身為老師，可知曉？”
    “院長，我們剛才隻是好奇裏麵有貓膩，忍不住想要試探。”
    “對啊，院長，我們隻是用神識試探，並無傷害她的意思。”
    ……
    “要不要我來探探你們的底？”夏淵雙眸微睜，眼中有著怒火升騰，冰冷的聲音讓那些修為低的老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知道了，院長！”
    好些老師臉色一白，陸續說道。
    夏淵臉色稍緩，隨後看了左下方的冷峻中年一眼，便將目光轉向左側，過了幾息時間才收回目光，“場中雖有陣法籠罩，修為不夠的確難以觀察，但以我等修為，還需要用神識強行窺探嗎。”
    這番自言自語讓高台上的氣氛又凝重了些，但不少老師都聽出了夏淵的言外之意，眼中滿是思索。
    似是沒注意到眾人的神情變化，夏淵環視一圈，注意到比武場上以及場外的眾多學生紛紛投來視線，他深吸了口氣，臉色恢複如初，朝著張元笑道，“張元長老，已無幹擾，繼續吧。”
    那平和的態度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但眾多老師也隻是心中想想，並無一人敢觸其黴頭。
    瞥了眼身後，張元點了點頭，隨後平靜看向比武場，“第三項測驗，築基學生停留於比武場，結丹學生停留在空中三丈高度，彼此間隔五尺以上。”
    聞言，比武場上不少學生臉上仍舊滿是疑惑。
    第一項測試結束後張元立馬就宣布了第二項測試，可是靈氣測試結束後卻安靜了好一會兒。
    剛結束測試時籠罩比武場的陣法突然消失，許多參與考驗的學生都察覺到了端倪，那一閃而逝的神識也被眾多學生捕捉到痕跡。
    經過片刻思索，眾人基本都以為是高台上的老師在檢查測試結果，心中並無疑慮，可是現在沉默了好半晌，竟然直接宣布第三項測試，不少人都是一頭霧水，尤其是風靈身旁的那些人，幾乎每個都是眉頭緊皺，望向風靈的目光滿是異樣。
    周圍的目光比之前更為銳利，有些目光中還夾雜著一絲嫌惡，可這些目光與方才壓迫而來的神識相比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哪怕緩了這麽段時間，那種心悸的感覺仍舊讓風靈的臉色有些蒼白。
    “現在鬆了口氣，可不會改變事實。”
    周圍修為最高的一個結丹四重的女子淡淡說道，聽起來不知所雲，但注意到其視線的人都是心領神會，卻無一人點破。
    女子說完，腳尖輕點，周身靈氣湧動，騰入空中，在三丈高度停了下來。
    在宣布第三項測試後，一部分結丹修為的學生幾乎沒有猶豫就已飛入空中，女子已經算是晚的了，隻是在風靈身周的圈子裏，女子卻是最早的一個，繼女子之後，其他結丹境的學生也陸續升空，臨行前，不少學生都打量了風靈一眼，目光怪異。
    比武場很大，即便每個人間隔五尺也很寬闊，隻是上台時許多認識的人都紮堆在一起，因此在結丹學生騰空之時，築基境的學生也在緩緩移動。
    很快，風靈身周因為結丹修士離去造就的空間也被其他學生占據。
    望著靠過來的學生，風靈咬了咬牙，不安地看著高台上的諸多老師，也騰空而起，不過卻刻意後退了些，與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那空蕩的空間吸引了不少注意，早就飛入空中的秦宇軒自然也注意到了，看著那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不禁歎了口氣，“在那啊……也不知道剛才的測試，她的結果如何。”
    自張元宣布第二項測試結束，珠子上的虛影便直接消失了，現在珠子雖依舊懸浮在眾人身前，但除了測試時就在周圍的學生，以及場外的老師學生，參與者對其他人的成績，可以說完全不知。
    還有的，則是從頭到尾，都沒關心過別人的測試結果。
    比武場上，少了結丹修士，即便彼此距離小於五尺，也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所有人之間的距離都超過了五尺，結丹築基分別立於空中、場上，目視高台，還有的則是打量著場外，似乎是與自己熟悉的人打招呼，但場外的奇特氛圍卻讓不少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礙於陣法阻擋，參與考驗的學生對於這異常完全猜不透。
    高台上，看著場中的學生已經按要求準備好，張元接著道，“第三項測驗，以神魂托舉身前靈珠於胸膛高度，掉落者、靈珠低於腰部者，測驗結束。”
    盡管眾人心中疑惑，但張元出場後少言寡語的風格讓眾人根本沒有產生詢問的念頭，陸續按照要求用神魂的力量去托舉身前的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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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眾人使用神魂力量後，珠子似乎失去了原本依托，不再自主懸浮。
    這時，眾人方才發覺眼前這枚眼珠大小的珠子分量比預想之中的還要重，讓不少人直皺眉頭。
    就連風靈，都因為突然的重量，把注意力移到了珠子上。
    而高台上，眾多老師，尤其是位置靠上的老師，注意力幾乎都在張元身上，目光中帶著一絲懷疑，以及凝重，還有著驚異。
    “第三項測試，隻能用神魂力量托舉靈珠，使用靈氣者，測試結束。”
    就在參與者還未全部從珠子與外表不相符的重量中反應過來時，張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比之前少了幾分平靜。
    在他聲音落下的霎那，一柄長劍憑空出現在其身前。
    劍長約三尺，插在棕褐色劍鞘中，劍柄呈現暗灰色，整體暗淡無光，甚至有些灰撲撲的，仿佛是被隨意丟棄在角落，經年累月。
    盡管長劍其貌不揚，但它此刻停留的位置，讓眾人根本無法輕視。
    無論是場上的學生，還是高台上的老師。
    望著身前的長劍，張元那古井無波的眼神中也泛起了漣漪，輕歎了口氣，他並指一指比武場，一聲清吟響徹，長劍頓時飛到高台與比武場之間的位置，垂直地麵正對著眾多參與者。
    長劍給眾人的感覺依舊平凡，不過剛才的劍鳴，哪怕被劍鞘包裹，散發的威勢也讓眾多學生的眼神一凜，凝重地盯著長劍。
    就在眾人還在疑惑張元的舉止時，長劍再次動了起來，劍格與劍鞘緩緩分開，當那與劍柄同樣是暗灰色的劍身顯露於眾人眼前時，自長劍身上忽然出現了一圈圈赤色漣漪，向外擴散。
    仿若微風吹過的平靜湖麵，看上去輕柔至極。
    但在參與者眼中那赤色漣漪卻猶如洪水猛獸洶湧撲來，厚重窒息，那種壓迫感來自於靈氣，更來自……神魂。
    在這股突如其來的壓迫下，有些人身前的靈珠瞬間下沉，差點就低於腰部，停在半空的結丹修士，除了珠子有所異動以外，連身體也開始下沉，不過很快便重新回到三丈高度。
    “第三項測驗，威壓，除了不能使用寶物抵擋威壓，不能用靈氣托舉靈珠以外，並無其他要求。”張元的臉色平淡，停頓片刻才繼續道，“撐不住時，舉起右手則視為測試結束，退離比武場，靈珠易碎，強撐損壞靈珠者，測試結束後賠付一千靈石。”
    說罷，張元一揮衣袖，七炷清香自其袖中飛出，插在長劍後方的虛空中，最左邊的一根已經點燃，嫋嫋青煙徐徐上升。
    知道第三項的考驗內容，眾多參與者麵麵相覷，隨後便各自轉向其他方向，目光各異。
    察覺到周圍的目光少了些，風靈也忍不住打量起其他人的狀況，除了少部分人，其餘參與者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正承受著威壓。
    心中暗暗感歎其他參與者實力不俗，風靈又將目光轉向高台。
    張元低垂雙眸，其他老師則是在關注場中，其中幾道目光似乎……還是在看向她這邊……？
    想起剛才的壓迫感，風靈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連忙低下頭。
    高台上，張元身旁的幾人目光幾乎都落在張元身上，眼中滿是驚歎。
    “這次考驗，參與者數千，修為從築基七重到結丹八重都有，在場中也是隨意分布，但就這麽個情況，還能憑借一己之力給不同修為的學生施加不同威壓……”夏淵右手邊的魁梧中年看著張元，輕聲感慨道，“想來張元長老踏出那一步，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吧。”
    “踏出那一步，與實力相比，更為重要的還是運氣，否則書院這麽多人，又怎會隻有我等成功？”夏淵左手邊三十幾歲的美婦人輕歎一聲，“當初比我等天賦更優者，可是不少都失敗了啊！”
    聽到兩人的談論，夏淵沉聲道，“福禍相依，到達此境後，壽元見長，實力也會提升一個檔次，不過現在討論還是為時過早了，現在還是先關注此次考驗的結果吧……希望不會再有人插手考驗之事。”
    聞言，王院長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但隻是沉默著看向比武場。
    “相比於張元長老，更讓我意外的是，在一個內院學生身上，竟然也會有我看走眼的一天，即便是隔著陣法也不至如此才對……”
    長須老人段院長也開口道，讓幾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場中。
    “也不知……在這考驗中，她能做到何種程度。”穿著淺藍紗衣的端木院長眼皮一抬，沉吟道。
    此時，王院長的臉色恢複了些，他凝視著比武場，平淡道，“氣海範圍寬廣，可不代表靈氣質量，而且第三項著重考驗神魂，僅依靠靈氣……可笑不到最後。”微眯了眯眼，他停頓片刻，才繼續說道，“這場考驗，是給配得上這個位置的人準備的。”最後一句的語氣尤為嚴肅。
    ……
    下方的老師仿佛沒有聽到幾人的交談一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張元以及比武場上，沉思者有之，觀望者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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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元身旁的冷峻中年此時鐵青著臉，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
    一旁的司空長老微蹙著眉，身體前傾，目光掠過冷峻中年，完全集中在張元身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眉宇間又多了幾分異樣，隨後回頭瞥了眼身後隻能看見嘴巴開合，卻完全沒有聲音傳出的夏淵幾人，她不由蹙了蹙眉，目露思索。
    而吳勇則僅在張元祭出長劍時神色略有波動，然後便繼續盯著比武場，臉上帶著沉思之色，以及一絲好奇。
    慕容芊輕咬著嘴唇，緊蹙雙眉下滿是疑惑。
    其餘人神情各異，但似乎是怕打擾張元，少有交談。
    場外，眾人的議論聲幾乎就沒斷過，一大半都在討論這第三項測試，以及張元長老的實力，不過還有一部分仍舊在討論之前的異常。
    “第三項測驗現在開始了，是不是就表示第二項測試，他們的測試結果都沒有問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說不定是等測試完之後才開始算總賬。”
    “那位師妹的結果究竟是不是真的，恐怕老師長老們都已經知道了，到時候他們一定會當眾宣布的，在這方麵，書院可是很公正的。”
    “萬一有老師認為她的天賦還不錯，故意包庇呢！？”
    “還是看看再說吧，倘若那結果是真的，在此妄議豈不是很失禮？”
    “如果她的結果是真的，真比李師兄高出那麽多，我直接請你們喝‘秋露’，倘若不是真的，那你們請我！”
    “那還是算了。”
    ……
    即便到了現在，對於第二項測試的結果，絕大部分書院學生也依舊抱持懷疑態度，尤其是高台上眾多老師緘默不言的行為，原本打算觀望的學生也紛紛倒戈，隻有極少數仍漠不關心，寥寥數人相信結果。
    趙書寧環顧四周，緊蹙著眉憂心忡忡地道：“師姐……風靈她……”
    “現在正在開始第三項測試，第二項已成定局，先看看吧。”白鷺拍了拍趙書寧的肩膀，輕聲說道，隨即便又將目光轉向場中。
    第二項的測試結果，就連她也在懷疑，懷疑風靈是不是弄錯了，或是珠子出現故障，但高台上的老師都沉默不語，繼續深究也無濟於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正進行的第三項測試。
    第三項測的是抵抗威壓的能力，換言之就是考驗神魂強度。
    風靈以前是散修，應該遇到不少危難，再加上修為到現在才結丹一重，應該沒有強行突破過，在同境中的神魂應該不弱，這第三項測試的成績應該不會太低吧……
    而且若是第二項測試的結果是真的……三項測試全都名列前茅，考驗的成績應該……
    思索中，白鷺的眉越皺越深，但眼中的光芒卻愈發明亮，紅唇輕啟間，輕喃出聲，“有希望……？”
    趙書寧在白鷺回應後就將目光轉向比武場，如今耳邊聽到白鷺似乎在嘀咕什麽，她立即轉頭看去，然而看到白鷺那異樣的表情，她又默默轉身，左手成拳，輕磕著嘴唇，眉宇間滿是擔憂。
    她還從未見過白鷺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不過心中擔憂的同時，她又默默為風靈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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