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唯器與名,不假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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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女牽著‘夫人’穿過熙攘市集,每走幾步就有熟識的商販熱情招呼,同時也很有禮貌的稱呼著許平秋。
“陸掌櫃回來了,這是……”正在拔自己身上的刺,給人紮針,進行針灸的刺蝟精見到陸傾桉,當即眼睛一亮,目光在許平秋身上轉了一圈,笑嗬嗬道:“好俊的小娘子!陸掌櫃有福氣啊!”
“陸大哥!”一位挑著擔子的年輕小販興奮地招手,隨即看清許平秋的‘容貌’,頓時了然:“嫂子好!”
陸傾桉亦有一種離鄉許久,近鄉情深的感覺,遇到的每個人都要停下來,頷首回應,笑的很純粹。
等逛完市集,人聲漸稀。
陸傾桉晃了晃交握的手,打趣道:“我的陸夫人,覺得娘家如何呢?”
“挺好的,民風淳樸,和藹可親。如果不喊我嫂嫂,那就更好了。”
許平秋麵色平靜,完全看不出被創的死了好一會的樣子。
“這樣啊,那你怎麽不笑呢?”
陸傾桉故作疑惑的看著許平秋,認真的說:“如果是我的話,要有人喊我許夫人,我可是會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的哦。
“……下次一定。”
許平秋別過臉去,他不信陸傾桉真能這般厚臉皮,但現在的情況,自己確實也有點敗下陣來。
“哼哼,你說的哦。”
陸傾桉牽著他,從市集中脫身,向著城內走去,路途又是一番熱烈的招呼,將許平秋來回創死。
直到轉過一處青石照壁,一棟肅穆的建築陡然撞進眼簾。
陸氏宗祠!
沉重的黑漆門扉半掩,宗祠內矗立著一座石碑,通體黝黑,唯有刻字處露出石胎本色。字跡入石三分,邊角銳利。
“陪我進去看看吧。”
陸傾桉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但也不見沉悶,隻是像是尋常般說道。
“當然。”
許平秋點頭,主動踏入祠堂,隻見迎麵石碑上的文字赫然是一篇檄文。
“昭昭陸史,永誌不忘。歲在癸卯,赤國背盟,引羽化妖人叩我邊關,犯我邊境,先王死戰……今立此碑,告後世子孫,此仇,十世百世,必報也!”
許平秋將檄文一字字看完,刻痕中積攢的凜然之氣溢於言表,是仇恨在時光裏淬煉出的鋒利。
而更令他動容的是,這石碑很‘新。’
所謂的新,並不是指石碑是新立的,而是碑麵沒有半點青苔,刻痕裏不見積塵,而是常有人精心擦拭,說明這碑文並未被人忘記,當做空談。
“這石碑每日都有人輪換著來擦拭。”陸傾桉看出許平秋心中所想,語氣中帶著一種骨子裏的傲然:“並且上至老翁,下至稚童,人人都能將碑文一字不落地背誦出來。”
“唯器與名,不假於人!”
“不然,等親身經曆的一輩死完,誰還能記得泗水發生了什麽?甚至國仇家恨,可能就此煙消雲散。”
繞過石碑,祠堂內光線驟然暗了下來。
數百盞長明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燈油香氣混著檀木味道,在密閉的空間裏沉澱成一種特殊的肅穆。
供奉的牌位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後殿的牆麵,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條為陸國獻身的生命。
他們慷慨就義,後世唯有銘記。
而在這些牌位的正中央,一方檀木牌位格外醒目,上麵用金漆莊重地書寫著:盛治英昭烈國君之神位!
左書:天授仁德,地載義烈!右書:昭如日月,佑我故土!
其下小字詳述功績:“維王承天命禦宇,躬行仁政,澤被四野……王既薨,天地同悲,今立主以奉血食,伏惟尚饗。”
而在他的下位旁邊,許平秋赫然看見:陸氏傾桉公主之靈位。
“怎麽你也在……”
許平秋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陸傾桉,欲言又止。
“我應該算是受我父王遺留的恩典吧?”陸傾桉有些不自信的說:“我第一次見我在上麵的時候,也挺……怎麽說呢,受寵若驚?”
“可你不是沒死嗎?”
“沒人知道我沒死啊,等我知道我‘死’了的時候,這牌位都在上麵好幾年了。”
陸傾桉微微搖首,也露出一種無奈,但她心中,其實更多的卻是一種慶幸。
若長公主未死的消息傳出,說不準就有人決定擁立她為新王,以父王在位時的名望,她重新立國似乎理所應當。
但陸傾桉捫心自問,她做不到父王的賢明,也沒有所謂的“故國情懷“,至少沒有強烈到能讓一群人為此喪命的地步。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文人騷客都喜歡宏大敘事,將血與火的殘酷掩蓋在華麗詞藻之下。
況且陸國的覆滅,要說真正的緣故,怎麽也該有一半是因為純陰之體招來的禍患。
若是沒有這純陰之體,合歡宗與羽化真道或許未必會將目光放在小小的泗水之上……
“那你…那咱們的父王還是很賢明的嘛!”許平秋見陸傾桉神色黯淡,連忙開口。
“是呀。”陸傾桉點點頭,眼中的陰霾逐漸散去,“不過你都這樣改口了,嗯……我們這沒有跪拜的習俗,但你總要鞠一躬了。”
陸傾桉輕盈上前,先將自己的牌位拿去,隨後很開心的看著中央的檀木牌位說道:“爹,看我的帥駙馬!”
許平秋靜靜凝視著中央的牌位,神色肅立,旋即對著中央牌位深深三鞠。
祠堂中似有風撫過,數百道火苗同時低頭,但又頑強地直起身來。
光影交錯間,牌位上的金漆忽明忽暗,恍若無數張麵孔在黑暗中浮現又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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