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泗水悠悠,陶塤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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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祠堂出來時,日頭已近中天。
    遠處幾縷炊煙嫋嫋升起,在湛藍的天幕上描出幾道淡痕。
    “走!”
    陸傾桉忽然拽了拽許平秋的衣袖,聲音輕快了許多,道:“我帶你吃好吃的去。”
    “不了吧。”
    許平秋懷疑陸傾桉居心不良,委婉的表示了拒絕。
    “哼,這可由不得你。”陸傾桉不由分說地拽著他的手腕往前走去。
    穿過幾條蜿蜒小巷,臨水的食肆躍入眼簾。
    二層小樓半懸在水麵上,簷下掛著幾串風幹的魚還有幾個奇形怪狀的貝殼,隨著河風吹動,相互碰撞的叮當作響。
    “陸掌櫃!”店小二是個精瘦的年輕人,見到陸傾桉眼睛一亮,“都說你回來了,這下可是見到了,這位就是…”
    他的目光在許平秋身上轉了一圈,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夫人好!”
    許平秋已經無動於衷了,陸傾桉則享受的點了點頭,道:“還是老位置。”
    二樓臨窗的雅座視野極佳,能將整條泗水盡收眼底,木質窗欞半開,帶著水汽的微風拂麵而來,吹散了正午的燥熱。
    “因為臨近泗水,水產豐富,我們飲食多以河鮮為主。”陸傾桉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點了幾道菜。
    “這樣啊。”許平秋明白陸傾桉為什麽喜歡吃魚了。
    “反應好平淡啊,不就是被叫了幾聲陸夫人嘛,真是的,至於這麽愁眉苦臉嗎?”
    陸傾桉托腮湊近,聽起來好像是安慰,但架不住她靈機一動,又醞釀出了一個壞主意:“既然不想當陸夫人,那我們就換一個怎麽樣?”
    “別了吧,暫且收了神通吧。”許平秋警鈴大作,現在都這麽糟糕了,哪還用的上陸傾桉的靈機一動?
    “不行,我都想好了!”陸傾桉不依他,眉飛色舞的說道:“我們是不被世俗認可的存在,是一對苦命鴛鴦!”
    “……所以?”許平秋苦命的問道。
    “你叫我小叔子,我叫你嫂嫂。”陸傾桉說完,又興衝衝在許平秋耳邊補充道:“嫂嫂開門,我是我哥!”
    “……”許平秋無語住了,這和嫂嫂沒完了是吧。
    就在這時,走廊傳來腳步聲,是跑堂的來上菜。
    許平秋微微回頭,忽然也靈機一動,貼到了陸傾桉的身側,用一個剛好能讓外麵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小叔子,這要是讓你兄長知道你背著他,讓我懷孕了,可如何是好啊?”
    陸傾桉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外麵的腳步也悄然停了下來。
    “你看,都說了讓你戒地攤文學了吧,看那個隻會害了你。”
    許平秋心滿意足地坐直身子,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旋即感歎道:“快哉快哉。”
    “……”
    陸傾桉羞惱地瞪他,當即詆毀了回來:“有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在,戒不戒不都一樣嗎?”
    “好像也是。”許平秋想了想,便也認領了這口鍋。
    過了許久,確認裏麵沒有更勁爆的對話後,菜肴才依依不舍地被端上來。
    熏製的鯖魚片薄如蟬翼,透著琥珀般的色澤,牡蠣殼中盛著金黃色的肉,小碗盛著晶瑩的桉樹蜜……
    菜是好菜,就是跑堂小哥看向陸傾桉的眼神自然也是古怪起來。
    這都更不用想,等他下去了,指不定要在背後怎麽蛐蛐陸傾桉。
    但偏偏,陸傾桉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解釋,畢竟當一個人誠心想蛐蛐你的時候,不管怎麽解釋都像掩飾。
    陸傾桉咬著下唇,知道這下跳進泗水也洗不清了,索性接受了慘淡的命運,夾起一片熏魚放到許平秋碗中,說道:“嫂嫂嚐嚐看。”
    許平秋嚐了一口,魚肉鹹香中帶著淡淡的煙熏味,實話實說:“還行,挺有特色,但沒你弄的好吃。”
    但說完,他又有點小後悔,陸傾桉廚藝好像不是什麽值得誇的,雖然可能毒不死自己,但總感覺有些膈應。
    …
    …
    ‘煎熬’的吃完飯,陽光在水麵碎成千萬片金箔,隨著波浪起伏閃爍。
    飛舟繼續逆流而上。
    許平秋摟著陸傾桉,望著兩岸漸變的景色問道:“這是又去哪?”
    “好嫂嫂,看不出來嗎?”陸傾桉倚在他的懷中,沒好氣的說:“在你的幫助下,我們這對不被世俗認可的苦命鴛鴦正在倉皇出逃呢。”
    “哦。”許平秋不痛不癢的應了聲。
    “沒勁。”陸傾桉撇撇嘴,指尖無意識輕纏著一縷發絲,說道:“反正你跟著我去就是了,再回一趟祖地……”
    說著,她又取出了一隻陶塤,看向遠處的青山。
    一縷清越的塤聲飄然而出,似鹿鳴,又似縹緲山風。
    許平秋聽愣住了,低頭看著陸傾桉,不敢相信這個吹嗩呐倒數一流的她竟然還能吹出這麽好聽的聲音!
    一曲終了,陸傾桉靜靜吹完,迎著許平秋震驚的目光,得意的問道:“哎,你這是什麽眼神啊,是不是聽完自卑了?”
    許平秋痛心疾首的點頭:“你怎麽會吹這個,還吹的這麽好!”
    說好了大家殯葬一條龍,一起在殯葬藝術的道路上狂奔的!
    這何嚐不是一種背叛呢?
    陸傾桉輕哼一聲,道:“我又沒說我不會這個,你以為我像你啊,就知道整活,我還會舞呢。”
    “哦?”許平秋眼睛一亮,頓時將背叛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想看啊,想看你先學會這個。”陸傾桉將塤塞到了他的手中,說道:“不會這個,在我們這裏,可是沒有姑娘會嫁你的哦。”
    “為什麽?”
    “習俗。若是喜歡一個姑娘,便要用塤聲訴說心意,若姑娘應允,便會以舞相答。”
    “那我肯定學得會。”
    許平秋低頭,開始研究手中的陶塤。
    “那就期待你的表現了。”陸傾桉笑著握住他的手,引導他的指尖按在音孔上。
    飛舟在破破爛爛的塤聲中前行,不知過了多久,許平秋吹著陶塤,再抬頭時,遠處水天相接處突然出現一座青翠山峰。
    那山形如鹿角,卻像是被戰火殃及,被打去了半邊,隻餘殘破的輪廓沉默地矗立在泗水盡頭。
    …
    泗水悠悠,陶塤在堂。
    君子執器,其聲如慕。
    求彼淑女,鹿鳴相將。
    永以為好,白首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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