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此誓昭昭,敢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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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兮鹿兮,承天之和。”
    “一祝絲蘿,永附鬆柯。”
    陸傾桉端坐在白鹿上,左手無意識輕壓著嫻靜的裙擺。
    那些古老的祝詞在山間回蕩,最終叩進了她的心房,每一個字都像是落在心尖上的雪,冰涼滾燙。
    許平秋握緊著她的右手,一步不緩的走在她的身側,沒有言語,但相握的手中,似乎除了緊張的愛意外,還正在醞釀一種別樣的牽連。
    “再祝琴瑟,如澗相和。”
    “三祝同心,白首不渝。”
    “怦…怦…”
    隱隱的,許平秋除了低吟的祝詞外,似乎還捕捉到了某種跳動的聲音,起初微弱蚊蚋,直到愈發的清晰,很快,也很急促,似如擂鼓。
    許平秋這才恍然大悟,這是陸傾桉的心跳聲,但同樣的,這也是自己的。
    在那樣的交纏下,兩人的心跳不知何時就已歸於一致。
    與此同時,一些朦朧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便從心跳中奔湧而出,像是霧中的溪流,不知深淺的將兩人籠罩。
    “鹿兮鹿兮,角連枝。”
    “過此門兮,心不移。”
    桉樹林中傳來颯颯的聲響,伴隨著回響的祝詞,跟在二人身後的白鹿群忽然加速前行。
    雪白的鹿影如流雲掠過,它們有序的來到兩人的跟前,成對樹立在了道路兩側,昂揚著鹿角,交錯成了一道道門戶。
    “鳴在野兮,應四時。”
    “偕行遠兮,終不離!”
    每當兩人經過,兩側的白鹿便會低頭輕鳴,聲音清越悠長,在群山間回蕩。
    直至登臨高處,道路兩側已無白鹿相隨。
    馱著陸傾桉的白鹿也緩緩停下了腳步,發出最後一聲悠長的鳴叫,似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許平秋看向陸傾桉,輕輕牽著她從從鹿背躍下,白鹿轉過頭來,又蹭了蹭陸傾桉,眼中似乎有些不舍,隨後看著許平秋,鹿角有些躁動,似乎還想拱他一下,但最終按耐住了,慢慢的轉身離去。
    回望來路,白鹿們仍靜立在原地,張望著他們。
    而後,它們也開始靜謐地離去,雪白的身影漸漸隱入林間,像是完成了它們的使命。
    沒有了桉樹遮掩,天光豁然開朗,遠處的景色盡收眼底。
    群山在日光下舒展著蒼翠的脊背,雲海沉在山腰處緩緩流動,但環繞群山的泗水卻陡然淩亂了起來,變為了兩條河流,有序又無序的交織著。
    有序的是,它能很清晰的分辨出,這是兩條不同的河流。
    無序的是,它們交匯分離全無規律,隨心所欲地在大地上奔流,錯綜複雜,宛如天書符籙。
    山林中的祝詞聲似乎也漸漸渺遠,但‘它們’不像是消散,而是靜謐著,屏息著,連風聲都止息了,整座神鹿山都在等候著某個重要時刻的到來。
    陸傾桉站到了許平秋的對麵,緩緩鬆開了緊張相握的手,但那種牽連感卻並沒有因此斷連,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一縷青絲被陸傾桉拔了下來,撚在手中,隨後,她抬眸看向了許平秋。
    從她的瀲灩眸光中,許平秋讀懂了未盡之意,順從地低頭,任由陸傾桉拔下一縷發絲。
    兩縷發絲緩緩在陸傾桉手中纏繞在一起,強烈的悸動順著‘牽連’傳來。
    許平秋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陸傾桉心中的忐忑,她的不安,她的歡喜,還有那份深藏多年的孤寂,以及更多的,那些無法言說,無法用單薄的文字表述,更加幽微的心緒,毫無戒備的宣泄著、敞露著。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段回響著的誓言,這是信任,亦是責任。
    許平秋與陸傾桉對視,心有靈犀的同時出聲起誓
    “絲發相纏,契結同心。”
    “生則連理,死亦同丘。”
    “山不崩兮,水不竭兮,”
    “此誓昭昭,敢告天地!”
    青絲伴隨著誓言,漸漸沒入了兩人腳下的土壤,與此同時,某種神通也契在了他們的心中。
    “這是?”
    許平秋望著陸傾桉,無需開口,這個疑問便已入了陸傾桉的心中。
    “同心契。”
    陸傾桉的回答也響在許平秋心中:“這是陸國的一種儀式,倘若二人心意相通,那麽在結發的時候,便能獲得這種神通,使得兩人可以憑借心聲交流,我是為了,為了……”
    心聲戛然而止。
    她本想說,這都是為了前往合歡宗交流不被察覺,畢竟在萬魔盛宴上風恕真人就曾強行介入他們的傳音。
    可同心契最是澄明,陸傾桉根本沒有辦法狡辯。
    “我知道,沒關係的。”許平秋輕輕擁住她,感受著懷中人微微僵硬的身子,溫聲安慰道:“難道還有什麽比埋發更能證明你的心意嗎?”
    “可…我,不行,這次,我一定要說!”
    陸傾桉咬住紅唇,直視著許平秋的眼眸,鼓起勇氣笨拙地袒露真心:“我…我,我知道,我的性子不是很討人喜歡,我以前也從未想過與人結發,但,但你是例外,和你結發,我很開心……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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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正式的,不似過往戲言的稱呼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勇氣與力氣,強烈的羞意如潮水般湧來,要將她淹的昏厥過去。
    “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娘子了?”許平秋撫上她燙的厲害的臉頰,輕聲問道。
    “嗯……”陸傾桉羞恥的應著,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但尾音未落,抿著的唇便溫柔的被覆上。
    一時間,天旋地轉。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站著,還是被抱了起來,身子的重量像是都積壓在了許平秋身上。
    待回過神來時,兩人已坐在山崖邊沿,雲海在腳下翻湧,陸傾桉埋在許平秋肩頭,連呼吸都染上了清媚的顫音。
    “話說,你拔了我的頭發,還能長出來嗎?”
    許平秋突然開口,他想起陸傾桉可是會救命毫毛的。
    “怎麽!你難道不願意犧牲一根頭發和我的頭發纏繞在一起嗎!”
    陸傾桉猛地抬頭瞪他,眼中的水霧還未散去,羞惱卻已經漫上來,心中隻覺得他這話太煞風景了。
    許平秋笑而不答,取出那隻陶塤抵在唇邊。
    半拉不拉的塤聲在山林中回蕩,雖然不成調子,卻透著說不出的認真。
    陸傾桉似乎明白了什麽,又悶悶的低下了頭,伏在了許平秋的肩頭,靜靜的聽著塤音。
    過了一會,陸傾桉才緩緩坐直身子,沒有言語,倏的從許平秋懷中站了起來,傲嬌清麗的臉上紅霞褪去,秀麗的清眸中不見羞怯,反而帶著幾分矜貴。
    “繼續吹。”陸傾桉輕聲說。
    在塤聲中,她站到了陽光下,山風拂過她的青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翩然起舞,跳起了獨屬一人的舞姿。
    似若驚鴻照影來,袖挽山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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