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狀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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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玉湖?
    “她我倒是知道一些,嫁去了錢塘,丈夫是從四品下少府少監,領錢塘文思、綾綿二院。”婆家並非顯赫人家,她丈夫是靠著自己科考而得官的,此前便是尋常人家。“還有,蕭玉湖嫁過去是續弦,並非原配。”她丈夫十七八歲時同家鄉同村的殺豬匠朱家結了親,後來他高中,朱家娘子眼看著要過好日子,卻突然病逝了。隻留下一個女兒,朱家舍不得外孫女,又怕他日後再娶外孫女受罪,便鬧著將外孫女的戶籍要走了,又改了姓。“朱家娘子死後第五年,他才娶了蕭玉湖。”當時京中女眷們聚會、宴席,少不得拿她當話頭說著。“婚後倒是挺幸福,生了兩子兩女。”有一年玉湖回娘家,參加了建威將軍夫人組的宴席,她遠遠看了一眼。
    說起建威將軍夫人,薛念忍不住輕歎一聲,“她倒是好的,可惜好人不長命。”當年京中出了她弟弟一事,又逢後來她弟弟遭人所害,所有人都他死了也活該,常韜甚至不允許她為弟弟燒紙錢,隻有她專門過府看她,又安慰了她許久。她說,彥皓再壞,與你也是一母同胞,血脈相連,若是你一點不傷心難過,還算是人嗎?那次見麵後沒多久,她便去世了。京中的夫人、小姐們,總有許多突然去世的,誰知道是病了還是人禍。白帆一掛,棺槨一封,眾人又會去深究。死了便死了。
    碧涵沉默,她不管不顧逃離的京城,誰人不說她鬧,說她不知足、不知福。唯有建威將軍夫人告訴她,和離算不了什麽,休棄也不算什麽。與其被蒙騙,被困死在後宅,死了都不能安心,不如為自己爭一爭。可最終,她被困死在了一方小院中。
    薛念勾了勾唇,“嗐,說這些做什麽。”她喝了口茶水,“我與蕭玉湖不熟悉,道不同不相為謀。”蕭玉湖嫁去錢塘後,與京中女眷的聯係便少了,關係也疏離了不少。她說罷抿唇一笑,“當然,也可能是故意疏遠。”
    “為何要故意疏遠?”
    薛念看了碧涵一眼,“你不知道嗎?”
    碧涵反問,“知道什麽?”
    “蕭蘭溪之死,最終查到了她頭上。”不過無憑無據,加之蕭家勢大,向刑部施壓,不了了之。
    “什麽?”碧涵驚愕。
    薛念道,“當年有一個姑娘作證,說是她曾多次想要害攝政王妃,也曾見她在湖邊徘徊。”蕭蘭溪死的那一日,披的披風與攝政王妃披的披風極其相似,八團鶴紋,紅色綢地。“八團鶴紋、八團龍紋、八團花樣是一品誥命夫人,鎮國公、鎮國公夫人,公主等皇族貴婦才能穿的。皇後喜歡攝政王妃,差織造處給她做了不少衣服,也多次穿攝政王的披風,皇上、皇後、攝政王都沒說什麽,旁人自然不敢說什麽。”所以他們看到紅色八團鶴紋披風,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夏侯寧安。
    薛念微微蹙眉,想了想才又道。“為我調理身子的女醫當日也在。”貴族幼女溺亡,又要驗屍,自然不能讓衙門仵作去,宮中便派了兩個女醫去,她便是其中之一。“她說,當日發現人,看到八團鶴紋披風後,他們第一反應便是攝政王妃,還不知如何同皇後、攝政王回話了,一個人突然道‘不是夏侯姑娘,不是夏侯姑娘’。事後女醫問他,為何如此篤定。他說‘夏侯姑娘最是厭惡不橘不紅的顏色’。”當日蕭蘭溪穿的披風是橘紅色,夏侯寧安穿的披風是朱孔陽。“事後,刑部便懷疑玉湖是要害攝政王妃,誰知誤害了蘭溪。”
    “因何懷疑?”
    “她們總是欺負攝政王妃。”當時,攝政王妃膽小,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反擊,呆呆傻傻的,隻會躲起來。
    碧涵道,“她哪裏是不知道反擊。”她是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她隻需找個角落,蹲下來,躲起來,讓攝政王找到,鼓著臉,可憐兮兮的看他一眼,自有他為她出氣。”
    薛念看著她道,“當年也不知為何年歲差不多的都不喜歡她。”蕭蘭溪死了之後,倒是安穩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那些人,留在京中的不多,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能不了了之嗎?碧涵自問。若是攝政王要向蕭家發難,定會拿著這事不放。蕭蘭溪也好,蕭玉湖也罷,都是蕭家人,蕭家人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沒那麽容易。
    蘇瑜聽得閑話,坐在帳子中哭得聲噎氣直,她是滿肚子苦說不出,滿肚子委屈無法訴說。那兩隻鸚鵡被頓成湯送到眼前時,她便已經知曉著了旁人的道,隻是清白之身已無,再無回轉餘地,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怪誰?怪自己蠢,也要怪貪心不足,原想破釜沉舟,卻不想斷了自己所有退路。
    傍晚,江夏同十三郎吃酒,十三郎與女眷們接觸的少,奈何近來軍營之中有關於蘇瑜的流言太多,他不得不訓誡並將流言壓製。今日,十三郎專門叫了江夏吃酒,便是想探探蘇瑜的事。他又怕江夏多思多想,將阿家嫂子一家也叫上了。
    阿家嫂子一家七口人,丈夫千夫長,小叔子百夫長,小姑子去年去了漠北,跟著李冰的女子軍,小叔子沒成親,她與丈夫有三個孩子,長子,在應州城讀書,幼女,被選拔進了定國公主的小隊。中間那個小子,哪哪都不行,阿家嫂子沒少為他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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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家嫂子將小炒放上桌,十三郎讓她別忙了,坐下跟他們一起喝些酒,吃些菜。阿家嫂子也不是矯情的人,擦了擦手,解下圍裙便坐下了。兩杯酒下肚,她便直接問江夏,“江小哥,蘇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掃了一眼小叔子,她這個小叔子眼光高,前些年看上了蘇瑜,她沒少從中說和,隻是蘇瑜一直不願鬆口,這才耽誤了下來,不然孩子都該能跑了。
    十三郎也想問問,隻是不好開口。聞言也看向江夏。
    江夏笑道,“還能怎麽回事,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也是著了旁人的道,不然不至於什麽都不查清楚便上門。但凡她多做些準備,便會發現,公主世子從不叫王爺父王,而是喊爹。但凡她放低些身份,與旁人打成一片,應州軍營這些大嬸,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進了王府,孤苦無依。
    阿家嫂子又問,“她真生過孩子?”
    江夏喝了一口酒,點頭。什麽生過孩子,不過是她生怕落實了欺君之罪,淪落為軍妓,在張媽媽的幫助下,用木杵破了身。隻是她們隻顧頭不顧尾,隻想著先脫了欺君之罪,卻沒注意到那枚木杵之上有暗格,摸起來順滑,可若進去再拉出,鋒利的倒刺便會跳出,劃開皮肉,便是養好了,也有形似生產導致的傷疤。愚蠢至極,腦子簡單,莫說是王府後院了,便是尋常人家的後院,怕是都活不了多久。
    阿家嫂子看向丈夫,“她有一段時間不是同燕家姐妹關係挺好,莫不是燕家姐妹幫著她瞞下了生子一事。”說著說著,她突然收了話頭,猛然看向小叔子,“蘇瑜的孩子不會是你的吧……”說罷又搖頭,“不會不會,蘇瑜瞧不上你。”
    江夏道,“阿家嫂子,這些事與咱們無關,喝酒喝酒。”
    阿家嫂子笑著點頭,十三郎明白,這也是說給他聽的。蘇瑜怎麽樣,都與他無關,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肅寧帶回了幾條幹黃魚,他坐在院子裏撕魚皮挑刺,禾苗與想想圍在他身邊。“爹,這是什麽魚?”想想戳了戳幹魚,一邊覺得味道難聞,一邊又好奇魚幹的手感。
    “醃製曬幹後的黃魚。”應州吃的魚多是魚幹,醃過曬幹的魚能保存很久,魚販子從外地帶回來,價格也不貴,幾乎是每家每戶都會存上的肉菜。
    想想又問,“為什麽要撕掉皮?”
    “你娘不喜歡魚皮,嫌腥。”這種黃魚幹是全幹的,還有一種半幹的,拿出來能直接吃。“一邊兒去,別燙著。”他將撕去魚皮,去除魚刺的黃魚放在炭爐上烤。“待會兒給你們煮粥吃。”
    慧兒的父母找了過來,鬧著讓他們還了女兒。寧安不怕他們鬧,就怕他們不鬧。“既然他們要鬧,便讓他們去衙門鬧,明日讓李大人開堂審案。”
    寧安同藍姑姑安排著明日的事,蘇瑜既然借眾人之口逼迫她給了她身份,明日她便也借著眾人之口,滿足她的心願,將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肅寧端著砂鍋走入,鍋中是煮好的粥。阿朱提著碳爐,將碳爐放在桌麵上,而後退下安排人上菜。
    “這是什麽?”寧安問,像粥,可紅紅的。
    “幹黃魚洛神花粥。”沉魚怎麽都比不過鮮魚,多少有些腥味,薑放多了她嫌味重,放了醋又覺說顏色不好看,唯有洛神花的酸,既能蓋住魚腥味,煮出的粥微粉,能讓她接受。他的小妻子,一張嘴可是挑剔的很。
    禾苗帶著想想不知去哪兒玩了一圈,裹了一身的泥,被帶下去梳洗換衣服了。粥還要再在炭火上滾一滾,再加些時令的野菜,寧安幹脆吩咐伺候的人給他們把頭發也洗了。
    肅寧告訴她,“剛才想想偷偷去爬荷葉,掉池子裏了,苗苗廢了好半天功夫才將她撈出來。”三個孩子都會水,又是在岸邊,倒也不怕他們淹著,隻是喝湯泥深,陷進去便難出來。想想害怕胡亂動,禾苗不受力,最終是苗苗下去托舉著她,禾禾在上門拉著,才將人拽了上來。
    寧安道,“我看書上記載過一種蓮花,葉片極大,可以載人。”
    肅寧點頭,“是域外品種,咱們這裏沒有。”這種蓮花記載在《異族誌怪》上,也不知是誰寫的,這書是他在廣東沿海一帶時,從一個舊書攤子上收來的。看著有趣,便差人重新抄錄,又繪了畫,裝訂成書。
    寧安有些遺憾,她看著肅寧,“如果咱們這裏有,想想一定會很開心。”
    肅寧笑道,“你呀,就縱著他們吧。”前些日子突發奇想,要睡在荷花瓣中,寧安找了許多匠人,連夜給她紮了一朵巨大的荷花,插入池塘中,讓她應願。結果便是在荷塘吹了一夜冷風,第二日風寒了,喝了三日湯藥,哭了三日。
    寧安看著他笑,“你不是也縱著他們。”比之她,有過之而不及。
    天還未亮,蘇瑜便被叫了起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幾個衙役便走了進來,請她過堂審訊。
    蘇瑜心慌,捂著心口大喊,“放肆,我是攝政王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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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衙役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妾室又如何,犯了罪,咱們依然要捉拿。”說罷,便拿出了枷鎖,不顧她的反抗掙紮,直接套了上去。
    蘇瑜被拿走了,荷月跟在後麵解釋,“這位蘇姨娘阿,被人告了,說是扔了自己的孩子,偷了旁人的孩子冒充,現在人家孩子父母找上了。”
    此事鬧得紛紛揚揚,大概是李大人也沒遇到過這麽複雜的案子,開放了公堂,允許應州城百姓聽審。
    蘇瑜踉踉蹌蹌被壓入公堂,被推著跪到在地。她驚慌失措的抬頭,看到了站在公堂之上的藍姑姑,心中稍稍一轉,便已料到了自己的結果,忍不住怒道,“我是冤枉的,是攝政王妃害我,是她容不下我,故意陷害,我冤枉阿。”
    藍姑姑淡淡掃向她,“是不是冤枉,是不是有人陷害你,李大人自有定奪。”她抬手劃過聽審眾人,“這麽多百姓看著,你怕什麽?”
    升堂。
    狀告者一為慧兒的親生父母,衙門記簿張書豪。張書豪說他的長女慧兒失蹤了小半年,前些日子定居在湖陰城縣的鄉紳新納了一個妾室,新婚夜險些將妾室打死,妾室受不住打跑出了,去衙門求救,他才知曉,他的長女慧兒不知何時成了蘇瑜的女兒,還被嫁了出去。
    狀告者二為張媽媽的女兒,原青樓花魁小於。小於狀告張媽媽非她生母,她在二十多年前,惡意換了她與自己的親生女兒,讓自己落了娼籍,讓她的親生女兒成了清白出身。
    還有一個狀告者三,便是攝政王妃。狀告蘇瑜一拐賣,二欺瞞,三羞辱攝政王以及攝政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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