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壓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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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下終是再次掌聲熱烈,卻是畫樓的東家楊黛草出場了,一首“琵琶行”驚豔四座,許多人第一次聽聞此曲,便深深動容,楊黛草將琵琶這件樂曲的深遠音境表現的淋漓盡致。
連李玉這個見慣宮廷盛宴,不知多少名家曲作的人,也是陶醉其中,大手一揮便賞了足足一百個花籃,這也算是還了一部分的人情利息。
但即使如此,李玉居然還算不上是“榜一”,真正的“榜一大佬”來自三樓後台,楊毅自窗外拿眼一瞧,便知道那是誰的手筆,足足“五百個花籃”,這一場演出,便將楊黛草捧到了花魁大會排行第二的位置。
“這個黃思思,在搞什麽?”
楊毅皺了皺眉,他自是知道,黃思思這是把自己得到的花牌全數送給了楊黛草,曆史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合作的故事,相互交好的花娘將所得花牌集中起來,從而奪得花魁,盡管看起來有點像作弊,但隻要是規則許可的,任誰也說不出個理來。
“楊毅,這位姑娘是你的親妹妹吧?”
李玉既然要到這新開的“畫樓”來觀看花魁大會,這“畫樓”的背景自然是調查的清清楚楚,何況還有江朝這個內應,怕是將楊毅常睡畫樓的哪張床上,怎麽個姿勢睡法都已經交待的清清楚楚。
“正是舍妹,頗有薄才,令於先生見笑了。”
“不錯,可惜歸了奴籍,這樣吧,我讓叔公運作運作,讓楊家妹子去教坊司如何?等累計功勞到了合適的時候,便尋個時機,幫她脫了奴籍吧,以後也好嫁個達官貴人為妻。”
“這合適嗎?這不太合規矩吧,太麻煩許都監了,那怎麽好意思?還是算了吧。”
楊毅聞言,眉頭一挑,嘴上說著不要,卻是滿懷期待的看向許煥。
“叔公,你說呢?”
“雜家表侄孫說合適,那自然沒什麽不合適的,雜家在宮城中尚有幾分薄麵,問題不大。”
許煥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幾人談話才剛有定數,便聽得樓下的滿堂彩,楊毅伸頭一瞧,卻是蘇清歌上台了,隻見她身穿大紅衣裙,裝點的繁華若景,此時台後諸多樂師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齊齊振奮起來,紛紛拿出看家的本領為蘇清歌伴奏。
蘇清歌唱得卻是一首新曲,楊毅聽了兩句,便知道這首新曲很大概率是出自墨桑山之手,因為其中那種隱喻自己愛慕之情的調調,跟墨桑山那個“悶騷”男人十分相似。
這首新曲名為“紅景浮華”,雖然詞曲優美,但立意卻是不深,主要是兩名相愛而不可得之人的互相傾訴罷了,可在蘇清歌唱出來,便如同警示之音,讓人有種魂飛天外的悵然美感,甚至共情之處,紛紛懷念起那個不為人知的戀人。
楊毅、李玉和許煥三人自然不為所動,並無關功力高低,實在是他們沒有相似的經曆,所以很難共情。
“蘇大家的歌聲越發覺得魅人了,甚至無需管她唱得什麽內容,隻要開口,便覺得好聽。”
李玉閉上眼緩緩輕吟,隻是短短幾句,他便已記得個大概。
楊毅這才恍然,原來李玉還是蘇清歌的“小迷弟”,難怪會偷偷出宮,在這裏觀賞花魁大會。
這時候,原本已經到了花魁大會的尾聲,蘇清歌得到這一首新曲助陣,盡管沒有墨桑山為她掌簫,卻也已經是拔得頭籌,黃思思與楊黛草兩人並作一處的花牌,也是差了不少的。
對此,楊毅並沒有什麽意見,對手的實力擺在那裏,蘇清歌拿到花魁也是實至名歸,隻是演出之時,也不知是自己想多了,還是舞台觀賞的位置問題,他總覺得蘇清歌向他看了幾眼。
“這位蘇大家……真的是不通武藝,未習巫法的普通人嗎?”
僅僅是那麽幾眼,楊毅也覺得震撼異常,論顏值蘇清歌甚至比黃思思還要美上一分,與清冷氣質的厲冰倩又有不同,有種婉約內斂的美態,初識不覺多麽驚豔,仿佛久渴之人遇到一汪清泉,但再看那麽幾眼,就有種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覺。
楊毅甚至覺得,這是某種惑祭巫法,又或是某種妖孽轉生。
“整個皇京之中,能在雜家麵前隱藏功力的,怕是一隻手掌數起來,也嫌多的。”
許煥這個時候小小的自吹了一下,可他這番話並沒有明麵上回答楊毅,隻是讓楊毅有了種“蘇清歌的確是個普通人”的錯覺。
“可惜啊,未盡圓滿,這一場花魁大會尾盤雖然精彩,可畫樓畢竟資曆不深,四大名樓缺席了兩家,這場演出便顯得短暫了些,距離子時尚且還有盞茶時間,蘇清歌之後,再難有登台討喜的作品了。”
“那倒也不一定……於先生,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嗯?你要跟我打賭?”
李玉愣了愣,他自出生以來,便是大權在握,先是以太子的身份監國數載,登基之後便又是殺伐果斷,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依然穩穩的坐上了這把龍椅,誰敢贏他?就憑一個區區的都府提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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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難聽的,換做成帝李洪還在的話,楊毅在他眼中,隻是一條看門狗罷了。
“有趣,你且說來聽聽。”
李玉忽然展顏一笑,他既是以新的身份走出了宮城,便也不希望有人將他當做那個隻知道殺人的君王。
“我們就賭一賭,花魁之位,到底是蘇清歌蘇大家,還是舍妹吧?”
“那你賭哪一方?”
“我若是押注了蘇清歌,舍妹還不將我的皮給扒了。”
“那我豈不是贏定了?你莫不是想借這件事,又向我叔公行賄吧?”
“那得看結果才行。”
“好,賭注如何作算?”
“若是楊某僥幸贏了,希望先生留字一副,別的也不用寫,就寫個‘天下第一樓’便好。”
楊毅此話一出,李玉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種被人看破身份的尷尬。
“咳咳!楊毅……”
許煥剛要說什麽,李玉卻抬手阻止了他的話頭。
“可以,區區一副字而已,可若是你輸了怎麽辦?”
“於先生生來富貴,不缺吃穿,楊某能讓於先生看中的東西少之又少,便是有什麽寶貝奉上,對於先生來說,也隻是泥巴玩意兒,好在先父還留有餘蔭,若是楊某輸了,‘烏龍活血丹’的丹方便送給先生。”
“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楊毅伸手,李玉便愣了一愣,這才擊掌立定,忽然想起來,這是那些江湖草莽才會做的事情,心中居然微微的有一種刺激感。
蘇清歌一曲唱畢,頓時讓堂下滿是哄然,全都是贈送花牌、花籃的叫價聲,以至於過場的一場歌舞,完全成了陪襯。
原以為蘇清歌是壓軸之人,即使差了些許時間,對於現在的畫樓來說,已經是竭盡全力了,畢竟畫樓連個真正的頭牌都沒有,全是四處拆借來的門麵。
可這個時候樂師們卻又紛紛奏響樂器,顯然是還有一場真正的壓軸好戲。
“這曲子……好陌生啊!莫非也是一首新曲?”
李玉伸手拿過桌上的曲目冊子,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許多賓客估計都沒有看完曲目冊子的習慣,基本上是找到幾個自己願意捧的花娘名字便算,這時候才發現,到了冊子底頁,居然還有一首新曲。
演唱者居然還是畫樓的東家楊黛草,而編曲填詞等居然寫著“六絕公子”的名號。
“唱得如何先不說,這個詞曲作家倒真的有點厚顏無恥。”
李玉斜睨了楊毅一眼,自然是知道這個“六絕公子”說得是誰。
楊毅臉皮一紅,他的確是教了幾首新曲給楊黛草用來鎮場子,怕得就是在這種時候讓畫樓的氣勢冷了下來,他不懂怎麽經營青樓,但卻擅長兩軍交戰,一方的氣勢盛了,另一方便隻有委曲求全之態。
那麽他花費這許多代價,又是撒錢,又是撒賴,把花魁尾盤拉到畫樓舉辦,豈不是為了他人做嫁衣,所以,他早就讓煙娘做好了安排,隻是不知道這最後壓軸的曲目,到底是哪一首,便也好奇的湊頭過來一瞧。
花魁大會的盤會演出,並不是誰想上就上,是有著嚴格的規定,也就是舉辦盤會的東道主,才有機會安排兩場同一名花娘的演出,這也算是折損一些舉辦大會的花銷,這才有了楊黛草二次登台的機會。
“原來是這首。”
隻見那底頁上分明寫著“京都姑娘”,便心中恍然,正欲抬頭,卻發覺與李玉幾乎臉貼上了臉,李玉倒不覺得如何,有許煥在場,哪怕楊毅是個滿身武器的刺客,也不可能討了好去,倒是楊毅一想到對方是個女子,便本能的身體一顫,迅速撤回身來。
“楊毅,你怎麽了?看到什麽東西把你嚇成這樣?”
明明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還敢作勢打賭,甚至同桌飲酒,同桌吃席,李玉便知道楊毅此人果然“膽大包天”,北疆殺神的名號,別的不說,光是這份膽氣卻也是足夠的。
“沒什麽,就覺得舍妹贏麵不高,心裏有些發怵罷了。”
楊毅隨口扯了個謊。
楊黛草還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根本沒有長開,論顏值差了蘇清歌幾條街去,卻也有一份楚楚可憐的氣質,但想要當上花魁,光憑這份氣質可是沒用的。
為了掩飾弱點,楊黛草根據楊毅所言,換了一身“濃妝”,幾乎遮住了原本的麵容,好在她這段時間長了不少個子,穿上長裙“戲服”,腳踩一雙登高履,便也好似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
乍一看,別人隻覺得這番打扮清新秀麗,有種朦朧的美感,但楊毅卻是眼前一亮,這可是“大青衣”的扮相,他的妹妹果然天生就是個氣質出眾的“大青衣”。
“紅塵來去散無痕,醉酒當歌思故人。不見千裏萬裏,悲歡與愛恨,夢中清明雨紛紛,夢外鼓角聲陣陣,戲中唱遍人生幾回春……”
楊黛草一開嗓,便是戲腔高音,而且這一段是樂師們將前奏暫停,刻意留出的空白讓她開口清唱,那一瞬間簡直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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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有的“戲腔唱法”,在這個世界也是從未有過的,楊黛草練了許多時日,也才初步掌握,但毫無疑問,藝術的魅力不但可以跨越國界,甚至可以跨越時空。
李玉整個人都麻了,他是一個極富有“藝術成分”的人,隻是聞聽幾句“戲腔”,便是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琵琶聲聲撥入幾抹春,大漠黃沙暮色染黃昏,故城樓眺望遠方的那個人,是否依然等待他歸程,黑雲壓城,白草舞北風,長安姑娘,心係遠征人,戰鼓聲聲,鐵馬破關門,待君歸來,一世一雙人……”
楊黛草橫抱琵琶輕彈漫唱,又是一種完全不同這般五音旋律的唱法,而且不講究韻腳與轉折,就好似在說白話一般,卻偏偏將詞中意境道卻明白,更是寥寥幾句便將那盼首以待的姑娘在古戰場上歸還之人的情景描繪清楚。
許多人聽得進去,便極有代入感,尤其是胡偉、老癟和湯容等三人,皆是在北疆戰場上有過慘烈廝殺的經曆,隻是半闕詞曲,便讓他們好像回到了曾經的沙場之中,偏偏這首歌聽起來,並沒有那如戰歌般的慷慨激昂。
“紅塵來去有幾輪,醉酒當歌笑俗人,誰知歸家一夢,彼岸花上焚,夢中熙熙笑陣陣,夢外淒淒風冷冷,戲外哪像戲中有幾春……”
最後幾聲戲腔,卻又將原本的立意上升了幾分,有一種“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怒音聲震,當此國難之際,都隻知道花紅柳綠,那這國家卻也距離滅亡不遠了。
楊黛草一曲唱畢,雖然聲音還有著未能剝離的童音稚嫩,但卻因為這份獨有的純真,使得這首歌聽起來更令人難以自抑,現場便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皆是因為聽懂了曲聲詞意,才更是不知道該不該喝彩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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