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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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毅見到盧一舟的時候,以他的性情堅毅也頓生一股寒氣,盧一舟不但遍體鱗傷,被卸去了一臂,雙目被剜,還受了舌刑,真不知他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從烈陽軍的囚籠裏逃到了這邊。
楊毅的目光又看向了一直守在盧一舟身邊的那條靈犬,他認出來了,這是與“雪燼”一胞同生的“夜妨”,渾身漆黑的“夜妨”,有一對碧綠色的眼珠,據說在在黑夜之中視如白晝,加上“妨主”的惡名,固有此謂。
“夜妨”原本是“秦朗”慣用的坐騎,在“地鏡司·北鎮撫衙門”中,也隻有何不休和秦朗兩人夠資格騎乘大型靈犬。
但這並不是說,這兩隻坐騎就是專供二人所用,“雪燼”和“夜妨”嚴格來說歸屬於皇族內苑,隻是撥付給地鏡司使用罷了,在特殊時候,持副都衛級以上諭令,也可調配使用。
現在看來,“夜妨”果然有妨主之實,最早騎乘它的人,便是何不休的老上司,如今已經擺在了昭烈堂裏,然後便是“秦朗”。
當然,這個“秦朗”也是“付仝”假扮的,同樣死得很慘,而最近的騎士,就是眼前的“盧一舟”。
“盧一舟”雖然還活著,但是在楊毅看來,如果不是為了完成官家交辦的事情,他恐怕已經自我了斷了,這種情況下,活著遠比死了需要更大的勇氣。
“難怪你能找到我這裏,是因為那個熟悉的氣味嗎?”
楊毅看了看被林嫻抱在懷裏醉態朦朧的“灰燼”。
不論是不是“夜妨”的騎士,都會被“妨主”橫死,說它是“不祥之物”,單憑能夠潛入烈陽軍軍營中,將盧一舟救出來,它就沒有辜負“地鏡司”對它的信任和培養。
“它背著‘盧觀察’闖進兵營裏,還是我親手製住它,確是野性十足,便是黥麵軍這般訓練有素,也被它咬傷了十餘人,大概是瞧見我們在救治‘盧觀察’才逐漸安定下來,它受得傷也遠比看到的更嚴重。”
“倒是一條忠犬,身上負有如此多的傷痕,一路淌血而來,仍舊對‘盧觀察’不離不棄,好在救治及時,還要不了它的性命。”
張奎感歎道,他本是不認識“盧一舟”的,但是他手下的黥麵軍裏,有幾名曾隨鄭繼祖潛伏在皇都中尋找楊毅時,見過盧一舟,知道盧一舟、江朝等人都是楊毅談得來的同僚。
不知為何,楊毅此刻,將“夜妨”與“黑沙”的影子相重合,除開毛色不一樣,無論是體型、性格,以及那彪悍的作戰風格,都實在太像了。
楊毅忍不住拍了一張鑒定符過去,似有所覺的“夜妨”立即怒目而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敵意”,對著楊毅齜牙悶吼,好似要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盡管它身上多處包紮,將它捆得像個粽子,也壓製不了它睚眥必報的個性。
【夜妨:五階靈獸;擁有“三昧中境”實力的大型犬類靈獸,適合中等體型人類騎乘。】
【特性·靈覺嗅):犬類靈獸的天賦本能,能夠自萬千的氣息中嗅出指定的氣息,並擁有強大的追蹤能力。】
【特性·血勇:隨著生命值下降,大幅度加強基礎能力。】
【特性·厄運之命:該生命體擁有著強大的意誌力,在絕境之中抵死而生,於死亡之中截取一縷生機,這也導致它遭厄運纏身,並會將這種厄運帶給靠近它的其他生命。】
“嘶!這是靈犬中的‘天煞孤星’啊?”
楊毅咂舌,他本以為“妨主”隻是個傳說,沒想到還真的有這種“特性”,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數”,就像“妖鬼之命”般,因為命運的齒輪在轉動的時候,卡在了某個特殊的節點上,與這個世界的規則糾纏,從而產生一種無法捉摸的虛幻變異。
楊毅將“灰燼”從林嫻懷裏拿出來,放在夜妨的麵前,嗅到這種特殊的氣味,夜妨的憤怒與警惕也逐漸平息,先是好奇的盯著小家夥,隨即伸出舌頭在它身上舔了一下,似乎確定了某種氣息的存在,它的情緒這才平緩下來。
楊毅注意到,“夜妨”主動的遠離了小家夥,它似乎知道自己是個“不祥之物”一般,已經習慣了獨居。
沒了“夜妨”的攔阻,楊毅來到“盧一舟”的身邊,伸手在他脈門上一摸,生命氣息非常微弱,如今還吊著一口氣,大概是想等待自己完成使命。
“盧觀察,楊某來了,今晚無需盧觀察請酒,必定讓你喝個痛快。”
楊毅低下頭,在盧一舟的耳邊輕聲說著,他知道“盧一舟”是聽得見的,果然,被驚醒的盧一舟用僅剩的一隻手反握住楊毅的胳膊,然後迅速摸到他的掌心,用最後的力氣寫了一個“逃”字。
這最後一個字還未能寫盡,吊著的一口氣便散了,盧一舟再也沒有了生命氣息。
“他寫了什麽字?”
厲冰倩與楊毅站得最近,看見了盧一舟的“小動作”。
“他叫我立即逃走……”
“嗯?這個人又要向你求援,又要叫你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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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求援是皇命,那是他刻在骨子裏的職責,叫我逃走是義氣,那是兄弟間的情誼,盧觀察就是這樣的一個‘忸怩’的人,他明明好酒,卻每次都將本就不多的積蓄用來請兄弟們痛飲,自己隻是小酌,平時克扣下來的錢財,也多是救濟那些在任務中犧牲的兄弟家屬。”
楊毅歎了口氣,如果可以,他不願意這樣的“朋友”在眼前死去,他在皇都中結交的好友本就不多,這一場動亂幾乎快要死了個幹淨。
可是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無法控製的事,比如什麽時候會死。
“張奎!”
“嗯?末將在!”
“校台點將!準備出戰!”
突然被點名的張奎,還沉浸在一抹哀傷之中,聞聽楊毅的話,便是眼前一亮,立即下去做準備。
與楊毅一同來的,包括呂常德等人在內,足有萬餘人,還有一部分步卒、弓弩手因行軍速度不濟,還在向這邊移動,以至於小小的兵營根本裝不下這許多兵力,所以大部份兵力都在杏山腳下就地休息,隻有軍曹及以上的軍官來到營中。
“這麽急?你才剛回來,這邊要去作戰了?不需要休整一下嗎?”
厲冰倩略顯錯愕,她感覺楊毅似乎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戰鬥機器,她並未參戰,但是東奔西跑之下,也覺得一些疲憊,可楊毅臉上卻瞧不出半點來。
“沒有時間了,張奎剛剛說了,夜妨帶著盧觀察來得時候,一路上留下了不少血跡,我在北疆與戎狄精銳作戰過,他們精通各種尋蹤覓跡之術,此時又過去了一夜,怕是很快就會追到這裏來。”
楊毅的眉頭擰成一團,左手攥緊了拳頭,指甲都陷入肉裏,幾乎要紮出血來。
盧一舟冒死突圍才放出蜂鳥,原因很明顯,那是因為皇都已經被完全被封鎖,連隻蒼蠅都飛不出來,徐朱宏等人隻能靠地鏡司的人冒死一試,這樣的敢死隊,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去。
皇京城中雖然經曆過一場大亂,但是官家身邊的幾名高手,楊毅心裏還是有數的,能夠做到這般嚴密封鎖,並且讓盧一舟第一反應,就是讓他逃走的情況下,那說明烈陽帝國這一次突擊圍困皇都,也是很不簡單。
“連聞師兄和老癟都沒辦法突圍出來送信嗎?到底古烈滿都拉派了多少高手來?莫非神武堂和巫月教,這一次傾巢而出了?”
楊毅忽然想到“潛龍秘界”的存在,維持“龍脈”運轉的秘界,是整個大乾王朝的最後底蘊,這個秘密是不是烈陽帝國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在上一次毫無準備的時候退去,而這一次卻是傾盡全力而來
楊毅心中惴惴不安,因為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烈陽帝國這一次帶來的力量,將是一群可以壓製“潛龍秘界”的強大高手,他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手中近三萬人的大軍。
“軍帥,校台布置完畢!”
楊毅一揮手,將“擇天劍”懸掛腰間,單手握著劍柄便疾步走了出去。
這臨時營地裏,也沒有辦法做到修建校台,隻是平整出了一塊空地,略微做了些清掃,使得大小數百名軍官能夠按級別站成數隊,甚至連麵用作“集合”的軍鼓都沒有。
楊毅是從隊伍的最後麵往前走,眼睛在各人身上巡視,瞧見了許多認識的人,也有不認識的人,甚至有在戰場上與他過了一兩招,令他略微眼熟的人,這些人他一一記在心中。
直到越過了呂常德、徐世忠等人,站到了整支隊伍的最前麵,他忽然頓住腳步,一回身,紫楓錦袍的水袖甩動,眼神逼視全場,在強大的精神壓迫,令得所有人不自覺地微微低頭。
宋嵐縫製的“紫楓錦袍”是文武袖,左臂藏在寬大的水袖中,右臂毫無遮掩,方便運使兵器,是文武雙全的名將,才配穿著的服飾。
靠著這身裝扮,配合傷痕累累的“無雙戰甲”,給人一種如淵如嶽的敬畏感。
楊毅等待了三息時間,吐了口濁氣,他想起了第一次在玉寧關的校台上,杜明威站在他現在的位置,傳令全軍的畫麵。
“傳令諸軍知曉,戎狄犯境,亂我河山!皇都被圍,王朝將覆,親眷折辱,家破人亡,京洲境內已經一片狼藉,今我楊毅願立誓清寇,無懼無畏,雖千萬人,吾往矣!”
“你們願隨我楊毅同去否!”
“末將願往!”
以徐世忠為首的諸將帶頭齊聲回應,頓時聲浪滾滾,如若驚雷。
“好!本帥持此‘監國名器’,號諸軍聽令……”
“著令徐世忠為‘赤羽火鳳旗’統軍指揮使,張奎為副指揮使,領四部‘墨甲’騎軍,號‘墨羽營’!”
“著令張陽為‘赤羽火鳳旗’統軍指揮使,王大海為副指揮使,領四部‘飛鳳’騎軍,號‘赤羽營’!”
“著令鄭繼祖為‘赤羽火鳳旗’統軍指揮使,孫衝為副指揮使,領四部‘遊羿’騎軍,號‘蒼羽營’”
“末將得令!”
整個“火鳳軍”滿打滿算,也就剩下六千人,分作十二部兵馬,已經算是分了個幹淨,但這也隻是基礎架構,接下來則是要安排自龐世元處借來的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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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毅瞧了一眼就在近前的呂常德,嚇得呂常德連忙低頭,雖然“監國名器”沒有代表“皇權”的意義,但是此時此刻,楊毅用“勤王”的名義,加持這把“擇天劍”,似乎有一種“如朕親臨”的感覺。
他毫不客氣的開始分封諸將,甚至把前麵那個“代”字都拿了下去,便有了一種極強的振奮人心的效果。
“著令馮淵為統軍都衛,領十部‘飛虎’騎軍,歸‘墨羽營’聽用。”
“著令溫世祥為統軍都衛,領十部‘飛虎’騎軍,歸‘赤羽營’聽用。”
“著令吳南希為統軍都衛,領十部步弓手,歸‘蒼羽營’聽用。”
“著令呂常德領十部兵壯,調配物資,押後隨軍,唯本帥中軍聽用。”
站在隊尾的馮淵喜出望外,連忙站出來,越過層層軍官,到了呂常德身邊,拱手高喊道:“末將得令!末將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原本隻覺得跟著楊毅撈軍功,肯定有不少好處,甚至有機會破除朝廷“不許任用勳貴旁係為官”的規製,但是萬萬沒想到,楊毅一開始就把他們所期盼的獎勵直接擺了出來。
如果說龐世元對馮淵等人有“知遇之恩”,那楊毅此刻頂著王朝祖製的巨大壓力,給他們分封官職,簡直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在這一刻,楊毅成為郡馬爺的那一絲“醋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在馮淵看來,現在的楊毅簡直就是他“親爹”,不,他親爹都沒有像楊毅這般,毫無保留的信任與重用。
溫世祥與吳南希自然也是跟著走到一旁,拱手聽令,臉上再也沒有半點不愉快,皆有興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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