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可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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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皮列蒙。
    這位諾托斯的現任家主在被艾倫以【說服】影響後,懵了好一陣子,終於是花了不少時間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動身離開道館。
    甚至連周圍貴族的殷切搭訕都不願搭理,身形匆忙,領著侍衛火急火燎地就往道場的大門處走去。
    看著這一幕,艾倫他笑了笑,露出了來到王都後第一次放鬆的意味。
    隨即卻是麵容一肅。
    “援手這種事,若是刻意,反而落了下乘。”
    “你存在本身,已經足夠了。”
    愛麗兒聞言臉上泛起疑惑,還不等要說什麽,隨後卻是被艾倫打斷。
    “就到這兒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愛麗兒愣了愣,隻能點頭,再次抬臉看了眼艾倫的表情。
    發現對方已是一臉‘逐客’的神態,隻能怏怏轉身離開。
    “夜安,艾倫。”
    艾倫沒有看她的背影,隻是瞅著正在出道場大門的皮列蒙。
    “夜安,愛麗兒。”
    至此。
    愛麗兒背身而去,腳步踟躕,心想總歸還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說服艾倫。
    而艾倫滿腦子都在思索皮列蒙和詹姆士,連看都沒有看她。
    樹林陰影在光暗來回波折。
    宴會燭火在中庭灑落一地。
    月光從天而墜。
    蒙於人的臉前。
    人生,恍恍惚惚,不過幾十載。
    甲龍曆414年,水神流總道場的月光。
    不知和甲龍曆424年有何不同?
    那還不是如今的愛麗兒與艾倫能知曉的。
    那彼時彼刻呢?
    ——兩人重逢於這棵樹下,再次對談之時,想起過去這短短幾天內發生的種種事端。
    也隻是唏噓。
    這平凡之日中的一個記憶片段,等再次回想時
    竟已相隔十年。
    那時,距離兩人‘上一次’麵對麵說話。
    也遙遠得不可追記。
    甚至於,在未來的‘當下’,彼此都有些記不清414年的當下,在這樹下的所思所想。
    因為。
    十年,發生的事已太多太多。
    多到兩人都沒能想到。
    還有機會能彼此麵對麵站著聊起過往。
    在屬於阿斯拉的月光照耀之下。
    艾倫目送愛麗兒走近道館,腳步卻在緩緩後退,等到她進門的那一刻,周圍貴族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時。
    地麵的月白隻晃了晃。
    原本待在樹下的身影已沒了蹤跡。
    麵授小道場的閣樓旁。
    閣樓後的牆角邊緣,兩道陰影交疊在一起。
    “夫人,你低下身。”
    “討厭.”
    “再低一點.”
    “等咕嚕”
    “哎喲!誰踩我?”
    蹲在地上頗有貴族風韻的女性貴族臉色一驚,牙口一崩,就咬了下去。
    “哎哎哎哎哎!!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
    女人甩手給了身前俯身吃痛鬼叫的貴族男人一巴掌,站起身來環視周遭。
    四下無人,隻有月白灑在牆上。
    她又皺眉蹲了下去。
    “哪有人,鬼叫什麽.你站那麽高哪有人能踩到查拉斯爵您??您那麽高那麽挺~”
    “.奇怪,分明是靴子踩在臉上的感覺”
    “什麽靴子踩在臉上?別管那個了,讓我嗯?真沒用!還不如你兄長!”
    起身,一腳便把眼前的貴族男人踹翻在地,擦了擦嘴扭身便走了。
    倒是連個敬稱都光速麽得了。
    “等等等!”
    貴族男人捂著硬是直不起腰,他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神情顯得又疼又吉兒賊難受。
    “我確實感覺剛才有人踩了我臉一腳.”
    四周寂靜無聲,顧盼生姿的身影已經走遠。
    他低下頭甩了自己一巴掌,欲哭無淚。
    “算了.麗爾斯夫人.也.”
    “不過如此罷!”
    “大丈夫豈能鬱鬱久居人下,求而不得?”
    “我自去找薩米爾夫人,聽說她踩人力道把握得剛剛好踩臉不穿高跟鞋如隔靴搔癢剛才那個靴子奇怪,分明是靴子的觸感,怎麽沒看見有人?”
    一牆之隔,一雙硬底靴踩在牆外簷下的泥土之中。
    亞爾斯也是座山城。
    夜晚的阿爾提爾河旁起了淺淺一層霧。
    夜風一起,飄飄渺渺。
    遠處,朦朧的皮列蒙身形急匆匆一腳踩上了馬車,一聲鞭鳴穿透薄霧,噅噅馬鳴聲中馬車隆隆向水神流總道場旁的橋麵駛去。
    艾倫笑了笑。
    弓步,邁腿。
    腳步落,一腳,便從牆下的幹硬黃土跨在了河邊的濕潤泥土之上。
    轟隆隆!馬車已上了橋。
    土麵驟然下陷一寸,艾倫身形如霧一般飄上了橋邊,攀著橋墩一個折身挺躍,正正好躺在了一掠而過的馬車的水晶吊頂之上。
    竟是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沒發出。
    車夫恍然未覺,隻靜靜甩著鞭子抽牛馬趕路。
    而車內人也沒看向車頂,壓抑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臭小子!臭小子!伯雷亞斯的雜種!殺了你!!”
    一道頂棚之隔。
    上頭,艾倫以手撐頜,悠閑地以壓縮凝練的鬥氣削著自己長長了幾毫米的指甲。
    下頭,皮列蒙一手揣著手中的刀,一手抓著自己的頭發,麵色猙獰。
    指甲絲兒和著車廂中的汙言穢語一片片墜在空氣中。
    言語挑釁。
    武力威脅。
    人格打壓。
    尊嚴戲耍。
    皮列蒙著諾托斯家的大腦完全經不住【說服】的心境拷打,已經完全喪失了貴族的氣度。
    “威脅老子!威脅老子!狗雜種!狗雜種!!”
    “老.老爺,您喝口茶,跟那口出狂言的無禮小輩沒必要大動肝火,十三歲乳臭未幹的小鬼.”
    啪!!!
    茶杯被踹碎在地上,隨後還沒半秒中,混著絲絲血跡的茶杯隨便被皮列蒙扔了出來。
    “小鬼?乳臭未幹!他是劍王!他甚至還是水王!你是什麽?!你他娘的二十八了!還他娘是個劍聖!!!”
    “老.老爺”
    “他要是殺我,你攔得住麽?攔得住麽?!!”
    哐啷一聲,什麽東西重重砸在馬車車壁上,帶得車身都劇烈的晃了晃。
    然後又響起人肉與靴麵撞擊的動靜。
    “有刀不敢出鞘!!有刀不敢出鞘!!你為什麽不出鞘宰了他!宰了他!!!”
    “怨忿隻會顫抖!!顫抖!劍王如何!!砍了他!!砍了他!!”
    “儲君之爭!!猶猶豫豫!!第一王子第二王子都未曾下注!!他娘的!!知不知道什麽叫待價而沽!待價而沽!!臭小子!!臭小子!!”
    “跟保羅那個廢物,還想取我的諾托斯家的位子!!就憑他!!就憑他!!詹姆士那小鬼的賤種!!”
    咚!!
    馬車車廂猛地震顫。
    隨後陷入死寂。
    艾倫抬起手,避開了這一段顛簸,隨後又靜靜繼續削著指甲,臉色平淡如水。
    好半晌之後,一個轉角,馬車下的人好似醒了過來。
    “沒死就起來!”
    “老.老爺”
    “讓你查的事有消息了麽?艾倫這小子明顯是從王都之外回來,看來路判斷,就是菲托亞領,他是否授了紹羅斯那老東西的意??”
    “還沒有消息,太遠了消息來不及.”
    “.”
    “但是!有別的消息!艾倫這小子就是菲利普的送來王都的質子!我從詹姆士仆人那兒打探來了消息,家中的妻子和侍妾分娩時間都對不上。”
    “果然如此.弑父可笑!乳臭未幹的臭小鬼,隻會嘴上叫囂!毫無謀劃!腦子想什麽便要說什麽!同為第一王子麾下,竟是如此愚蠢,如此愚蠢!.嗤.嗬嗬。”
    “老爺是否將這消息透給詹姆士.”
    “給他作甚!”
    “那該如何.”
    皮列蒙的聲音驟然壓低,微不可聞。
    但落在艾倫的耳中,依舊清晰。
    “蠢材.流瀑城的事兒很明了,紹羅斯這次把這小雜種扔過來完全是一招臭棋,詹姆士在忌憚他.”
    “那不更應該挑起他們的爭端.”
    “不夠,詹姆士今夜甚至沒有親身前來,他在避著這條瘋狗,與艾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這小子相比,這位伯雷亞斯的家主懂得隱忍,比這年輕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冷靜老練,他才是那條真的咬人的狗。”
    “那該如何?”
    沉默了片刻。“.這小鬼,嘴角叫囂,我倒還要謝謝他。儲君之爭?孱弱?無趣?庸碌?不堪?”
    咬著牙的嗓音在車廂內陰惻惻響起。
    “臭小子我倒要讓你看看,在王都中該如何揮動刀刃,挑撥局勢.”
    “這”
    “第二王子不是邀請了我許多次麽?我稍後便給他寫一封信,明天你便遞過去。不!就今夜!不,我親自去,車夫!掉頭!”
    “是!老爺。”
    車頂,艾倫撐著下頜的姿態更加放鬆,薄霧在他眼前掠行,帶著明顯的笑意。
    他雙手撐著後腦,十分閑適地躺在了車頂。
    車廂中,話語聲還在繼續。
    “.真蠢!出鞘便意味著親自動手?你要腦子有何用?如今儲君之爭中,愛麗兒沒有實力,也不過第一王子與第二王子二人爭奪王位罷了,第一王子已然有起勢的跡象,第二王子此時肯定內心急切。
    艾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這條瘋狗又要殺了第一王子麾下的伯雷亞斯家族的下任家主,若是伯雷亞斯家真出了意外,詹姆士身死,艾倫入獄,第一王子家不僅後院起火,這對他的聲譽也會造成影響。
    紹羅斯老了,菲利普那個孬種更是難堪大用!第二王子會放棄這個削弱第一王子勢力的機會麽?他不會!”
    “我們該利用這個機會!以詹姆士的性格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但是他即便再隱忍,也定然內心窩火,窩火便有氣,有氣便想撒,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他憋不住,撒出這口氣”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必然憂心退路,那麽我們就給他退路,第二王子適時扔給他的邀請,便是他如今最大的底氣!”
    “手中沒有刀子,難以出鞘,我們就要給他刀子,讓他揮刀。而到了這時,第二王子圈養的那些冒險者區的地下勢力裏的老鼠們就排上了用場。”
    “.第二王子圈養了地下勢力?不是咱們圈養的麽”侍衛的聲音有些迷茫。
    “你他娘的怎能如此愚蠢”
    “第二王子沒有,我們就讓他有!伯雷亞斯狗咬狗,還有比這更加美妙的王都趣事麽?第一王子勢力被削弱,這就是我們的投名狀,以此進入第二王子的麾下,成為他的第一門課,在王都撥動風雨”
    “到時,我們再與大流士好好掰腕子”
    “老爺果真擅於謀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車在街道轉角飆過,聲音隨風遠走。
    牆角,艾倫看著已經修剪完成的指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說服】。’
    ‘在這群王都貴族的野望燃燒下,就是如此好用。’
    ‘皮列蒙原著就有蓄養武裝勢力的傾向,果然.’
    ‘腦子也耿直,給墊了動機就真的上’
    艾倫握住了拳,看了眼遠去的馬車車廂,扭頭往來路而返。
    ‘合格的阿斯拉貴族。’
    ‘本還想摸一摸路,等明天早上再去【說服】一次,加深心理暗示,這領悟能力倒是夠快,也不需要多次一舉了,正好留給詹姆士。’
    ‘真是一位.’
    ‘好學生。’
    啪,艾倫揮了揮手,撞碎了身前薄霧。
    ‘對麽?係統?’
    煙塵在薄霧中浮現而起。
    【你到底在幹什麽.莫名其妙,就是一個念頭起來想做就做了?這又有什麽意義?】
    艾倫笑著看著係統麵板,卻是轉了個話題。
    ‘你是覺得我最近用說服用的很多,讓你很疲憊?’
    煙塵一滯。
    【說是一天一次,就是一天一次,還能昧了你的能力不成?】
    艾倫眨了眨眼。
    ‘我一直有個疑問啊,係統。’
    【說。】
    艾倫眼睛明亮,語速極快,一整句話一氣嗬成。
    ‘你說,我這個【說服】,要是把係統你換做人神的話,是不是意味著祂要一直留著一個使徒名額,來幫我維持【說服】效果?每次降臨到我所【說服】的對象身上,將我的話重複一遍,這中轉一手還可以,中轉了多手,對祂而言是負荷?’
    ‘因為,一人一次的限製,與他本就有使徒名額的限製高度重合?’
    煙塵停滯。
    街道轉角那獨屬於上級貴族才有的路燈。
    一閃一閃。
    竟是閃出了急促的呼吸節奏。
    好半晌,不屬於阿斯拉的煙,才再次跳了出來。
    【.腦洞不錯。】
    艾倫笑了笑。
    ‘還行,好在你不是人神,若你真是人神,我可就要問問你了。’
    他抬眉看著係統麵板。
    ‘【說服】到底該怎麽用。’
    ‘你,可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