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便是祂的陰暗麵，那位在六麵世界之外，一直默默注視這六麵世界的神明。
    祂沒有名諱，我一般稱呼祂為，滅世之神，或者說
    米裏斯之神。”
    “米裏斯之神？？米裏斯不是人神使”
    話還沒說完，艾倫便閉上了嘴。
    心中掀起風浪。
    拉普拉斯的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腦海，漣漪蕩起的同時，過去一些先入為主的看法，在艾倫如今已經掌握的信息流衝刷下，瞬間便土崩挖掘。
    ——他過去一直被所謂的‘原著’誘導了。
    而‘原著’中有些矛盾之處也驟然清晰。
    創立米裏斯教派的聖米裏斯很可能是人神使徒？那米裏斯神教的神明應該最終指向人神才對。
    這是邏輯很連貫的推測。
    可記憶之神子卻明確且篤定地告知魯迪，自己不是人神使徒，且未來也不會是人神使徒。
    語態之中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不屑。
    她分明能在魯迪的記憶中看到人神的模樣，也能通過記憶讀取清晰地判斷出，魯迪所說的就是人界之神？
    人界之神，如今六麵世界唯一留存下來的神明。
    她憑什麽不屑？又憑什麽能篤定自己未來也不會是人神使徒？
    答案呼之欲出：
    因為她背後的神明還真不是人神，對方比人神神格還更高。
    就如拉普拉斯所言那樣，真正的‘祂’隻有兩位。
    一是創世神。
    二是這位一直藏在故事背麵的滅世神。
    何為神？
    憑空造物，捏造規則才是神。
    利用規則，那隻是更高級的生物罷了。
    什麽人界之神，什麽龍界之神，都是借用神玉撬動規則又說是鑽世界規則漏洞的偽神。
    拉普拉斯也可以利用神玉，在此前認為創世神的存在還是摸不著的傳說之時，他仍然能尊稱自己的養父龍神為神明。
    如今被一分為二，進入傲慢的狀態中，加之在他意識到滅世神的存在後。
    言辭之間才不把這些偽神當神明來看待。
    這麽來看，米裏斯教派一些謎團也能明了：
    一：米裏斯教團中教皇派中確實有幾位人神使徒。但是，與教皇派不合，掌握著軍事力量，且擁有神子的樞機派，很有可能清楚自己的信仰導向根本不是人神，而是一位層次更高的神明。
    所以這兩個派係從‘道統’上就不合。
    二：米裏斯掌握的「治愈係四魔術」就是在過去被滅世神所賜予的，本質與輪回秘術相同，核心表現為回溯，轉生，往生。
    當然，也包含受肉。
    之前艾倫曾經猜測神子是人神受肉體又自我推翻結論，原因就是因為在艾倫的認知中，人神的能力與神子的能力匹配度差很多。
    簡而言之，祂位格不夠。
    人神倘若真的能受肉這麽多五花八門的能力，又何至於捏著一個脫身於魔眼的未來視一直玩？是祂不想麽？那當然是祂不能。
    祂如果真的可以受肉神子，又何必搞一些使徒為自己賣命？直接降臨到自己的受肉體中不就是了？
    所以.
    這六麵世界的所有神子都不是人神的受肉體。
    而是滅世神的受肉體。
    艾倫看著一旁的水晶球，看著裏頭各種各樣的人間之事，恍惚想到。
    這麽解釋很多關於神子化的迷糊就迎刃而解了。
    祂的位格夠高，不僅僅是身處神殿中，用治愈係魔術受洗才可以神子化。
    就像拉普拉斯剛才所說，‘這，就是神的視野’。
    在滅世神的眼中，這些信仰米裏斯教派的信徒們肯定能一一錨定對方的視野。
    換言之，隻要與祂建立了聯係，祂在六麵世界之外輕輕投來一瞥。
    被視線掃過的那位人類，就可以完成神子化的過程。
    所以，這世界的神子的誕生才看上去完全不講邏輯。
    因為滅世神和創世神這種位格的神明，本身就是超脫於‘邏輯’之外的存在。
    也隻有那種位格的神明，才能為神子們提供那麽多五花八門的能力，而且其中明顯有一些直指‘規則’本身。
    近的就比如塞妮絲的‘超感’能力，她的能力目前看起來應該是分享了滅世神的部分‘視線’，但她又沒有神的位格，大腦根本處理不過來海量信息的衝刷，所以才變成那種類似於癡呆一樣的狀態。
    形象點兒，就像是如今拉普拉斯和自己在這個大型預言術中，與某隻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蟻共享視線。
    那麽這隻螞蟻肯定整天就隻能仰望天穹，茶不思飯不想了。
    遠的就是再生之神子那獨特的魔力性質，竟然能通過召喚術，來召喚這世界之外那些來自於地球的‘勇者’進入六麵世界？
    這種魔力性質甚至接近於空間的規則體現了。
    要不是因為魔力量的限製，甚至還需要讓召喚術自己長年累月的吸收魔力以‘自我補全’，艾倫甚至覺得這不就是穿越前常看的那種玩家降臨異世界的網文？
    祂.
    “看來你明白了。”
    拉普拉斯打斷了艾倫根本拴不住，在腦海中亂竄的思緒。
    隻見他略帶疲色地轉頭瞅了一眼艾倫，見後者神態不斷變化，嘴角抬起，卻又快速落下。
    “你的猜想是對的，我確實取回了很多記憶，也根據之前世界的走勢判斷出此前第一次人魔大戰與第二次人魔大戰都是人神為了我設下的一個圈套。
    人神的目的就在於阻撓奧爾斯蒂德那孩子尋他複仇。
    而現在，他也確實成功了。可我卻完全失去了對他複仇的意願。
    我的記憶已然取回，但我渴望複仇的心卻永遠落在了「魔神」那兒，而他保持著旺盛的複仇欲望，可惜，卻找錯了方向。
    即便如此，我依舊想要遵循初代龍神大人的遺願，去徹底擊敗人神，殺死人神。
    每當我升起這個念頭，想要付諸於行動之後，卻又隻覺無從下手。
    即便我跟奧爾斯蒂德進入無之世界，找到人神，就真的能確保殺死他麽？
    初代龍神大人封印人神之前曾說過，想要擊敗人神，就要弄清楚他的神力究竟來自何處。”
    他摸著一旁的‘水晶球’，感受著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利維坦那褶皺失去水分的皮膚。
    抬頭，看著頭頂一顆顆綠色的吸魔石，好似要透過這人造天幕，穿過這六麵世界的‘神造’天空，看一看滅世神的真實模樣。
    “我看中了在第二次人魔大戰中曾經幫助過人神的利維坦，我需要他的身體來幫我創造出一個可以窺探真相的條件。
    於是，我搜集了這世界幾乎所有無主的吸魔石，殺了利維坦，利用他的屍身心髒，製作了一個大型的預言術，來幫我‘看’到未來。
    計劃很成功，預言術效用卓群，可是，它依舊無法準確指向人神。
    但是它也帶來了新的變數。
    就是你剛才看見的滅世‘畫卷’。
    很奇妙？不是麽？原來這世界終將走向滅亡。”
    艾倫聞言口幹舌燥，快速接了拉普拉斯的話茬。
    “你是說，人神有可能是滅世神派來毀滅六麵世界的外來者？
    不可能！如果祂真的想滅世，早在神戰之時就動手了，祂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利己性的，而不是以毀滅世界為目的。”
    拉普拉斯嗬嗬笑道：“利己？有趣的說法，確實，人神的所作所為全是出於利己的目的，要不然他就不會在最後一刻跳出來宣示自己的成功，隻需要放任龍神大人繼續征戰，自然而然就能讓世界毀滅。
    他當時並未選擇毀滅世界，而是選擇將其他五麵大陸的魔力全部吸收進入人界，那麽現在就更不該選擇毀滅世界。
    更何論，我清晰地算了出來，‘滅世畫卷’是在五千年之後。
    初代龍神大人已經將他封印在無之世界，他甚至無法將神玉的力量滲透出無之世界，又怎麽能毀滅人界？”
    拉普拉斯一頓，艾倫隨即臉色難看地繼續說道。
    “所以.毀滅世界的並非人神，而是另有其‘人’，再結合初代龍神遺留下來的信息，人神的力量來源不明，故而你推測出，將人界毀滅的，就是人神力量的源頭。
    而在此之後，你根據米裏斯教派的情況，結合神子的能力表現，繼而逆推出，人神力量的源頭，同樣也是一位神明。
    祂很強大，強大擁有可以製造那麽多擁有稀奇古怪能力的神子，甚至有些能抗衡六麵世界的‘規則’本身。
    這些能力隻有神明，才會擁有與這世界的‘規則’所抗衡的能力。”
    拉普拉斯點頭，艾倫知道的信息很多，而且舉一反三的能力很強，交流幾乎沒有障礙。
    他已經很久沒有與人這麽流暢地交談過，所以傾訴欲也格外熱切。
    從始至終，拉普拉斯都不是為了獲取艾倫腦海中那所謂的‘知識’，而是在這麽長時間的‘研究’下，他也同樣渴望有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哪怕隻有一時。
    而且最重要的是，艾倫的‘身份’值得讓他與之交談。
    或許，他能為眼前已經接近停滯的局麵帶來些新的變數。
    在拉普拉斯心念閃過之間，艾倫仍然皺著眉頭說道。
    “所以說，人神也是一位人類，祂實際上是受肉了滅世神？不，不對，祂從無之世界而來”
    拉普拉斯卻是突然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受肉？又是有趣的詞，你是指轉生體麽？
    不，艾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不止神子，這世界的所有山川湖海，所有生物的天賦與能力，都來自於神明的饋贈，六麵世界本就是創世神製造出來的。”
    如此說著，他攤開了手掌，向艾倫展示自己掌心的東西。
    “你看。”
    那是爾特仆斯的屍體。
    艾倫瞅了過去，明顯一愣。
    “.海族的天賦能力。等等.意識分裂，一分為二，鬥神鎧中的一部分意識你是想說”
    “行為來源於認知，無論是任何種族，在謀劃任何事情，都脫離不出他們認知的邊界。
    人神能想出利用爾特仆斯的天賦能力，將我分裂為魔神和技神，證明他本就對這種我此前想都沒曾想出來過的‘對敵手段’足夠了解。你覺得，他為何能如此了解？”
    艾倫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
    “.因為祂自身本就脫身於意識分裂。”
    “聰明。”
    “.而且，看他的能力表現與極具情緒化的特點，他的身份不是‘魔神’，也不是‘技神’.它是被丟在魔神窟中被封印的‘鬥神鎧’中那一縷意識.”
    魔神——滅世神。
    技神——創世神。
    魔神窟——無之世界。
    這意有所指的「指代」.
    與所有帶來疑惑的無端線頭，竟是都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拉普拉斯合掌而言。
    “所以，人神便是滅世神分裂出來的‘鬥神鎧’。甚至於，人神當年設計攛掇龍神大人毀滅世界的行為表現，也與滅世不謀而合。
    不過，這位‘鬥神鎧’好似不太甘願任由魔神與技神的擺布。”
    艾倫眯眼，“那是否意味著殺了人神，對滅世神其實不痛不癢？”
    拉普拉斯挑起眉頭，睨了艾倫一眼，露出了沒有興趣的表情。
    “倘若我真的卯足氣力，與奧爾斯蒂德配合成功，短期之內殺了人神又能怎麽樣？我又怎麽能確保沒有第二位人神，第三位人神誕生在這世界上？”
    話說到這兒，拉普拉斯的邏輯沒問題，但艾倫卻是聽著‘殺死人神’的字眼，總覺得有什麽思緒要從腦海中浮出海麵，卻總是差了一個契機。
    隨後便聽「技神」繼續說道。
    “而且，比起殺死人神，我更想知道的是滅世神為何要選擇滅世？
    在滅世這個過程中，祂又能得到什麽？難道隻是因為觀念不合，便要毀滅自己的對立麵所創造的世界？”
    這話音落下，卻是讓艾倫在亂成一團的思緒中突然抓到了一根線頭。
    滅世神為什麽要滅世，艾倫缺少信息，同樣跟拉普拉斯一樣理不清頭緒。
    但是有人可能知道。
    人神。
    祂可能很清楚滅世神為什麽要滅世。
    而且，人神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倘若奧爾斯蒂德將祂殺死，這世界會迎來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