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康斯坦丁向馬爾科姆·貝克發起挑戰，要求進行公開決鬥”的消息一經見報，
    幾乎就迅速嘩然了裏士滿這一整座城市。
    由於登報的當天是周五，同時也是這個年頭很多依靠周薪生活的人們拿到薪水、正好可以稍微“放鬆”一些的日子，
    所以在當天的晚上，裏士滿城中的很多酒吧裏，都出現了這樣的詢問聲——
    “這兩個家夥都是誰？”
    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家夥，此時大多都會對前一個名字相對更熟悉一些，知道韋恩·康斯坦丁這個人是一家偵探社的創建者，報紙上曾經刊登過他們偵探社打擊匪幫的事跡，
    要是消息再靈通一消息點的，還會知道這個人最近似乎在離裏士滿不遠的喬治伯格陷入了醜聞，隱隱有發展成了一個“黑幫頭目”的跡象。
    至於後一個名字，普通的民眾就確實很陌生了，報紙上連他的身份都沒寫，又似乎不是本地的政客或者富豪，鬼知道是哪來的家夥，
    就連一些酒吧的酒保都對此感到非常意外，紛紛懷疑自己的消息獲取渠道是不是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好在酒吧裏總是不會缺少各種“消息靈通”的人士，
    其中幾家酒吧裏比較幸運的酒保和顧客們，很快就聽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
    “你們居然都不知道馬爾科姆·貝克是誰？那‘科恩製藥’你們總聽說過吧？對，就是那家大公司，報紙上之前應該刊登過它們的廣告的。
    “科恩製藥的產品裏有一種止痛藥，在北部和西部的一些州已經賣開了，效果據說不太好，所以一直都沒能進入福吉尼亞州的市場。這個馬爾科姆·貝克就是科恩製藥在福吉尼亞的全權代理人，據說他為了產品銷售，私自往藥片裏加入了有害成分。
    “那個韋恩·康斯坦丁是個比較正直的私家偵探，發現端倪之後就試圖揭發他，結果小偵探社完全不是大公司的對手，所以就受到了對方的打壓。聽說科恩製藥已經針對他發起了幾次刺殺行動，還試圖通過訴訟和輿論打擊他。”
    這裏邊的一部分內容，是能跟已知的消息能對應得上的，
    所以一些不甘示弱的酒保們就很快進行了補充，避免自己“消息靈通”的專業形象受損。
    比如說完善關於韋恩偵探社的部分事跡、說一說科恩製藥的大體情況，
    順便再裝出一副“你先說，我看看你還知道些什麽”的樣子，企圖向知情人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民間私下決鬥的情況雖然在福吉尼亞州並不罕見，但正式登到報紙上公然發起挑戰的，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見識或者聽說，
    於是消息很快就兜兜轉轉，逐漸從幾家“位置合適”的酒吧溢出到了更多好奇者的耳中。
    ……
    莊園的書房前，
    羅素夫人從貼身女仆的手上接過咖啡杯，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看到自己的丈夫還在書桌前皺著眉頭。
    “時間不早了，我看你還在忙碌，特意為你煮了咖啡。”
    她帶著微笑走了過去，臉上是溫柔而和煦的表情，目光則偷偷地往羅素先生手裏拿著的東西上瞟，有點好奇他今天又在為什麽而煩惱。
    奇怪，並不是近期的財務統計或者奇怪的信件，
    而是自己丈夫今天早上就已經看過的報紙。
    羅素先生抿起笑容把咖啡杯接了過去，端起來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視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很快又轉移到了被放開的報紙上，
    因此羅素夫人很快就看到了她也感興趣的內容：
    “韋恩·康斯坦丁？他不是主教大人的人嗎，現在還負責了一段蒸汽列車線路的安保。為什麽他會對科恩製藥的人發起決鬥挑戰？”
    “我也正在思索這件事情。”
    羅素先生並沒有對自己的夫人隱瞞，“科恩製藥和柯裏昂主教、還有教會裏很可能接任主教位置的‘南方派’的關係似乎都不錯。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會公開發生衝突，更不理解有些事情為什麽居然會被登到報紙上。”
    羅素夫人試著給出自己的建議：
    “這是不是意味著，接任主教的人選還會產生變動？政界一直都有人對連續出現了多位總統的‘福吉尼亞王朝’不滿，主教大人會不會也不希望主教位置落到南方人的手上？”
    羅素先生微微搖了搖頭：
    “目前有資格接任主教位置的人選都是南方出身。教會不同於政界，不太可能突然出現這麽大的變故。柯裏昂主教的想法不容易揣測，但他對於具體的接任人選，肯定還是會有很大的話語權……”
    羅素夫人一邊問著，一邊把手輕撫到了羅素先生的肩頭，“我們需要和那個韋恩，或者和貝克先生保持距離嗎？”
    羅素先生似乎還在猶豫：
    “我目前傾向於暫時保持不變。聽說之前格拉迪絲受到了墮落者的影響，差點襲擊菲斯克家族的小姐，還是韋恩攔下來的。現在如果我們太刻意的話，或許會引來柯裏昂主教的不滿。”
    羅素先生說完，就輕輕地在羅素夫人的手背上拍了拍，“你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羅素夫人並不懷疑自己丈夫的眼界和判斷力，
    然後她的思緒就轉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我還沒見過公開的決鬥，你覺得韋恩和那位貝克先生，誰的勝算會更大一點？”
    ……
    “公開決鬥？”
    柯裏昂主教看完簡報上的內容，視線稍微抬起，看向了恭敬站在一旁的湯姆·哈根。
    教區內很多會被普通人當成“大事”的訊息，通常都會被濃縮成一句話，然後第一時間出現在呈報給主教大人的當日簡報中，
    有些事情在未得到大教堂默許的情況下，甚至不會出現公眾的視野裏。
    不過這些瑣碎的事務，都已經逐漸交由湯姆·哈根來代勞，
    柯裏昂主教如今基本僅聽取那些重要事項的匯報，隻在思緒平複的情況下，才會大致對日常的消息進行簡單的翻閱和確認。
    湯姆·哈根頷首應答，“您之前說韋恩和科恩製藥的事情由他們自行解決，所以我沒有下令阻止消息的散布。”
    “嗯，不需要插手。有些人總以為自己能和所有人交朋友，但其實那就等於沒有朋友。”
    柯裏昂主教剛說完，就微微咬了咬牙，一隻手握拳抵在了額頭上，
    湯姆·哈根適時地上前半步，把桌上的杯子往主教大人的手邊挪了挪：
    “貝克送來了最新的‘靜謐’藥片，劑量比最開始的版本加強了十倍。據說如果按時服用的話，可以讓人感受不到痛楚，對治療或許會更有幫助。”
    “和之前的那些一樣，”柯裏昂主教擺了擺手，“都丟到庫房裏去吧。”
    “是。”
    柯裏昂主教的視線從簡報上移開，落到了牆上油畫中的帆船和海岸線上：
    “我還以為韋恩會被嚇得不敢動手。看起來這些種子裏，至少還有一顆能發芽。”
    “您說過的，如果信徒虔誠地向聖靈祈禱，卻始終沒有獲得回應，那就說明聖靈相信‘他可以’。我覺得以韋恩的水準，應該是能想通這些事情的。”
    “聖靈總是寬恕、大眾有時寬恕，但敵人從不寬恕。”
    柯裏昂主教微微搖了搖頭，抬手指向了牆上的油畫，“先祖們能在新大陸紮根，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足夠虔誠嗎？”
    湯姆·哈根猶豫著不敢接話，
    柯裏昂主教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還因為他們敢把競爭者的頭皮都割下來，做成皮鞋。
    “隻有能存活下來並接過火把的人，才是所謂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