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務卿先生作為年富力強的州內政要，而且還是大家族出身，在這樣的社交場合裏，身邊當然不會缺少攀談者，
    事實上這會兒他的身邊甚至存在著“內緊外鬆”的包圍圈，此時正在跟州務卿先生輕鬆說著話的，是另外兩個看起來年紀和家世跟他相仿的家夥，稍遠處則有好幾個人仿佛是在走著位排隊，大概是想等前兩個家夥聊完了再瞅準時機過去占位。
    如果籠統而論的話，那麽在社交場合中的“交談”或者說“結識”，其實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雙方地位相當，那麽直接走過去正常開始見禮說話就行了，甚至想聊什麽都可以；
    第二種是雙方有機會各取所需，那麽相對有求於人或者更為“上心”的那一方，就需要掌握技巧和把握時機，盡快把最能吸引住對方的內容給說出來；
    第三種就是純粹地刷存在感了，爭取讓自己能在“大人物”麵前留個印象之類，有沒有實際用處不好說，但理論上可以給自己增添一點廣義上的“人脈”。
    由此而產生的行為區別，實際上也是大家在社交場合中用於判斷彼此地位高低的依據之一。
    比如說韋恩剛才其實也看到了比頓家族的巴斯克老先生，他對韋恩的基礎友好度還比這位州務卿先生都更高一些，
    但畫廊裏這會兒已經在事實上形成了一個個的“小圈子”，巴斯克老先生那邊一看就屬於“核心圈”，那一帶的平均年齡差不多得有個四五十歲，輩分明顯高了一輪，也被層層包圍得更加誇張，那裏邊地位再低的估計也不是什麽普通人，目前屬於大人物之間的寒暄時間。
    就算巴斯克老先生願意給韋恩麵子，那韋恩這會兒主動過去也需要有個“由頭”，
    不然對於被插隊的那些先生們而言，就多少會顯得有些冒昧，稍微有點“亂了輩分”的味道——正常情況下明顯有地位或者輩分差距的交流，通常會在宴會中場之後的自由交流時段才進行。
    相比之下，州務卿先生的位置大概就屬於“小孩這邊的主桌”，就算韋恩沒有受到對方的歡迎，那在禮節上也並無瑕疵，
    畢竟州務卿先生其實也就三十多歲、並且還沒有成為他們家族的“家主”，實際上依舊屬於“小輩”。
    ——這也是伊妮莎會被一堆年輕的先生小姐給圍住了閑聊寵物的潛在原因之一，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那些年輕人也是被無形的禮儀給攆到“小孩”這邊來的。
    禮儀這種東西，它的條條框框有時候其實相當繁複。
    還是以州務卿先生來舉例，
    通常而言，“州務卿”這個職位，在州內的政要中怎麽樣都能排在前幾，在任期間出席州內的各種政界活動時，都肯定會被放到“最核心”的圈子中，
    但是在政界裏，有時候也非常講究“資曆”和“常青”——選舉是存在偶然性的，一次勝選可能是因為家世或者運氣，多次穩住才會被公認為“本事”，反麵例子可以參考比頓家族裏的那位“爸爸”——因此大家族出身的年輕政要，未必就一定會在社交場合中比那些經年不倒的資深議員更受禮遇。
    反過來講，
    從州務卿先生此時不在“核心圈”裏也能看出來，今晚並不是純度很高的“政界”宴會，
    感覺更像是莊園主家族們的聚會，否則他現在就應該跟上一輩的大人物們待一塊。
    甚至再誇張點說，連韋恩都在某些方麵有比州務卿先生更優越的地方，
    比如說韋恩如今父母雙亡，別管康斯坦丁家有沒有落魄、現在又是不是隻剩他一個獨苗，如果單從“家族”上看，那韋恩就是個身份相當明確的“一家之主”，
    要是有誰組個“家主局”的話，也許韋恩隻能坐在角落裏，但州務卿先生要是沒得到家族的認可，估計連上桌都沒資格。
    論資排輩，有時候就是這樣子的。
    韋恩走過去之後，沒想到州務卿先生今晚相當給自己麵子，後者看到韋恩靠近以後，直接就招了招手示意韋恩一塊加入交談，
    原本在跟他說話的那兩位年輕先生也順勢會意，給韋恩讓出了位置來，人員布局一下子就從“鬥地主”變成了“打麻將”。
    “這是韋恩·康斯坦丁，也就是菲利普·奧斯特先生的‘那一位’外孫。”
    州務卿先生給幾人互相做起了介紹，語氣隨意、態度輕鬆，卻在某種意義上都直擊重點，“理查德·諾頓，我們州聯邦參議員沃爾特·諾頓先生的長子。亨特·卡爾霍恩，就是南卡羅來納州的那個‘卡爾霍恩’，是他們家族重點培養的繼承人。”
    好家夥，
    韋恩不太清楚卡爾霍恩家族目前的近況，但他們家族可是曾經出過聯邦副總統和不止一位實權參議員的，某種意義上也算青史留名，
    另外一個“諾頓”就更熟了，人家的老爹如今正當權呢。
    韋恩能跟這幾位湊到一塊，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打入“衙內”圈子了，
    而且這幾位不是“長子”就是“繼承人”，論身份在“衙內”裏都算含金量相當高的，難怪人家能“單獨開一桌”。
    那兩人在韋恩剛走近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條件反射地“端了”起來，看向韋恩的視線也仿佛帶上了幾分審視，
    但是在聽完介紹以後，便都稍微點了點頭、態度也重新回歸輕鬆，似乎是認可了韋恩有資格參與閑聊。
    理查德·諾頓還顯得頗為熱情好客：“韋恩你也是最近才到福吉尼亞來的嗎？計劃什麽時候返回新約克州？”
    “……”
    媽蛋，我光是在裏士滿都待了這麽多天，上本地的報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麽被你說得好像“出道半生、歸來仍是新人”一樣，
    我要是個靠名氣吃飯的小偶像的話，估計道心都得被你給幹碎掉……
    接茬的人是州務卿先生：“韋恩是學院這一屆的新生，到福吉尼亞已經有段時間了。他前一陣在裏士滿還挺有名的，你不是一直在關注索菲亞小姐嗎？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啊……原來你就是那個‘大偵探’？”對方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佩服佩服，連我父親都稱讚過你，說你提出的一些辦法很有針對性，相當有借鑒意義。”
    亨特·卡爾霍恩的臉上則帶起了調侃的笑意：“看起來韋恩很受小姐們的歡迎，理查德你遇到強力的競爭者了。”
    “韋恩的未婚妻是安妮小姐吧？他要是想娶索菲亞的話，那估計在蘭道夫先生眼裏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不可能被同意的。”
    理查德·諾頓的表情相當輕鬆，“反而是你才需要擔心韋恩。我聽說過那個‘午餐肉’，奧維莉婭小姐還特意在舞會上幫忙宣傳過，他們倆之間的關係明顯更密切。”
    亨特·卡爾霍恩似乎隻是調笑而已，也好像絲毫不在意會有所謂的“競爭者”出現，
    他聞言之後仿佛是想到了什麽別的事情，略帶著疑惑看向韋恩，問的也是不相幹的問題：
    “不過按照新約克州的法律，你們那樣的婚姻能夠完全繼承財產嗎？那邊當年是清教徒們建設起來的，他們好像特別看不起舊貴族們為了繼承封號和財產而不擇手段的行為，有沒有需要提前規避的法律細節？”
    州務卿先生則像個老大哥一樣在旁邊解惑：“我們家族的律師已經確認過了，表親結婚在新約克州並不違反法律。至於那些清教徒的看法，就完全不重要了。”
    “那就好。”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亨特·卡爾霍恩頗有一種“為哥們著想”的味道，“不然要搞定家族裏那麽多的財產爭奪者，應該會挺麻煩的。”
    唔……
    韋恩稍微有點後悔了，因為他突然感覺“衙內”們這邊聊的話題，好像也同樣沒什麽營養……
    不過有一說一，在不端架子且沒有利益矛盾的情況下，這些公子哥們也並沒有韋恩刻板印象裏的那麽難相處，
    某種意義上還真算得上“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至少比碼頭區那幫到別人家裏做客還亂丟垃圾亂吐痰的黑幫分子要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