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內的空氣，因為那段被還原的、浸透了鮮血與瘋狂的過往，而變得比飛船外部的宇宙真空還要冰冷、還要沉重。
    全息屏幕上，一幕幕血腥而殘酷的畫麵如同無聲的電影，緩慢地播放著，每一個定格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深深刺入旁觀者的靈魂，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在絕望中被追逐、被撕裂、被吞噬，他們的慘叫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在寂靜的主控室中隱隱回響。
    陳楚靜靜地站在主控台前，他那張如同萬年冰山般冷峻的麵龐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但如果有人能夠洞察他的內心，便會發現，那裏正翻湧著滔天的怒火與徹骨的寒意，他現在已經完全弄明白了，這艘遊輪之所以會呈現出如此詭異的、完全不設防的“開放式”狀態，其背後所隱藏的，是一個何等自私、何等惡毒的陰謀。
    原因，其實很簡單，卻又簡單得令人發指。
    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板，那個曾經掌控著難以想象的財富與權力的男人，在生命的盡頭，並沒有找到他夢寐以求的長生不死之術。麵對著肉體不可避免的衰敗和死亡的步步緊逼，他心中的恐懼與不甘如同瘋長的野草，最終吞噬了他最後一絲理智與人性。
    他想到了另一種“永生”的方式——變成行屍。
    行屍，雖然失去了神智，變成了隻剩下嗜血本能的怪物，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確實擺脫了生老病死的輪回，獲得了一種扭曲的、黑暗的“永恒”。
    然而，老板非常清楚，一旦自己變成了行屍，就會徹底失去人類的智慧和行動能力，他擔心在自己屍變之後，會被困在某個封閉的艙室之中，無法自由行動；他更擔心，會被遊輪上那些強大的、足以應對星際海盜突襲的內部安保係統，識別為入侵者而被無情地絞殺。
    所以，他做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在他自己看來卻是“合情合理”的決定——在自己屍變之前，就將整艘遊輪的最高控製權限，完全放開！
    他取消了所有的安全驗證，關閉了所有的防禦係統，解除了所有重要區域的門禁。他要確保，在他變成行屍之後，這艘巨大的星際遊輪，能夠成為他暢行無阻的狩獵場，成為他黑暗“新生”的搖籃。
    而老板計劃中最惡毒的一環，並不僅僅是自身的屍變和飛船權限的開放。為了確保自己在屍變初期，能夠有足夠的“食物”來維持活動和可能的“進化”，他精心策劃了一場針對全船工作人員的大屠殺。
    他利用自己作為船主的權威，將那些毫不知情的船員和服務人員，以各種合法的、不容置疑的借口，分區域地集中扣押在一些特定的、相對封閉的艙室之中，然後，在他自己完成了屍變，徹底化身為一頭隻剩下殺戮本能的怪物之後，再通過預先設置好的光腦指令，逐步地、分批次地打開那些區域的艙門。
    這就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血腥無比的饕餮盛宴，那些被困的船員，如同待宰的羔羊，在絕望的哭喊和徒勞的掙紮中，一批又一批地成為了行屍老板的“食物”。
    所有的計劃，都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般，嚴格按照老板生前設定好的那樣，一步步地執行著。
    在他變成行屍之後，那些囚禁著船員的艙門，果然按照預設的時間間隔，一扇接一扇地緩緩打開，獲得重生的行屍老板，憑借著病毒賦予它的、遠超普通行屍的恐怖力量和對船體結構的直覺，在那些絕望的人群中掀起了一場又一場血腥的殺戮。
    直到他殺光了這艘遊輪上最後一個活著的、能夠被他感知到的工作人員之後，整艘遊輪的最高權限，才被光腦的最終指令完全放開，徹底變成了一座沒有任何防禦、門戶大開的“幽靈遊輪”。
    老板的計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成功”了，他如願以償地變成了行屍，並且“清理”了所有可能對他造成威脅的活人。
    不過，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一點——變成行屍之後，他雖然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和扭曲的“永生”，卻也徹底失去了作為人類的智慧和記憶。
    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心思縝密的商業巨頭，而僅僅是一頭憑借本能行動的、渾渾噩噩的野獸。
    當船上所有的活人都被他殺死之後，他便失去了明確的狩獵目標，巨大的遊輪，對他而言，變成了一個空曠而陌生的迷宮，他甚至找不到通往主控室或者其他重要區域的道路，隻能像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一般，在那些他曾經屠戮過的、充滿了血腥味的區域，日複一日、漫無目的地兜兜轉轉，機械地遊蕩著。
    直到，陳楚他們一行人的到來，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再次激起了他那沉寂已久的殺戮本能。
    當陳楚在光腦數據庫中，看完了所有相關的全息影像和數據記錄之後，之前困擾在他心中的所有關於這艘遊輪的“反常行為”，在這一刻，都變得“合情合理”了。
    隻是，這種所謂的“合情合理”的背後，所承載的，是令人發指的凶殘與惡毒、踐踏人倫、泯滅天良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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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楚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全息屏幕的最後一幅畫麵上。
    全息畫麵上，正是宇宙巨禽用它那如同山嶽般巨大的利爪，死死抓住行屍老板，將其從飛船外殼上強行擄走的瞬間，在那遮天蔽日的巨爪之下，行屍老板那曾經不可一世的、融合了金屬與腐肉的龐大身軀，顯得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擊，就如同螻蟻一般。
    一個嚴峻的問題，浮現在陳楚的腦海之中：那隻神秘而強大的宇宙猛禽，它會殺死行屍老板嗎？
    他緊皺著眉頭，眼神銳利如刀，仔細地分析著畫麵上的每一個細節，他並不確定那隻猛禽是否會將行屍老板徹底殺死，因為，行屍老板的身體構成實在太過特殊，它不僅僅是一具普通的行屍，它的身體至少有一半的結構，是由堅硬冰冷的特種合金構成，對於一隻以血肉為食的宇宙猛禽來說，這樣一具“半金屬半腐肉”的獵物，恐怕並不能算是什麽美味佳肴。
    陳楚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此之前，這隻宇宙猛禽也曾經抓捕過他們乘坐的那艘小型星際戰艦，但最終，或許也是因為那艘小型星際戰艦完全是由冰冷的鋼鐵結構構成，對它而言毫無“食用價值”，所以它才將戰艦隨意地拋棄在了山海星的近地軌道上，從而讓他們一行人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陳楚做出了一個初步的猜測：大概率，那隻宇宙猛禽，並不會真的“吃掉”行屍老板，或者說，至少不會立刻將其殺死，它可能會像對待那艘小型戰艦一樣，在發現這個“獵物”並不合胃口之後，就將其隨意地拋棄在隕石帶的某個角落。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如果宇宙猛禽真的不會殺死行屍老板，那麽，接踵而來的，就是一個更加令人擔憂的問題：行屍老板，它能不能在這危機四伏的隕石帶中生存下去？
    陳楚的大腦如同最精密的生物計算機一般，開始飛速運轉，整合著所有已知的信息，進行著嚴密的邏輯推演。
    很快，他便得出了一個令他心頭一沉的結論。
    能！
    毫無疑問，行屍老板能夠在隕石帶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首先，行屍的生理結構本身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它們不再需要呼吸氧氣，不再畏懼嚴寒酷暑，甚至對宇宙射線和真空環境都有著極強的抵抗能力，從之前行屍老板能夠長時間攀附在星際遊輪外殼之上，並試圖用蠻力撞開外殼這一點，就可以確定，它已經完全能夠適應隕石帶的自然環境。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點，行屍老板並不僅僅是一具普通的行屍，它更是一個融合了高科技的半機械改造體，它那副由特種合金打造的鋼鐵之軀，賦予了它遠超普通生物的防禦力和力量，它那強悍無比的戰鬥力，足以讓它在這片充滿了未知危險的隕石帶中，輕易地獲得“食物”——無論是捕獵那些可能生存在隕石帶中的、奇特的宇宙生物，還是搜尋那些失事飛船中殘留的有機物。
    而一旦獲得了充沛的“食物”來源，獲得了足夠的能量補充，那麽，以行屍病毒那恐怖的變異和進化能力來看，行屍老板接下來最有可能發生的變化就是……
    進化！
    想到“進化”這兩個字，陳楚的心中猛地一凜，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在山海星上遇到的那頭恐怖無比的行屍之王，那頭行屍之王，僅僅是憑借著純粹的生物進化，就已經擁有了可怕的智慧。
    而眼前的這個行屍老板，它的潛力，恐怕比山海星的那頭行屍之王更加可怕，因為它不僅僅是一具行屍那麽簡單，它還擁有一副幾乎堅不可摧的鋼鐵之軀，這種生物與機械的完美結合，一旦發生深度進化，其實力將會達到何等恐怖的程度，簡直難以想象！
    如果任由它在這片廣闊無垠、資源相對“豐富”的隕石帶中自由發展、持續進化下去，那麽在不久的將來，它很可能會成長為一個比山海星行屍之王更加難纏、更加致命的宇宙級災害！
    這個推論，如同萬載寒冰，讓陳楚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他意識到，他們可能在無意之中，釋放出了一個潘多拉魔盒。
    ……
    “陳楚，那些……那些還沒有死的老人，我們……應該怎麽處理？”
    就在陳楚的思緒如同洶湧的暗流般翻騰不休，權衡著各種潛在的威脅和應對方案的時候，周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周全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猶豫，顯然，船上那些令人作嘔的景象和壓抑的氛圍，也對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他走到陳楚身邊，低聲請示道。
    陳楚的目光從閃爍的全息屏幕上移開，緩緩轉向周全，眼神深邃而冰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
    “你是說……那些被存放在醫療艙休眠的老人？”他的聲音平靜得如同沒有一絲波瀾的深潭。
    “是的。”周全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根據光腦的記錄，還有五位老人處於深度休眠狀態。他們的生命體征雖然極其微弱，但……理論上，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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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楚沉默了片刻，主控室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然後，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判般的語氣，淡淡地吐出了五個字：
    “全部，焚燒掉。”
    周全聞言，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遲疑。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低低的詢問：“呃……這個……陳楚，我們要不要……至少先搞清楚他們的具體身份？或者……嚐試聯係一下他們的家族、勢力？”
    畢竟，能夠和遊輪老板這種級別的人物一同進行星際旅行，並且在生命垂危之際，還能享受到如此頂級的醫療資源和休眠技術，這些老人的身份背景，必然非同小可，他們很可能來自五大星域中某些權勢滔天的頂尖家族或者超級勢力，如果草率地將他們處理掉，一旦消息泄露，可能會引來無法想象的麻煩。
    陳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弧度。
    “搞清楚他們的身份？”他反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卻如同刀鋒般銳利的譏誚，“周全，你覺得，對於一群在一百多年前就應該化為塵土的枯骨，對於一群用無數無辜者的生命來苟延殘喘的罪人，他們的身份，還有任何意義嗎？”
    周全被陳楚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陳楚沒有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冰冷的星空，語氣卻變得愈發森寒，每一個字都如同從九幽地獄中吹出的寒風，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周全，你記住。無論他們之前在各自的星域中，擁有多麽顯赫的地位，掌握著多麽滔天的權勢，享受著多麽奢華的生活。但是，在宇宙最根本的自然法則之下，他們早就應該像所有普通的生命一樣，塵歸塵，土歸土了。”
    “他們能夠活到現在，能夠躺在那些昂貴的醫療艙裏，用著最頂尖的科技來維持著那可悲的、早已腐朽的生命，這本身，就是一種罪惡。他們所謂的‘活著’，是用無數普通人的鮮血和生命換取來的苟延殘喘，他們每多呼吸一口氣，都是對那些被他們無辜殘害的生命的褻瀆！”
    “所以，無論他們是什麽身份，無論他們的背景有多麽顯赫，無論他們的家族有多麽強大，在我眼裏，他們都隻有一個共同的標簽——罪該萬死！”
    陳楚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幾乎是一字一頓，每一個音節都如同重錘般狠狠地砸在周全的心頭，也砸在這死寂的主控室之中。那股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如同實質般的冰冷殺意和決絕意誌，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降低了好幾度。
    周全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陳楚那如同刀削斧鑿般的側臉，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他看到了一種超越了個人恩怨的、近乎於“天道審判”般的冷酷與決然。他知道，陳楚的決定，已經無法更改。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主控室，去執行這個在他看來有些殘酷，卻又似乎理所應當的命令。
    很快，主控室的全息屏幕上，切換出了醫療艙區域的實時監控畫麵。
    畫麵中，幾台維修機器人和醫療機器人，在周全的遠程指令下，開始行動起來，它們打開了那些閃爍著幽藍色低溫光芒的休眠艙，露出了裏麵沉睡著的老人。
    那些曾經叱吒風雲、權傾一方的人物，此刻都如同毫無生氣的蠟像般躺在那裏，他們的皮膚幹癟、鬆弛，布滿了老年斑和深深的皺紋，即使在低溫休眠技術的維係下，也難掩那股濃重的、揮之不去的死氣，他們的身體上連接著各種複雜的維生管線，微弱的生命體征數據在旁邊的顯示屏上跳動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機器人們動作精準而高效地斷開了那些維生管線，然後將那些老朽不堪的、幾乎沒有任何重量的身體，從昂貴的醫療休眠艙裏麵拖拽了出來。
    緊接著，那些曾經在五大星域中跺一跺腳就能讓無數人命運改變的“大人物”們，被毫無人格尊嚴地裝進了一個個漆黑的、不透光的裹屍袋之中。
    隨後，這些裹屍袋被機器人通過內部運輸通道，迅速轉移到了位於飛船底部的反物質焚化爐。
    監控畫麵切換到了焚化爐的內部，那是一個巨大而空曠的、由特殊耐高溫合金打造的圓形空間，隨著機器人的操作，焚化爐厚重的金屬爐門緩緩打開，露出了裏麵深邃的、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個個黑色的裹屍袋，被機械臂毫不留情地扔進了焚化爐之中，如同扔進一堆普通的垃圾。
    當最後一個裹屍袋也被投入其中後，沉重的爐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關閉，將一切都隔絕在內。
    下一秒，焚化爐內部亮起了刺目耀眼的強光，那是反物質湮滅反應瞬間釋放出的恐怖能量。
    僅僅是幾秒鍾的時間。
    當爐門再次被程序指令打開的時候，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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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曾經在五大星域中呼風喚雨、權勢滔天的人物，那些曾經妄圖逆轉生死、追求永恒生命的“大人物”們，連一絲青煙都沒有留下，就那樣徹底地、幹淨地，直接化為了烏有，從這個宇宙中被徹底抹去。
    他們那不切實際的、用無數罪惡堆砌起來的長生不死的夢想，也隨著那扇冰冷爐門的關閉，在反物質湮滅的刺目光芒之中，戛然而止，灰飛煙滅。
    主控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光腦運行的輕微嗡鳴聲，如同亙古不變的宇宙背景輻射，在空曠的艙室中低低回響。
    舷窗之外，是永恒不變的、冰冷死寂的星空，無數遙遠的星辰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閃爍著淡漠而疏離的光芒，無聲地見證著這艘鋼鐵巨獸內部剛剛發生的一切——罪惡的清算，以及某種意義上的，遲來的正義。
    ……
    數天之內，這艘曾經承載了無盡奢華與罪惡的星際遊輪，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徹底的“淨化”。
    在陳楚的統一指揮和周全的精細調度之下，數以千計的清潔與維修機器人，如同最忠誠、最不知疲倦的工蟻，夜以繼日地工作著，它們穿梭於遊輪內部那如同迷宮般複雜而廣闊的每一個角落，執行著“大掃除”的每一個指令。
    那些曾經遍布船艙、令人作嘔的屍骸，無論是屬於無辜的船員，還是屬於那些作繭自縛的“大人物”，亦或是那些在瘋狂殺戮中被摧毀的行屍，都被機器人們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裝入特製的密封袋，然後通過內部運輸管道，統一送往反物質焚燒爐，化為宇宙中最純粹的能量，不留下一絲一毫曾經存在的痕跡。
    戰鬥中產生的各種垃圾和殘骸——扭曲的金屬碎片、破碎的玻璃儀器、燒焦的電子元件、以及各種不知名的化學物質殘留——也都被徹底清理幹淨，清潔機器人們用高壓粒子束衝刷著每一寸沾染了血汙和穢物的地板與牆壁，用強效消毒劑對每一個艙室進行無死角的噴灑和淨化，空氣循環係統被提升至最大功率運轉，將船內汙濁的空氣抽出，替換以經過多重過濾的、潔淨而清新的氣體。
    與此同時，陳楚、拳神、穆術等異能者們，也沒有絲毫懈怠，他們如同最敏銳的獵犬，仔細排查著每一個可能隱藏潛在威脅的封閉區域和隱秘角落。
    這是一個漫長、枯燥，甚至可以說是令人身心俱疲的過程，他們見證了太多死亡的慘狀，接觸了太多罪惡的痕跡，每一個被打開的艙門背後，都可能是一個曾經發生過人間慘劇的血腥舞台，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淡淡的、仿佛永遠也無法徹底清除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這艘船曾經經曆過何等恐怖的黑暗。
    當最後一個可疑的角落被排查完畢，最後一袋“垃圾”被送入焚燒爐，最後一縷汙濁的空氣被淨化係統抽離之後，主控室的光腦屏幕上，代表全船安全狀態的指示燈，終於從令人不安的紅色和黃色，全部轉變成了代表安全的、令人心安的綠色。
    “全船清理、消毒及安全排查程序已完成。目前未發現任何已知類型的生物威脅及潛在結構風險。生命維持係統已恢複至百分之九十五效能。能源儲備百分之五十二。船體結構完整度百分之七十八。可以進行常規航行。”
    光腦那冰冷而毫無情感的合成音，在這一刻，聽在眾人耳中，卻如同天籟般悅耳。
    陳楚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那口氣息中，仿佛也帶走了連日來積壓在他心中的所有疲憊與陰霾。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一片令人舒心的綠色，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如釋重負的弧度。
    他隨即通過超空間通訊係統，向一直在隕石帶外圍保持警戒和接應的小型星際戰艦下達了新的指令。
    “柳暗，可以過來了。目標，星際遊輪‘晨曦號’，主停泊港，三號船塢。”晨曦號是陳楚給這艘無名遊輪起的名字，寓意著在黑暗之後，終將迎來新的曙光。
    “收到，我們馬上就到！”
    小型星際戰艦，雖然冠以“戰艦”之名，但其長度也不過一百米左右，在廣袤的宇宙尺度下，隻能算是一葉扁舟，而他們此刻所在的這艘由巨型貨輪改裝而成的星際遊輪“晨曦號”，其長度超過了三公裏，寬度也接近兩公裏，簡直就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小型移動城市。
    遊輪的腹部，設計有多個巨大的內置式停泊港和船塢，原本是用來停靠老板私人收藏的各種豪華穿梭機、小型探險船、甚至是武裝護衛艦的。其中最大的一個主停泊港，其內部空間之寬敞，足以輕輕鬆鬆地同時停泊十幾艘像柳暗他們駕駛的那種百米級小型星際戰艦，而且綽綽有餘。
    在主控室光腦的精確引導和遠程操控之下，晨曦號那厚重的合金船塢閘門，在一陣低沉的液壓係統啟動聲中，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了內部燈火通明、設施完善的巨大停泊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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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小型星際戰艦那矯健而略顯袖珍的身影，出現在了晨曦號的外部傳感器捕捉範圍之內。它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姿態，如同倦鳥歸巢般，平穩地駛入了三號船塢，並在自動導航係統的輔助下，精準地降落在了指定的泊位之上。
    隨著引擎的嗡鳴聲逐漸減弱並最終熄滅，小型星際戰艦的艙門在一陣輕微的泄壓聲中緩緩開啟，柳暗、餘任飛、以及戰艦上其他的幾名異能者和船員，依次從舷梯上走了下來。
    當他們的雙腳踏上晨曦號船塢那堅實而寬闊的金屬甲板，當他們呼吸到船內那經過淨化、帶著一絲清新氣息的空氣，當他們看到前來迎接的陳楚、周全、穆術等人臉上那雖然疲憊卻明顯放鬆了許多的表情時，每一個人，無論是剛剛抵達的，還是早已在船上奮戰多日的，都不約而同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一種難以言喻的、劫後餘生的輕鬆與喜悅，如同溫暖的潛流，在每一個人的心底悄然彌漫開來。
    他們終於安全了。
    至少，是暫時安全了。
    有了這艘雖然傷痕累累，但主體結構尚算完好，並且擁有獨立遠航能力的星際遊輪“晨曦號”作為臨時的“家”，他們終於可以擺脫之前那種朝不保夕、時刻都可能麵臨生命危險的窘迫處境。
    他們可以很愜意地、也相對安全地，返回五大星域，回到人類文明的懷抱。
    在經曆了隕石帶中的九死一生，經曆了與行屍老板的殊死搏鬥，經曆了那宇宙巨禽帶來的毀天滅地般的震撼之後，此刻，能夠站在這艘雖然充滿了不堪回首的過往，但至少足夠龐大、足夠堅固的飛船之上，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奢侈和幸福。
    船塢內明亮的燈光，將眾人臉上那如釋重負的笑容映照得格外清晰，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消毒水的淡淡味道，但更多的是一種新生的、充滿了希望的氣息。
    或許，這艘“晨曦號”，不僅僅是他們返回文明世界的交通工具，更是一個新的開始的象征。
    在經曆了無盡的黑暗與絕望之後，他們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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