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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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的燈光落在寧哲臉上,照出一團雜糅扭曲如抽象畫般的紊亂五官,馮玉漱嚇了一跳,一頭漆黑猙獰的影子厲鬼下意識的從她身後浮現,頓了一秒接著又默默鑽回裙底下麵,重新蜷縮一團籃球大小的圓圓陰影,因為馮玉漱認出他來了。
“寧哲?是你嗎?你,你回來了?”馮玉漱往前一步將女兒護至身後,試探著問道:“外麵好像有很多鬼……”
“少說廢話,踩我。”寧哲伸出手掌在臉上一撫,混亂的五官消失不見,一張年輕俊俏帶著些許書卷氣的少年臉龐便出現在了她們麵前。
寧哲的臉一閃而逝,瞬息之後,他又變回了忿蕪那五官扭曲的模樣:“現在照我說的做。”
“好的。”馮玉漱乖乖點頭,上前一步來到寧哲身旁站定,將穿著拉菲草鞋的雙足踩在了他的影子上。
電梯的光源位於門口頂部,垂直照射的角度讓寧哲腳下的影子縮得很小,為了踩到他的影子,馮玉漱走得很近,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起,近得能聞到彼此的呼吸。
“你這是要殺誰?”馮玉漱看著寧哲臉上抽象的五官,柔聲問道。
“忿蕪。”寧哲低頭看了一眼地板,確認馮玉漱的確已經踩在了自己的影子上:“跟我來。”
“好。”馮玉漱轉身回到電梯裏,推著女兒的輪椅跟在寧哲身後一起走進了寬闊又昏暗的地下停車場。
三人一路來到一輛奶油白色的轎車旁,這是馮玉漱停在這裏的車,她這段時間除了跟丈夫的親戚爭家產之外就一直在醫院裏陪女兒,這輛車停在這裏已經很久沒動過了。
拉開車門,寧哲將白芷攔腰抱起放到後排,馮玉漱則是將輪椅折疊起來放進了後備箱,坐上了前排的主駕駛。
“你不坐後麵嗎?”白芷係好安全帶,看著寧哲問道。
“我得坐前麵,讓你媽媽繼續踩我。”寧哲關上車門坐進前排副駕駛。馮玉漱轉過身,抬起雙腳踩在了副駕駛座椅的邊緣。
白芷看了看寧哲,又看了看媽媽,不知道寧哲為什麽一見麵就要媽媽踩他。
馮玉漱看著寧哲和他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影子輪廓,有些疑惑:“他還沒死嗎?”
曾經也是在雲都,兩人剛從羊牢村中出來的時候,寧哲便和她提到了忿蕪的存在,那時的寧哲對她說,如果以後他找到線索成功鎖定了忿蕪的身份,或者不幸跟忿蕪正麵對上……那麽,寧哲會需要她替他去殺了忿蕪。
寧哲閉上雙眼,感受著馮玉漱的足尖戳在自己大腿上的觸感,說道:“看來還沒有。”
“特讓也殺不了他麽……”馮玉漱感到有些挫敗,抬起雙腳便要轉回去,但被寧哲抬手按住了:“我沒讓你停就不要停。”
“好,好的。”馮玉漱愣了一下,乖乖把腳放了下來:“我聽你的。”
蛇神、特讓,已經是兩種即死規則了,這也殺不了忿蕪麽?
寧哲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一隻沒有品牌lo的樸素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片刻後,電話接通了,一個清柔嫵媚的女聲從揚聲器裏傳了出來:“主人,您找我麽?”
馮玉漱乖乖把腳放在寧哲大腿上沒有說話,她聽不太懂歐羅巴語,隻有後排的白芷雙手攥著裙擺,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和我玩個遊戲。”寧哲說:“現在,可以做到麽?”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普露梅莉雅柔聲說道:“忿蕪留在安居家園酒店裏的那隻鬼已經被收容了,我所有的時間都屬於您,我的一切都由您支配。”
寧哲眉頭微動,問道:“告訴我關於那隻鬼的信息。”
“好的。”普露梅莉雅沒有絲毫避諱,當即說道:“祂的名字喚作【無明】,無窮的無,光明的明。”
“無明會將人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保留下來化作執念,人的屍體和靈魂都會被這一執念驅動,在其死亡地點不斷重複生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和玫琳在公路上遇到了一個司機,他追尾了我們,汽車也熄火了,玫琳下車查看發現他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而且是早就沒有了,並不是死於這場追尾車禍。”
“一個早已死去的司機,仍然開著車在公路上行駛,追尾出車禍之後也沒有停下,他的屍體向我們詢問一個位置,然後步行前往,他死前的最後一個執念就是‘回家’。”
“那個失蹤的卡秋雅也是如此,明明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卻仍堅持要盲人按摩師來為她的屍體按摩……”
普露梅莉雅用清柔的嗓音為寧哲講述了那隻名為【無明】的厲鬼的全部信息,最後說道:“祂最後被黃金一族的尤利烏斯·古爾維格所收容,關進了【兮照】的鏡中世界。”
“這樣麽……”寧哲右手拿著手機,左手輕輕捏著阿姨白嫩的腳踝,若有所思。
“您還要和我玩遊戲麽?”普露梅莉雅問道。
“玩。”寧哲停下思索,斬釘截鐵道:“這個遊戲我們用打電話的方式隔空玩,規則由你製定,我要求你用盡一切方法,窮盡任何手段,所有光彩的不光彩的作弊手法全都用上,但不要讓我知道。你必須贏我。”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普露梅莉雅短暫的愣了一下,又問:“那我們要賭些什麽呢?”
寧哲摩挲著馮玉漱腳踝上白皙柔嫩的皮膚,幽幽說道:“賭【一隻鬼】。”
“……好的,主人,請給我幾分鍾思考遊戲規則。”揚聲器裏傳來一陣布料摩擦和杯盞碰撞的細碎聲音,聽起來是普露梅莉雅起身去拿什麽東西了。
寧哲將手機擱在儀表盤上方的手機支架上放好,看著屏幕上的通話界麵,沉默無言。
車裏的三個人都默契地保持著安靜,短短幾分鍾的時間現在就像有幾小時那麽漫長,馮玉漱低頭看著座椅不敢抬頭直視寧哲的臉,白皙的臉頰飛起兩抹上櫻花似的羞紅。
與此同時寧哲卻在看著她,臉上扭曲的五官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這是兩人自寧哲回國以來的第一次見麵,因為寧哲之前並不敢也不想見她,馮玉漱畢竟是白複歸的妻子,白芷畢竟是白複歸的女兒,而眾所周知白複歸就是忿蕪,或者說忿蕪的其中一個曾用名。
寧哲無法確定忿蕪在這對母女身上留下了多少手段或是暗雷,因此即使在賭鬼麵前竊取到了部分【太祟】的規則之後,他也不敢第一時間找到馮玉漱和白芷來當麵翻閱她們腦海中被和諧隱藏的那部分記憶。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不怕馮玉漱突然反水來殺自己,也不怕白芷突然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因為此刻,他就是忿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