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風起青萍,殺機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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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宗,刑堂。
    陰冷潮濕的石殿內,一盞盞用妖獸油脂煉製的長明燈,將四壁的刑具照得寒光閃閃。
    陳默跪在大殿中央,頭深深地埋在冰冷的石板上,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他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怕,而是一種源於生命層次跌落的、徹底的虛無與絕望。
    他的丹田,那個他耗費了二十年光陰,用無數汗水與資源才辛苦開辟出來的氣海,如今空空如也。經脈寸寸斷裂,卻又被一股死寂的力量包裹著,連自愈都做不到。他現在,隻是一個比尋常壯漢還要虛弱的廢人。
    殿堂上方,端坐著一位麵容枯槁的黑袍長老。他便是刑堂長老,劉慶的師父,趙無極。
    趙無極沒有看地上的陳默,他的目光落在一柄斷裂的青鋒劍上。那柄劍就擺在他手邊的案幾上,斷口處平滑如切,卻又帶著一種被蠻力硬生生“碾碎”的詭異質感。
    “神識被吞,靈劍被毀,修為被廢。”趙無極的聲音沙啞,像是兩塊砂石在摩擦,每一個字都透著刺骨的寒意,“陳默,你告訴我,一個凡人村落裏的‘魔頭’,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陳默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弟子……弟子不知。那人……那人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但他周身三尺之內,宛如自成一域。弟子的神識、劍氣,一旦進入,便如石沉大海,瞬間湮滅。他……他不是魔修,弟子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手段,那是一種……一種法則層麵的抹除!”
    “法則?”趙無極枯瘦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在空曠的大殿裏回蕩,敲在陳默的心上,讓他幾欲窒息。
    一個連金丹期都不到的外事堂弟子,也配談法則?
    但趙無極沒有斥責。因為他從那柄斷劍上,也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那不是靈力,不是魔氣,也不是妖力,而是一種純粹的、霸道的“終結”之力。似乎這柄劍的“存在”,在斷裂的那個瞬間,被強行抹去了一部分。
    這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長老!”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幾分急切。
    一名刑堂弟子快步走進,躬身道:“長老,陸師兄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月白長衫的青年便走入殿中。他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腰間掛著一支碧玉長笛,整個人透著一股與這陰森刑堂格格不入的書卷氣。
    此人名為陸問心,乃是宗主親傳弟子,年紀輕輕已是金丹中期修為,在宗內地位超然。
    “趙長老。”陸問心微微躬身,算是行禮。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陳默,又落在那柄斷劍上,眉宇間掠過一抹思索。
    “陸師侄不在靜室清修,來我這刑堂作甚?”趙無極的語氣依舊冰冷。他與宗主一脈素來不睦,對這宗主眼前的紅人,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
    “為下溪村之事而來。”陸問心直截了當,“此事,恐怕並非一個‘魔頭’那麽簡單。陳師弟,你將當時的情形,一字不漏,再複述一遍。尤其是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
    陳默不敢怠慢,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與屈辱,將院中的一幕幕,從辰那平靜的眼神,到他側頭躲開第一劍,再到他兩指夾住劍身,最後到那柄斷劍如何悄無聲息地廢掉自己,詳詳細細地又說了一遍。
    他說的很慢,很仔細,因為那些畫麵已經成了他的心魔,在他的腦海裏反複重播了無數遍。
    陸問心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笛。
    當聽到辰伸出兩指夾住青鋒劍時,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當聽到辰隻是輕輕一彈,斷劍便自行追上,無聲無息沒入後心時,他的眉頭緊緊皺起。
    當聽到最後那句警告——“下溪村,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再有下次,來的就不是一柄斷劍了”時,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有意思。”陸問心輕聲自語。
    “有意思?”趙無極冷笑一聲,“我徒兒劉慶被人廢了手臂,丹田受損!我刑堂弟子被人廢了全部修為,淪為廢人!青雲宗的臉麵被人踩在腳下,你居然說有意思?”
    一股狂暴的靈壓自趙無極體內轟然爆發,整個石殿的空氣都為之凝固,長明燈的火焰被壓得縮成了一團。
    陸問心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身前三尺,自有一股柔和的氣場,將那霸道的靈壓化解於無形。
    “趙長老息怒。”陸問心語氣平靜,“我的意思是,此事透著蹊蹺。一個能輕易廢掉築基後期修士,能無聲湮滅神識與劍氣,還能禦使斷劍精準破壞丹田經脈之人,為何會屈居於一個凡人村落?他若真是魔道巨擘,為何不直接殺了陳師弟滅口,反而要他帶回一句話?”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道:“這更像是一種警告,或者說,是一種驅趕。他不想惹麻煩,但也不怕麻煩。他的目的,似乎隻是想安安穩穩地待在那個村子裏。”
    趙無極的臉色陰晴不定。他雖然暴躁,卻不是蠢貨。陸問心的話,他聽進去了。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陸問心道,“此事,宗主已經知曉。宗主的意思是,派人再去一趟下溪村。但這次,不是去問罪,而是去‘問道’。”
    “問道?”
    “對。”陸問心微微一笑,“去問一問,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要與我青雲宗為難。如果能化幹戈為玉帛,自然最好。如果不能……”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底的寒意,比這刑堂的石板還要冰冷。
    “哼,說得好聽。”趙無極冷哼,“誰去?讓你去,還是讓我去?”
    “晚輩不才,願為宗門分憂。”陸問心主動請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請趙長老借一人與我同行。”
    “誰?”
    “石泰師兄。”
    趙無極眼神一凝。石泰,是他座下大弟子,金丹初期修為,天生蠻力,主修《盤石功》,肉身強橫無比,在同階之中罕有敵手。
    “好。”趙無極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我便讓石泰跟你走一趟。但你記住,陸問心,劉慶是我徒兒,陳默是我刑堂的人。這個場子,我刑堂必須找回來!”
    “晚輩明白。”陸問心再次躬身,轉身離開了刑堂。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趙無極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
    下溪村。
    辰並不知道,青雲宗發生的事情。
    這幾日,他的生活恢複了往昔的平靜,甚至比之前更加“充實”。
    黎爺似乎是默認了他的存在,也默認了他那身詭異的力量。院子裏那堆劈好的柴火旁邊,又多了一塊一人多高的青岡岩,那是黎爺準備用來砌新灶台的。
    按照村裏人的做法,這種石頭得用鋼釺和鐵錘,叮叮當當地敲上好幾天才能分開。
    辰隻是走過去,伸出食指,在那堅硬的岩石上輕輕畫了一個圈。
    然後,他對著圈內,屈指一彈。
    “啵。”
    一聲比氣泡破裂還要輕微的聲響。
    那塊堅硬的青岡岩,畫圈的部分,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齏粉,簌簌落下。剩下的部分,則完好無損地分離開來,切口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正在曬草藥的黎爺眼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轉過頭,假裝沒看見。
    阿梨倒是跑了過來,圍著那塊石頭嘖嘖稱奇,然後撿起一捧石粉,獻寶似的跑到辰麵前:“辰哥哥,這個粉好細啊,能不能拿來和麵?”
    辰看著她天真爛漫的樣子,難得地有些無言以對。那是物質被湮滅後剩下的最基本粒子,別說和麵了,一陣風吹來就散了。
    他搖了搖頭,走到水缸前,提起兩個空桶,準備去溪邊挑水。
    “哎,辰哥哥,等等!”阿梨叫住他,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塞到他手裏,“爺爺說了,那半截斷劍,是好鋼,讓鐵匠鋪的王大錘給化了,打了兩把新菜刀,還剩下這幾個錢。給你的!”
    辰低頭看著手心裏的幾枚銅板,上麵還帶著女孩的體溫。
    這是他……賺的第一筆錢?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他心中升起。這幾枚銅板,比他曾經執掌過的任何神兵利器,似乎都要來得……有分量。
    “拿著呀,這是你憑本事掰斷的!”阿梨看他發呆,理直氣壯地說道。
    辰又吃了快船比分,隨後默默地收起了銅板。
    他挑著水桶,走在村間的小路上。村民們見到他,眼神依舊有些躲閃和敬畏,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恐懼。畢竟,這個沉默的年輕人雖然手段駭人,卻並未傷害過村裏人,反而把青雲宗的仙師給趕跑了。
    夕陽西下,炊煙嫋嫋。
    辰將水缸擔滿,坐在院子的門檻上,看著天邊的晚霞。創生之火的能量在他體內緩緩流轉,滋養著他的四肢百骸,力量每時每刻都在恢複。
    他能感覺到,在東方那片連綿的山脈深處,有幾股氣息正在躁動。其中一股,陰冷而暴戾,另一股,則圓融而內斂,但隱藏在內斂之下的,是更加危險的算計。
    它們的目標,是這裏。
    辰的眼神,穿過嫋嫋的炊煙,望向遠山。
    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
    也好。
    他不喜歡逃避。有些麻煩,終究是要解決的。
    他站起身,走進廚房。阿梨正在灶台前,踮著腳費力地生火。
    “我來。”他走了過去,很自然地接過阿梨手中的火折子。
    他沒有用火折子,隻是將一根幹草遞到灶膛裏,指尖在幹草的另一頭輕輕一碰。
    一縷微不可見的金色火星跳躍而出。
    “呼——”
    整個灶膛的柴火,瞬間被點燃,升騰起溫暖的火焰,映紅了阿梨驚訝的小臉。
    “哇!辰哥哥,你真的會法術!”
    “不是法術。”辰平靜地回答,“一點小技巧。”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小孩子不要學”。因為他知道,從明天起,阿梨需要看到的,或許就不再是這些“小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