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夏大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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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經不起琢磨,越琢磨越覺得別人對不起自己。潘五喝了會兒酒,越喝越不是滋味,卻是保持平靜,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依舊是吃的多喝的少,大略一個時辰,索洪幾人告辭。不過索洪很快又回來:“潘將軍,營區外麵有人監視這裏,要不要弄走他們?”

    索洪是品沙關最高將領,當然有這個能力和手段。

    潘五笑著說不用,又說謝謝,送索洪出去。

    營區外麵有士兵守衛,按說該是第五營的人負責值守,不想竟是看到兩個陌生麵孔。

    潘五走到其中一人麵前站住:“你是誰?”

    “回稟將軍,小的是紅旗二軍第六營軍士夏大毛。”

    第六營?我的第五營呢?潘五看向牆內操場。

    自品沙關大捷之後,紅旗二軍全軍放假,潘五也是沒心情理會那些終將離開的士兵,大家愛幹嘛幹嘛,操場上少有士兵出現。

    現在是晚上,操場上幾乎無人。

    潘五想了想,走去後麵馬廄。

    第一第二營的戰馬,他已經不想理會了,隻想留下第五營的戰馬。

    這片地方特別大,首先是住處隔壁的一個大院子,住著五百多頭戰寵,不上索套,它們總是到處亂跑。

    在大院子一側是個更大的院子,頭裏是一排營房,裏麵分成兩塊,一塊養著潘五自己的戰馬,邊上是重鎧騎士的戰馬。除去這一塊就是整個第五營的戰馬。

    第五營大部分人是雙騎,被潘五喂到三級。全營鎧甲都是三級以上,因為休戰,戰馬披掛全部除下,經過清洗晾曬後收入箱中。

    既然要分家了,自己的東西應該拿回來才是。可惜啊,勢單力孤,連趕車的人手都湊不齊?

    這一片營區有專人守衛,看見潘五過來,兩名士兵齊齊敬禮:“老大。”

    潘五笑了下,是啊,我是他們的老大。

    看看兩名士兵,潘五點個頭,繼續往前走。

    潘五的戰馬都已經成精了,跟那些戰寵一樣不用上韁繩,在大院子裏來回跑。看見潘五,一個個都是特別高興,快步跑來,低頭蹭他。

    潘五又笑了一下,還是自己養的戰寵好啊,不會有二心,隻忠於主人。拍拍幾匹大馬的屁股:“拍你們馬屁了,可不能反水啊。”

    從這裏繼續往前,是一整排一整排的馬車,最裏麵是潘五的黑鐵馬車和兩輛裝鯨黃肉糕的馬車。馬車上睡著一個人,齊大寶。

    自從來到邊關,齊大寶很鬱悶自己的尷尬身份,誰都知道他是潘五的弟弟,隻要來到戰場之上,他身邊全是人,都要保護他。

    後來想明白了,既然這樣,我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給潘五添亂,還要能夠幫忙。

    潘五最重要的是三輛馬車,齊大寶自告奮勇看守。

    從進軍品沙關的那一天開始,齊大寶就帶著皮皮豬和自己的小白驢守在這裏。

    不打仗的時候,銀羽也會在這裏休息。

    從這裏往外走隻有一條路,要經過戰寵大軍,潘五便是多些放心,時不時過來看看小胖子。

    小胖子在練功,按年紀來說,他絕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四級上修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突破升入五級。

    潘五慢慢走過來,小白驢昂的叫了一聲表示歡迎,齊大寶趕忙收手跑過來:“大哥。”

    潘五左右看看:“豬呢?”

    齊大寶說:“和你的小白鷹跑了。”

    對啊,小鷹呢?潘五仰頭看。

    現在不比以前,到處是打小鷹主意的人,必須小心。

    黑夜中什麽都看不見,潘五打個口哨,沒一會兒,兩隻銀羽從天空落下來,潘五問話:“小鷹呢?”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皮皮豬騎在一頭小鷹背上飛回來,嘴巴在嚼著什麽東西。

    等落下來看,是蛇尾巴。

    潘五無語了,問齊大寶:“你的豬吃蛇?”

    “不知道啊。”齊大寶衝皮皮豬大喊:“又去哪偷吃東西了?”

    看看小鷹,再看看小豬,心說還挺有意思,抓過來白鷹說話:“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離開我的身邊……不能離開他的身邊。”這個他是齊大寶。

    齊大寶問話:“大哥,怎麽了?”

    潘五說:“咱們要落跑啊。”

    “落跑?不是打贏了麽?打贏了也跑?”

    潘五說:“這是人世間最有意思的遊戲,不管打贏打輸,都要跑。”

    齊大寶想了下:“我收拾東西。”

    潘五說:“盡量簡單,能不要的就不要了。”

    齊大寶說知道,又問:“刀疤哥也跟咱們一起跑麽?”

    潘五沉默片刻:“不知道。”

    齊大寶也是沉默好一會兒:“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就算全天下都是你的敵人,我也站在你這邊。”

    潘五苦笑道:“瞎說什麽呢?”

    “我沒瞎說,我已經長大了。”

    “嗯,長大了。”潘五說:“從今天開始,多拽些戰寵過來陪你。”

    齊大寶說好,潘五還想說話,從馬廄那麵跑過來幾個人:“老大,老大。”

    潘五看過去,是刀疤、潘樹他們。跟小胖子說:“我先過去,你早點休息。”轉身迎上去。

    兩幫人剛一走近,刀疤呼通跪在潘五麵前,不是單腿點地的軍禮,而是雙膝著地。

    潘五皺眉頭:“你幹嘛?”

    “老大,我來認錯。”刀疤說道。

    刀疤跪下,身後幾個人也是同樣跪下。

    潘五一一看過他們:“你們跟我這麽久,從來不要你們下跪,現在是做什麽?”

    刀疤說:“老大,我錯了,你責罰我吧。”

    潘五笑了下:“有什麽錯?我怎麽不知道。”回頭看看齊大寶,又打聲呼哨。

    大黑鷹呼呼飛過來,潘五指指小胖子:“你去保護他。”

    大黑鷹特別聽話,快步跑過去。

    想象一下,那麽大的一隻鷹呼呼跑過去,這動靜跟拆房子一般。

    大鷹這麽聽話,潘五心裏卻是升起一股悲涼之意,用心對待的那麽多人,還沒有半路收下的巨獸對自己忠心……

    轉回身說:“回去說。”大步往住處走。

    刀疤那些人趕忙站起跟上。

    院子外麵站著幾個人,看見潘五回來,馬上迎過來:“老大。”

    是雷左雷右他們,潘五問:“你們怎麽來了?”

    雷左大罵道:“那個王八蛋於放把我們關到現在,老子幹他姥姥。”

    潘五看看他們:“隻有你們幾個被關?”

    勝在望說:“不是關,其實也差不多,派了幾個人沒完沒了問話,什麽都問。”

    潘五笑道:“是不是問我的事情?”

    勝在望說是,又說:“於放想要獸軍,找我們做證明,其實就是想逼我們低頭。”

    於放有旨意在手,根本不需要人證,不過是找個借口孤立潘五。

    勝在望又說:“我們幾個的官職都被下了,李平治、金宇他們回去找飛龍元帥了。”

    潘五想了下:“請辭?”

    “嗯。”勝在望說:“李平治說要看於放還想不想混了,否則就要同意咱們離開。”這個咱們是說他們九個人都要走。

    潘五沉默好一會兒:“屋裏坐。”當先開門,大步走進院子。

    呼天站在院子裏看他:“要是秦國人欺負你,我會很高興很高興地幫你打架,絕對不留手,絕對讓你滿意。”

    潘五被他逗樂了:“我打秦國人?為什麽?”

    呼天嗬嗬一笑:“世上事情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說呢?”

    潘五為什麽要打秦國人,當然是滿朝文武聯合起來欺負他。不過潘五不願意承認,呼天就懶得說。

    潘五看看他:“你的刀呢?”

    “幹嘛?要跟我打架?”

    “我想給扔了。”潘五走進屋子。

    雷左雷右那些人趕忙跟進去,一進屋就問:“老大,怎麽辦?”

    潘五說:“你們呢,是被強征過來的,就是說除非朝廷允許,你們就是軍人,軍人不能擅離,否則就是逃兵。”

    “逃兵就逃兵,這樣的兵,老子懶得當。”雷左罵道。

    潘五笑了下:“你們可以不在乎,但是家裏人呢?你們不是自己一個人,除了小九……小九呢?”

    “小九擔心那些孩子,去找元帥請假了。”

    請假的意思是要去海陵城看棄兒軍,也好,小九到底是惦念那些孩子。

    潘五點下頭,接著說:“你們不是隻有自己,要為家裏考慮,沒有軍令,沒有朝廷允許,都老老實實當兵,哪怕請病假,也得在軍營裏麵耗著,聽明白沒有?”

    “給姓於的賣命?愛找誰找誰去,老子不伺候。”雷左喊道。

    潘五說:“沒讓你伺候,反正你們不能衝動亂來。”

    “老大,我們替你感到委屈。”

    潘五嗬嗬笑上一聲:“小時候就知道一句話,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公平,一個人能做的就是勇敢麵對你的生活,去接受它,努力讓自己越來越好。”

    “老大,你要是這麽說就沒有意思了。”雷左說道。

    潘五衝他眨巴下眼睛:“什麽話說透了都沒有意思,拿話語哄騙自己更沒有意思,不過,這不是說給你們聽麽,你們感覺沒有意思,我就覺得有意思了。”

    勝在望說:“老大,你瘋了。”

    潘五說:“回去吧,不願意幹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撞到他們肯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