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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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李廣沒有說大話,確實沒出問題。
事實上。
大戰已經停歇,該打的仗已經打完,西邊沒被揍的小部族,隻要夠聰明,現在也跑的差不多了。
河西走廊以西,是西域諸國。
此時的西域也是匈奴人勢力範圍,屬於右部轄製,那被霍去病碰巧堵住的單於子,便是從西域車遲國而來。
河西匈奴諸部若要逃,必是逃往西域。
逃散一空的河西廊道,李廣如果再出幺蛾子,那真是沒得救了……
幸虧,並沒有。
遷徙河西匈奴的過程進行地很順利,而且當渾邪王被送往長安後不久,朝廷便做出了應對。
大量郡卒、官吏踏上了西行之路。
與此同時。
無數匈奴人拖家帶口,趕著牲畜,往東而去。
對於遊牧部族來說,本就常年遷徙,生理上接受不難,隻是心理上,難免有些戚戚然。
此種悲涼,多年後,還會化為歌謠傳唱,歌曰: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值得一提的是。
閼氏——單於、諸匈奴王妻子的統稱,與‘焉支’同音。
倒是《匈奴歌》中的失我焉支山,與‘閼氏’有沒有關聯,那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五月下旬,班師回朝。
是日。
長安城的街景,那場麵,那是相當大呀!那真是:鑼鼓喧天,雖沒有鞭炮齊鳴,但也人山人海呀!
就如當初報捷信使一樣,諸將抵達未央宮後,歡慶的氣氛達到了最**。
此地人不多,但等待之人身份足夠尊貴、足夠高。
有多高?
跟皇帝一樣高!
“諸君,為爾等賀,為大漢賀,滿飲此杯!”劉徹坐於主位,端起一杯酒盞,盡顯豪邁道。
“為陛下賀!”殿內將領紛紛舉杯。
君臣互道一言後,舉杯飲盡,待放下了酒盞,大殿內立時熱鬧起來。
武將們興奮莫名,各自大笑暢談。
無論是戰時屬於霍去病部,還是李廣部,此時大家都喜笑顏開。
因為在宴會的一開始,陛下便頒布了旨意,此戰領兵校尉,一律賜爵左庶長!
就連貪功冒進的郎中令李廣,皇帝陛下也念在對方知錯能改,給了一聲:
“哼!”
別看隻是一聲冷哼,李老頭聽後如蒙大赦。
在朝堂混跡了幾十年,吃了幾十年的虧,李廣再狂放不羈,也總結出點道道。
犯了錯,陛下大聲喝罵、訓斥,都不要緊。
怕就怕一言不發,冷眼相待!
真要是後者,不死也得脫層皮,可若是前者,以李廣的性子,罵完他便能放聲大笑。
瞧瞧。
就是現在這副德行。
“哈哈哈,來來來,公孫老弟,此戰是老夫的過錯,我自罰一杯!”李廣拉住鄰桌公孫敖的手,仰頭就把杯中酒一口幹了。
明明是賠罪的話,從李廣口中出來,又成了截然相反的炫耀口吻。
合騎侯公孫敖差點沒忍住翻白眼。
你兒子封了侯,你找別人嘚瑟去啊,找我?我一戰下來,什麽都沒得到,你還好意思?
李廣確實‘不好意思’,喝完了這杯,他徑直起身,端著酒盞就去找別人……嘚瑟了。
今日晏飲,無需拘禮。
這是皇帝陛下的金口禦言,而且他也確實是這麽以身作則的。
且看,宴席首位。
劉徹放下酒盞,朝右手邊的霍去病點道:“此戰打得好,朕不僅要給你加官進爵,緊挨長樂宮的一座宅邸,就是特地為你建的!”
說著。
他似乎有些微醺,眼中浮現笑意,“你今年也不小了,該成婚了,朕改日讓皇後好好給你挑一挑!”
皇帝親自催婚,實屬罕見。
不過霍去病今年已經二十歲……是的,創下赫赫威名的霍去病,才二十歲。
但放在當下時代的婚姻大事上,就得換一種表述——都二十歲了!還沒娶妻!?
說來也怪。
聽到大宅子,霍去病揚了揚眉,等聽到成婚,眉頭徹底蹙起。
驃騎將軍幾乎是下意識的、當眾駁回了陛下的好意,他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
聞言。
躬身侍立在皇帝左近的宦者令抬了抬眼皮,又默默放下。
劉徹一時都有些愕然,看著霍去病那張固執的臉,他反應過來後,一拍案幾,罵道:
“你這渾貨,匈奴人不死絕,還不成婚了!”
“荒唐!”
罵來罵去,仍舊是姨夫教訓外甥的語氣,所以殿中熱鬧的氣氛並未受到影響。
話分兩頭。
驃騎將軍在與皇帝頂牛時,殿後方,太子殿下正在與博望侯談心。
劉據與大軍一同返回,慶功宴上自然有他。
而張騫在此……
“博望侯勿怪,孤說替你請功,可這……唉!”劉據看了看靠後的座次,歉意道。
“誒!”
張騫連忙擺手,“哪裏話,殿下替臣請功,能讓臣在殿中有一席之地,已經感激不盡,豈能貪圖更多?”
“再者,臣隻是盡綿薄之力,此戰功臣在諸將,在殿下!”博望侯言辭懇切,神色真誠。
話罷。
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見到這一幕,劉據自不再婉言客氣。
戰前他為了確保兩個‘迷路專業戶’不掉鏈子,請了張騫安排匈奴向導。
當初應下要替他請功,劉據便不會食言。
入了慶功宴,盡管座位不靠前,那也是入了皇帝老爹的眼,讓其知曉此戰還有張騫的一份功勞。
其實呢。
劉據此次主動摻和的河西之戰,除了對漢、匈直接參戰的主將影響最大,其次,受益最多的就是張騫!
原本的河西之戰,應該會打兩次。
春季一次,夏季緊接著一次。
而在夏季攻勢中,張騫會領兵從右北平郡出發,擔任牽製匈奴左賢王的任務。
大戰中。
他失期當斬,最後出錢贖罪,除爵,降為庶民……
而在劉據的一通呼扇下,兩次的河西大戰,如今一次就搞定,張騫無罪,甚至還有功!
隻能說。
世間事,妙不可言呐!
盡管博望侯不知道自己因太子逃過一劫,可太子為自己請功,他是知道的。
眼下太子有意來攀談,結交之心昭然,他也看的出來,張騫並未點破,也未疏離。
自然而然的與劉據交談起來。
談話初時,僅僅是出於對太子當日一片公心的敬意,以及請功的謝意。
可說著說著,張騫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殿下也知道胡麻?”
“知道,能出油的嘛,怎麽?你已經帶回來了?”
博望侯沒注意到太子話裏的那絲怪異,滿心都是找到知己似的興奮。
“對啊,臣上次帶回了少量,自家種著,幾次請了同僚去家中品嚐,他們都……咳咳。”
說著。
張騫尷尬的咳了咳。
新事物,而且還是沾個‘胡’字的東西,漢人士大夫一向是避而遠之的。
可劉據不在乎……
此時換他興奮了,心說,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就把芝麻帶回來了?好事啊!
一時間。
兩人就像找到了共同話題,越聊越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