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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麻煩你了，你隻管去請人吧，我自有應對。”
    聽了弟弟的話，蘭大壯用眼睛看了看爹娘，
    “哼——”
    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老太太幹脆扭回頭，不再看地下那一家人，蘭大壯沒得到暗示，無奈，隻好出去請人了，好在這幾戶都住在村子中央，離得都不算太遠，很快就都跟著蘭大壯到了蘭家，
    “蘭大哥，你家大小子去找我們，說是要分家，怎麽個說法。”
    裏正一進門，就大聲地跟老爺子打著招呼，一看就是個健談的，
    “裏正來了，快請進，六叔，七叔，九叔，也快請坐。”
    看到來了裏正和村老，蘭家老爺子和老太太麻溜地下了地，指揮著兒子媳婦們搬來凳子，倒上熱水，
    “快別忙了，先說正事，哪個要分出去。”
    說這話的時候，裏正看了一眼他進屋時，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的蘭二壯兩口子，不出意外，這要被分出去的就是這二房了。
    “裏正，是我家二小子想要分出去，這才麻煩了您和各位村老，來給做個鑒證。”
    蘭老爺子雖然當著兒子耍橫，當著裏正和村老，卻也不好意思把分家的原因擺出來，那總歸是自己私心才導致的，上不得台麵，也出不得家門，
    “那你想怎麽個分法呢，你們家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下麵這一兒一女還沒娶沒嫁呢，大哥你可得想仔細了。”
    裏正快人快語，老爺子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回頭望了一眼老婆子，
    “怎麽了，有什麽難處嗎？”
    老爺子又看了一眼老太太，這話還真不好說，張不開嘴呀，這鄉下分家都是有規矩的，沒有誰家的兒子，沒原由地就淨身出戶的，這還真是個難說的事兒，想到這兒，老爺子狠狠地瞪了二兒子一眼，都是這小子惹的禍，自己這張臉，今天是別想要了，他就沒想想，是誰在為難誰，正常分了家不就完了嘛，還想要攥住手裏的東西，還想叫別人不說閑話，趕情好事兒都成他的了。
    “有什麽難處就說出來，既然叫我和三位叔叔來了，我們總能幫著解決的，其實，我說也容易，你就按村裏的規矩，把家裏的田地私產都分成五分，這三個兒子結婚了人口多，分一份不多，這老四雖然單著，可等到要娶媳婦的時候，那也是一筆花銷，分一份也不算多，這還有一份你們老公母兩留著，等老閨女出嫁的時候，你們添補點也就成了，你看我說的可行。”
    看著老爺子左右為難的樣子，裏正先替他說了分家的方法，如果說為難，百分百是為難那個要分出的，裏正卻是看著蘭二壯長大的，知道他是個實誠的小夥子，要讓他吃虧，裏正都有點看不過去，蘭淩雪心中，裏正的正直點數，嗖嗖地往上竄，簡直讓她兩眼冒紅星，正直的可愛大叔啊！
    “那個，裏正，村老，我家老二要淨身出戶。”
    看老爺子實在說不出口，老太太還是替老頭子出了這個頭，隻是這話讓裏正和村老目瞪口呆，
    “什麽，淨身出戶，為什麽？老二做什麽錯事了？就算他做錯了事，孩子媳婦總沒錯吧，把他們一家子分出去就是了，怎麽能什麽也不給呢，這馬上就收糧食了，我們可是看著老二天天跟著你們一起忙地裏的活，這說話就要見收成了，把人淨身出戶，有這個理兒嗎？”
    裏正有點接受不了，這是親娘嗎，沒聽說蘭家老二是抱來的呀，
    “這是老二自己要求的，我們可沒逼著他。”
    老太太被裏正這麽一說，麵上有些下不來，
    “是，裏正伯伯，爺爺奶奶可沒逼我爹，我爺爺說了，我爹要是淨身出戶，就讓我們分家出去過，如果想要東西，就不讓我們分出去了。”
    蘭淩雪可不想讓家裏這兩個老的鬆快，這可看出來了，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合該著就得我們家人受委屈，既擔著事兒，還拿不著錢，哪兒說理去這是。
    “我說蘭大哥，你這就不對了，不想讓孩子分出去，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呀，你可以好生勸勸，可不能逼著孩子，這萬一要是逼出點啥事兒，你說你後悔不後悔。”
    裏正又轉過來對著蘭二壯，一臉的怒其不爭，
    “二壯，你也是，怎麽就非得分出去不可，這要是啥啥沒有，你們一家可怎麽過，這眼瞅著秋天過去，可就是冬天了，沒房沒糧的，就算你能挺，孩子們咋辦。”
    “裏正伯伯，我爹也是沒辦法，如果我家不分出去，我就會被賣……”
    這‘賣了換錢’四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人截斷了，
    “我給分東西。”
    “我淨身出戶。”
    原來是老爺子和老爹一起出聲，一個兩個的這都是怕丟人啊，蘭淩雪到底把話咽了回去，不看老爺子的麵子，還得看老爹的麵子呢，隻是，爹哎，我原來還以為你是個腹黑的，原來竟是個包子。
    裏正盯著蘭二壯看了好大一會兒，才歎息了一聲，把頭轉身蘭老爺子，
    “蘭大哥，你說怎麽給吧。”
    蘭老爺子聽見了二兒子的話，此刻又不出聲了，還是老太太搶著道，
    “二小子不說了淨身出戶嘛。”
    蘭淩雪聽到自家奶奶略有些尖銳的聲音，立刻看向自家爹爹，當看到蘭二壯那瞬間蒼白的臉色，那微微顫動的嘴唇，抓著爹爹的手就更緊了，有些心疼真的沒法說出口，也沒有辦法安慰，原來，被爹娘拋棄，是會如此的疼痛難忍，這遠遠超過了蘭淩雪的想象，曾經自己的父母去世時，自己的悲痛欲絕，現在看起來，是多麽的微不足道，父母嘴裏明明白白的嫌棄，才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裏正叔，六爺、七爺、九爺，我同意淨身出戶，你們幫我簽協議吧。”
    說這話時，蘭二壯一眼也沒有看向自己的爹娘，也許害怕自己看上這一眼，心就會被淩遲，再也無法救贖，
    “二壯，叔知道你，不是個無緣無故起刺兒的人，今天這事兒你可要考慮好了，可別一時義氣用事，耽誤了孩子。”
    “裏正叔，您幫我辦吧，我不後悔。”
    是啊，怎麽會後悔呢，有些別離，可能會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讓自己活得更明白些，沒法怨恨爹娘，那就隻能怨恨自己，看自己做人有多失敗，竟然連自己的爹娘都看不得自己好，所以，不後悔吧？可這胸口裏那一顆跳動著的東西，為什麽疼得要碎掉了，疼得自己幾乎忍不住眼淚，蘭二壯很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不這樣，感覺就會窒息，就會死掉。
    “二小子，你還是好好想想吧，你爹剛才不也說要給你分些東西嘛，大家再商量商量。”
    七叔看不過去了，慫恿著蘭二壯開口，
    “就是就是，自家人有什麽說不開的，幾個錢的事兒，這即便分家了，也是血脈相連的不是，哪就真能斷了呢，說不得以後還有用得著二小子的時候呢，可別不給自己留後路。”
    看著蘭家老兩口還是沉默著，九叔有些氣不過了，這不擺明了是在欺負老二一家子麽，這心怎麽就這麽偏呢，都要偏到南天門了，自家孩子，哪能分家就一文錢都不給呢，那還活得成嗎！其實蘭老爺子還真不是偏心，隻是私心太重，一不願兒子挑戰自己的權威，二不想家產外流，如果今天換成其他的兒子要分家，結果會是一樣的。
    “七爺，九爺，我心意已決，就這麽辦吧。”
    那端坐著無言的老兩口，徹底擊碎了蘭二壯心底僅存的一點期盼，
    “哎——，既然不用分東西，那也沒什麽可商量的了，待會兒去我那兒拿文書吧。”
    裏正站了起來，拍了拍蘭二壯的肩頭，又瞥了那老兩口一眼，沒見過這麽逼孩子的爹娘，這情分啊，看來是要斷了，
    “裏正叔，我跟你去取，正好有些事兒想求您呢。”
    “這事兒也辦完了，二壯，還是叫我老李叔吧，我聽著順耳。”
    這明顯是跟蘭二壯親香的意思，蘭老爺子嘴角抽了抽，
    “中，老李叔，我跟你回去，順便送六爺、七爺、九爺家去。”
    邊說邊跟上了裏正的腳步，
    “哪兒還用得著你送，你去跟你李叔辦正事去吧，我們住得又不遠，這老胳膊老腿的，還能用。”
    三個老人互相搭著話，隨著裏正和二壯走出了正房的門。
    “爹，我也跟你去，我幫你送六祖爺爺、七祖爺爺、九祖爺爺回家去。”
    蘭淩雪拉著娘親的手，直追了過去，一想到閨女的聰慧，蘭二壯還真沒猶豫，回身牽住了蘭淩雪的手，
    “閨女，走，跟爹去你李爺爺家，秋棠……”
    今天這一幕在蘭二壯的心裏留下了陰影，怕媳婦自己在家吃虧，趕緊又囑咐到，
    “秋棠，你把小鋤頭領回咱屋，哪兒也別去知道嘛，我一會兒就和閨女回來，放心，沒事兒的。”
    看到自家媳婦皺緊的眉頭，蘭二壯心下慶幸，
    ‘多虧閨女今天賺到錢了，不然，這麽分家，還真可能會死人的，隻是，沒了那筆錢，自己還會不會這麽硬氣呢，沒解，因為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