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姝妤咬了咬唇，疼痛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飛快的掃過顧隱的身體，現在的顧隱和五百年後她找到這裏時的狀態沒有什麽出入。
    不用她再做什麽，隻用慢慢的等待時間流逝，走到那一個時間節點，將他救活送回家就可以。
    顧姝妤壓製住心中想要立即救走顧隱的衝動，現在還無法救他走。
    她隻能將他孤零零的留在這裏五百多年。
    薛清凝的目光溫柔的注視著顧姝妤和顧隱，她心中明白，她想要保護的兩個人最終都會平安了。
    這樣就很好啦！
    顧姝妤收回視線，對上薛清凝的目光，然後輕聲道：“薛姨奶奶，我來接你出去。”
    最終，她能做的就是將薛清凝帶出這個世界。
    薛清凝笑著點頭：“嗯，好啊。”
    顧姝妤沒有再看顧隱，輕柔而堅定的將薛清凝扶了起來，背在背上，腳步堅定的朝著大殿外走去。
    身後的一切會在未來、也是過去徹底終結和新生。
    此時背負在她背上的人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布滿塵埃的街道上，留下了一串腳印，然後被風沙重新掩埋，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黑暗中，一雙眼睛倏然睜開。
    “姐姐，是你嗎？”
    聲音傳不出他的喉嚨，也沒人聽得到。
    睜開的雙眼在幾息後重新閉上，原本會永遠沉睡的人在此時清醒了一瞬。
    之後的歲月裏他會無數次重複清醒沉睡的過程，一點一滴的延續著他的計劃。
    直到五百年後，徹底失敗，也最終成功。
    ……
    踏出山海城，屬於萬物生靈的氣息撲麵而來，身後的城門漸漸消失。
    “薛姨奶奶，你想去哪裏？”顧姝妤輕聲詢問趴在她身上的薛清凝。
    薛清凝深吸了一口氣，外麵的世界真的很好，感覺又重新活過來了。
    “你去過櫻林了對嗎？”
    薛清凝從顧姝妤的發絲之中撚下一片淡粉的花瓣。
    這個時節，能有櫻花的就那幾個地方。
    而顧姝妤最能接觸到的也就是櫻林了。
    顧姝妤沒有否認：“嗯，從櫻林那裏得到啟發，才能找到你。”
    薛清凝沒有絲毫意外，或者說現在她的心裏已經激不起太多的情緒了。
    “阿妤真聰明！我們去櫻林吧，想看櫻花。”
    顧姝妤沒有一刻停頓的就答應下來：“好啊。”
    山穀到櫻林的距離不算遠也不近，但對於顧姝妤來說所有的距離都不是問題。
    足尖點在空中，絲絲縷縷的靈力帶著她們飛躍高山、叢林，穿越無數風月落在花海之中。
    “這個地方真的很好，無論世間如何變化，春天都永遠不會離開。”
    顧姝妤背著薛清凝穿越櫻林，粉白的櫻花落了滿身，地上是被她們碾成花泥的花瓣，踩在上麵有些滑腳。
    但顧姝妤走得極穩，一點也沒有讓薛清凝感到顛簸。
    “你如果喜歡這裏，可以多住幾年，不會被人打擾，很安靜。”
    顧姝妤的聲音依舊輕柔，聽不出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
    薛清凝聞言輕笑一聲才道：“阿妤，你還記得嗎？中秋夜的那一場鯨落。
    鯨魚在感知死亡將至的時候，會選擇一片自己喜歡的安靜海域，然後高高躍起，結束自己的一生。
    鯨魚尚且能感知自己的死亡，我是掌控生之力的人，早在死亡還沒有降臨的時候，我就已經感知到了死亡。
    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完成了。
    這裏就是我選擇的海域，我在這裏過得很開心，在最後的日子裏能遇到你們，我滿足了。”
    薛清凝的聲音溫柔而沉靜，沒有半點悲傷，反而帶著不畏懼所有的從容。
    顧姝妤咬著唇，眼淚止也止不住，腳下的路有些模糊。
    努力平複了許久，顧姝妤才繼續道：“你不想回去了嗎？回去見一見安安和寧寧。”
    聲音微啞，因為一直壓抑著哭泣。
    薛清凝歎了一聲：“不會了，我已經看到了他們成長的樣子，就當做是已經陪伴他們走完一程了吧！
    我已經在他們的人生中缺失了十數年，再貿然闖進去，然後讓他們再傷心一次，沒有必要。
    就當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吧！”
    遺憾固然還是遺憾的，但也知足了，畢竟在原本的計劃中，她連那些照片都看不到。
    是顧姝妤的到來，讓她的遺憾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彌補。
    這已經很好了。
    沒有她他們會過得更好。
    顧姝妤聽著薛清凝的話，心酸不已，心底卻在後悔，自己沒有多拍一些安安和寧寧的照片。
    就算照片少一點，有幾個視頻也好啊，至少是生動的人，而不是照片上那一動不動形象。
    “對不起，薛姨奶奶，我救不了你。”
    顧姝妤是真的沒有辦法了，薛清凝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即便她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也救不了。
    薛清凝把下巴擱在顧姝妤的後腦勺上，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說什麽傻話呢？你已經救了我很多次了。”
    顧姝妤曾說過，自己是年幼時的她生命中的一道光，是救贖。
    可長大後的顧姝妤也是自己生命中的光和救贖，讓她終於重新活過一次。
    若說虧欠，還是自己欠顧姝妤多一點。
    顧姝妤感受著薛清凝的溫柔，沒有再反駁：“薛姨奶奶，你還有什麽心願嗎？”
    薛清凝神色嚴肅的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有，不過等先回到小院我再和你說，你一定可以讓我實現心願的。”
    “好。”顧姝妤應了一聲，並沒有加快速度，依舊一步一個腳印慢悠悠的走著，讓薛清凝能有更多的時間欣賞周圍櫻花。
    薛清凝也不催促，靠著顧姝妤，眼中是漫天的櫻花。
    再長的路終究還是要走到盡頭的，靈力落在空中，巨大的櫻花樹下，一條青石板路蜿蜒而上。
    路的盡頭，小小的院落依舊安靜的在那裏，包容著他們的每一次來去。
    院門開著，之前顧姝妤離開的時候沒有來得及關上。
    “放我下來吧！”
    薛清凝拍了拍顧姝妤的肩膀輕聲道。
    她其實遠沒有不能走路的地步，但被顧姝妤背著就不想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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