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姝妤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薛清齊和他帶出來的那些薛家人都死在了我的手裏，連靈魂都沒有留下。”
    說到這裏，顧姝妤抬頭看了一眼薛清凝。
    薛清凝愣了愣，並不意外，從薛迢的下場就可以想象出來。
    傷害了顧隱的人，顧姝妤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放過。
    這應該也是薛迢咬死顧姝妤不放的原因。
    薛清凝歎了一口氣，說傷心並沒有多少，這件事本來就是她親自推動的。
    她對薛清齊的情感很複雜，早在當年那件事情之後，她就再也不能當他是親人了。
    可聽到他的下場還是覺得唏噓。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之後呢？”
    薛清凝覺得顧姝妤還沒有說完。
    “我感應到了一些，但沒有看到，不知道具體情況，小叔和我說，薛清齊最後還是以自身為媒介毀了薛家。
    薛家人無一生還，擁有薛家血脈的安安和寧寧被我師姐保了下來，但也失去了血脈中的力量。”
    薛清凝這一次是徹底愣住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結果。
    “我不明白，他不是想要得到薛家的一切？淩駕於所有人之上嗎？”
    薛清齊曾經和薛清凝說過對薛家的憎恨，但她以為那隻是為了哄騙她出望斷山的謊話。
    其實那些話才是真實的嗎？
    比起她，薛清齊對薛家的憎恨已經到了那種地步，寧願毀滅所有。
    所以他才會阻止自己解除詛咒，為的就是徹底毀滅薛榮兩家的血脈？
    薛清凝覺得自己很混亂。
    顧姝妤歎了一口氣道：“在最後我能感受到他對薛家的恨意，對你或許他真的沒有那麽恨，甚至不恨你，隻不過在他毀滅薛家的道路上，你成了那個絆腳石，所以他必須將你掃除。”
    薛清凝沉默，但心知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或許他讓你離開薛家，有一部分原因是真的想要你擺脫一切，真正的活一回。
    隻不過，他做的事情太極端了，注定和你的理念不合。”
    也算是陰差陽錯，正因為出了薛家，薛清凝才遇到了顧隱的父親，也有了後來的一切。
    沒有什麽事情是能完全掌握在人手中的。
    薛清凝不能，薛清齊也不能。
    薛清凝嗤笑一聲，覺得一切都可笑至極，從一開始到最後。
    她還是覺得心痛，因為那些逝去薛家人，他們都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的人。
    也許這也是詛咒的一種體現。
    片刻後薛清凝也覺得釋然了，這樣也好，與其在無邊的痛苦中沉淪，不如解脫。
    無力感從身體深處傳遍四肢百骸，那是生命流逝的開始。
    “阿妤，我雖然教授你咒術，若可以不要再輕易使用了，至少不要去主動害人。
    這是我心願之一，你能答應我嗎？”
    她不願意顧姝妤也步這後塵。
    顧姝妤點點頭：“薛姨奶奶，我知道了，我以後都不會使用薛家的咒術。”
    這一點不用薛清凝說，她也會做到，若非不得已，她根本不會去用。
    她也是咒術的受害者之一。
    咒術本身或許沒有錯，但既然被拿來害人了，便可以不必保留。
    薛清凝很是欣慰的點點頭。
    顧姝妤的畫已經到了尾聲，幾筆之後徹底收筆。
    薛清凝走到顧姝妤身邊，看著畫上栩栩如生的自己，不由得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顧姝妤格外的偏愛自己，畫上的人真是漂亮極了。
    “真好看。”
    顧姝妤點頭：“嗯，本來就好看。”
    薛清凝失笑，她說的可不是畫中人。
    特殊的顏料不過須臾便風幹，便是水火和歲月都不能令其褪色。
    顧姝妤將畫收了起來，連同工具，她並不急著裱起來，以後再做這些事情吧。
    她感受到了薛清凝身上越來微弱的生命力。
    “薛姨奶奶，你的心願是什麽？”
    這句話她問過很多人，但這一次最讓她難過。
    薛清凝重新坐了回去：“本來我是想要你照看一下薛家的人，但現在沒有必要了，你若是需要，幫我把他們都超度了吧。”
    對薛家，她心有愧疚，即便她從來不喜歡。
    顧姝妤點點頭：“小事情。”
    沉默許久，薛清凝的視線落在成片的櫻花上，如粉雲一般的花團挨挨擠擠。
    “阿妤，梁星最後怎麽樣了？”
    作為這些事情中完完全全的棋子，梁星的下場不會好。
    “梁星？”
    “嗯。”
    顧姝妤不解：“你這一生的悲劇或多或少都有他的一份力，如此你也不恨他？”
    “曾經恨過，即便知道沒有他也會有千千萬萬人，他隻是一個棋子，可還是恨。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漸漸的也不恨了，沒有恨沒有愛，最終還是想知道他的終點。”
    薛清凝臉上帶著似悲似喜的笑，還有一點釋然。
    “他在奈何橋頭等了你很多年，一直很痛苦，最終忘卻一切，入了輪回，來生也許會成為世間的風，山野裏的花，但不會再為人。”
    顧姝妤沒有瞞著她，自從她離開黃泉的時候梁星就已經入了輪回井。
    “好，也好，不做人挺好，做這世間的花草樹木也很好。”
    薛清凝徹底釋然，這世間終於沒有她要惦念的東西了。
    星星點點的熒光自她身體裏升起，她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小一一，謝謝你，讓我在最後的日子裏一直都過得很好，讓我再幫一件事情吧！”
    顧姝妤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一一，把你的那兩朵生靈之焰取出來。”
    薛清凝聲音輕柔，伸手抱住顧姝妤，觸感輕柔，就像是被柔軟的雲朵包裹住。
    顧姝妤不明所以，還是把那兩朵寄托了她和顧隱生命的生靈之焰取了出來。
    碧綠的火焰蓮花在風中搖曳，像是隨時要熄滅。
    薛清凝指尖輕輕接觸火焰，碧色驟然濃鬱，強大的生之力在她們周身炸開，包裹著她們。
    風卷起漫天淡粉色的櫻花，布滿整個天地。
    粉色和碧色交纏，帶著顧姝妤飛向遠方。
    那是一棵孤獨矗立了千萬年的古鬆。
    粉色的花瓣穿過山川河流，留下淡粉色的殘影。
    明明應該是很大的動靜，但卻沒有多少人和妖怪注意到，反而是那些最為純淨的靈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們都看向那一團團淡粉色的花瓣雲，卻沒有接近也沒有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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