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四人已行了近兩百裏地。傍晚剛過，他們就到了一處連接著六個分叉路的小鎮。
    小鎮規模不小， 樓宇重重，當中燭火輝煌，人聲鼎沸，門窗縫隙中，菜肴酒釀的香味四溢而出，但飄出不足半丈，就被這狂風暴雪吞沒了去。
    楊晉一他們緩慢進入小鎮，將毛牛寄放在一間馬店。四人步行來到鎮上，見鎮中人影憧憧，幾座門樓前，有夥計模樣的人正從幾輛輸送物資的毛牛車上向內搬運事物；入到鎮中的商賈們，在下仆的攙扶下，湧入道路兩側的酒館中，或喝酒驅寒，或打尖住店。
    四人瞅準一間門店打算進去，身後有人一掠而過，觀其身法，似曾相識。
    楊晉一壓低聲音對王言羽道：“這人……”剛開口，就聽王言羽壓低聲音道：“是雲山門的人。你要特別留心，莫要教他發現了你的身份。”
    楊晉一微一蹙眉，細細觀察，果然見這人的衣領和袖口都有雲山門標誌性的雲紋刺繡，確是那雲山門的人沒錯。
    童立問道：“那咱們今晚在這裏歇腳麽？”
    王言羽笑嗬嗬道：“看情況再說。”
    四人跟著對方進入前麵不遠處的一家酒樓，當中另有兩人正在等著這人。
    王言羽他們在這三人旁邊的桌子上落座，就聽一人小聲問剛進店的同伴道：“姓裘的還沒出發？”
    “沒有，在附近打尖兒了。”
    “這老家夥精明的緊，大家可不敢鬆懈。”
    楊晉一知道三人口中的裘姓人士就是裘柯林，想起後者在固境城中的對話，猜不透雲山門的人幹麽要跟蹤對方，難不成聚義山那事之後，雙方的利益分配沒談攏，要開始狗咬狗了？
    童立向店中夥計要了酒菜，幾人等菜期間，又有許多人進出，其中好幾撥雪域人裝扮的客人入店，看到雲山門三人坐在店中，當即扭頭走了。
    楊晉一發覺不對，看向王言羽他們，見後者三人儼然也已發現了問題。王言羽傳聲讓他莫要聲張，四人你一言我一句，聊起過去在雪域裏的所見所聞。說了沒兩句，酒樓的門簾遭人一把撩開，數個手持法寶的人閃身進店，將雲山門三人的桌子圍了起來。
    楊晉一見這些人中，有幾位在半路上已經見過，修為都不怎麽高明，就見那第一個閃身進來的壯漢對雲山門那桌抱了抱拳，道：“兄弟些有件事，想請三位外麵一敘。”
    三個雲山門的人斜睨他們一眼，模樣輕蔑，絲毫不將這幾人放在眼裏。
    “各位有什麽話還請在這裏說，外麵風雪大，我怕耳朵不好使，聽不清你們的話。”
    那幾人相視一眼，那壯漢將手中長劍攥緊，正要伸手強拉，就聽遠處賬台後麵的店掌櫃悠悠道：“萬老大，幾位可不敢在這裏鬧事。”
    這位萬老大稍作猶豫，對那店掌櫃道：“好說。我們這就去外麵等，不怕他們不出來。”臨走前，對三個雲山門人撂下狠話：“各位要想在雪域討個平安，最好識相點跟我們出來。否則再晚一些，外麵恭候三位的，可就不是我們幾兄弟這麽簡單。”
    這撥人剛走，又有人衝了進來。
    桌上三個雲山門人紛紛拍桌跳起，喝道：“放開他！”
    這次來的是四男一女五位怪客。
    這幾人年紀均是五十上下。為首漢子身形魁梧，滿頭灰白短發如鋼針般根根直立。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上額貫穿至右下頜。身披一件破舊的白皮獸襖，一顆白鬃狼首做肩飾，狼牙鋒銳，寒光閃爍。
    他身旁是一五短身材的男子。
    這家夥精瘦幹練，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透著精明與狡黠。穿著極不合身的束身夜行衣，外罩一件與雪地同色的偽裝鬥篷。
    男子身後是一美婦人，雖已中年，那婦人仍是風韻猶存，眉眼間帶著一股刻薄與風騷。膚色是五人中最深的，泛著一種不健康的青紫色。穿著色彩豔麗的異域服飾，身上掛滿各種小瓶小罐，想必常年浸淫毒物，是位使毒高手。
    婦人身後兩人中，其中一個男子個頭瘦高，穿一身洗得發白的文士衫，單薄樸素，與雪域這種環境格格不入。他微微駝背，麵容枯槁，留著一簇山羊胡，眼皮耷拉，一副未睡醒的模樣。
    與他並肩而立的男子身形中等，眼神毫無感情，盯著店中食客，如同盯住一隻隻待宰的獵物般。他身穿普通的灰色皮襖，收拾的幹幹淨淨，不像是常年在雪域行走之人。
    這人踏進店門，便將一個被縛了雙手的青年推倒在地，接著一腳踩在對方的後腰，令青年動彈不得，接著斜咧著嘴，露出一臉陰笑，沉聲道：“怎麽？雲山門在中原上作威作福慣了，如今來了雪域，還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腳下一運勁，下麵的青年發出一聲慘叫。
    桌上一個雲山門人手腕一翻，抽出一柄仙劍，正欲動手，店掌櫃又一次開口道：“幾位爺，可不敢在這裏開打。”
    持劍的雲山門人頗為不忿，隨手丟給對方幾塊金子，道：“這些夠不夠給你的補償？！”話音甫落，立時就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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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
    接過錢的掌櫃拖著臃腫的身形跳出賬台，看樣子他也是一個練家子。
    當著眾人的麵，掌櫃將金子揣進懷中，道：“這點錢自然不足以給我補償。不過幾位爺如此慷慨，那便當破了財消災，在下好心與幾位講一件事，以免你們初來乍到，以後闖下大禍。”
    掌櫃環顧周圍食客一眼，繼續道：
    “數百年來，雪道上的驛站已經成了大家辨識方向的路標。每天經此往返的江湖人少說也有千八百個，倘若沒了驛站，大家往後怎麽辦？”
    “所以雪域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不管是誰，膽敢在雪道上的驛站裏鬧事，搞破壞，那麽便是和整個雪域武林作對。三位可要明白，雲山門在中原雖說稱霸一方，但雪域能和雲山門掰手腕的門派可不止一家，和你家張真人平分秋色的能人異士更不在少數。所以，還請幾位三思而後行。”
    說完這些話，掌櫃把目光移在門口的五位怪客身上：“閻爺，請吧？”雖然嘴裏叫著“爺”，但言語中並無敬意，卻也瞧不出半份輕視之意。
    姓閻的男子粗沉著聲音道：“好說。”盯著雲山門三人，“大家都在外麵等你們，幾位早些出來早些了事。”對身後人使了個眼色，率先嗆聲雲山門的男子提住地上青年的後頸，如拖死豬一般將人拽出了酒樓。
    雲山門三人互望一眼，各自取出仙劍，沉著臉走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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