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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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屏幽!
    口業
    喜鵲不過隻是個普通的小丫鬟,模樣能稱得上秀麗,卻也不算多標致,但與王魯媳婦相比,更勝一籌,所以這人才會像條狗一樣,時時刻刻跟在她身後。
    將素銀鐲子套在手上,喜鵲眯了眯眼,問,“你在香鋪裏幹了這麽久,可知道宣爐藏在何處?老爺還等著要呢!”
    麵容憨實的男子撓撓頭,眼底露出為難之色,低聲道,“這世上隻剩下最後一尊宣爐,肯定被師傅私下收起來了,外人哪能知道?我上回瞧見那東西,都是七八年前了,即使想把宣爐找出來,也是有心無力。”
    喜鵲對王魯更加厭煩,要不是小姐非吵著鬧著要調香,她何必費這些功夫?一看到男人那張醜陋的臉,她都覺得惡心!
    “既然沒有宣爐的消息,就先回去吧,要是老爺有什麽吩咐的話,我會去找你的。”她擺了擺手,催促他離開。
    王魯早就被喜鵲迷得魂都沒了,自然對她言聽計從,有些不舍的邁步遠去,甚至還一步三回頭的望著,要不是他早已娶妻,這副癡情的模樣還真能讓人讚上兩句,但此刻這人拋妻棄女,還背棄了將他養大的師傅,做法著實令人不齒。
    從劉府後門離開,王魯徑直回家,他妻子錢氏正在熬粥,一看到丈夫歸來,立刻將飯菜擺上桌,還給他燙了酒,行事無比妥帖。
    抱著女兒湊到近前,錢氏剛想開口,就嗅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氣。因在家照顧女兒,她早已戒掉了塗脂抹粉的習慣,眼下丈夫身上沾著香粉的味道,是怎麽回事?
    見錢氏愣愣杵在自己麵前,十分礙事,王魯神情不耐,根本不顧她懷裏還抱著女兒,一把將人推開,兀自在板凳上坐穩。
    身子顫抖如篩糠,錢氏雙眼含淚,臉色慘白問,“姓王的,你給我說實話,你在外麵是不是有人了?”
    耳邊傳來帶著哭腔的質問聲,王魯不免有些心虛,幹巴巴道,“胡說八道些什麽?我整天呆在香鋪中,忙的頭打腳後跟,怎麽可能有別人?你沒事別發瘋!”
    “要是你沒做虧心事,為什麽身上會沾上女人用的脂粉?”
    他狠狠將筷子撂在桌上,發出啪嗒一聲響,錢氏懷裏的小姑娘癟癟嘴,嚇得哇哇大哭。
    “香鋪裏除了香料,還有不少敷身香粉,我天天呆在櫃台,身上沾染些味道也是常理,並無半點虧心,要是你不信的話,我發誓還不行嗎?要是我跟別的女子生出苟且,甘願生不如死!”王魯色厲內荏的怒吼。
    錢氏本來也不確定,此刻聽見丈夫發了毒誓,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愧疚,輕輕拍撫著女兒的背,啞聲道,“是我不好,你千萬別往心裏去,累了一整日,快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王魯冷哼一聲,麵頰緊繃,將怒火全都發泄在妻女身上,當真好大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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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王家發生的事情,周清並不知情,且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打算插手,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除非錢氏自己想通,否則誰都沒有辦法。
    這天她呆在書房中,仔細研習香譜,將古時候有名的異香記錄下來,準備慢慢調製。周良玉在一旁溫書,兄妹倆各忙各的。
    說起來,周清在調香上的天賦並不算低,但出嫁之前她並不算勤快,即使周父有心教導,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讓老父一直歎息不已。如今沉香亭帶來的危機近在眼前,就算她能阻止縱火之事,也無法令劉兆曲收手,畢竟隻有千日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眼見著妹妹無比專心,周良玉深感欣慰的同時,不免有些憂慮。他放下書卷,忍不住道,“清兒,你現在懷著身孕,接觸太多香料,恐怕會損傷胎兒,要是真喜歡調香,等我那小外甥出世之後,再沉浸此道也不遲。”
    怎會不遲?那就太遲了!
    周清心中尖聲反駁,不過她卻不能將自己前世的事情說出口。不是誰都能活兩輩子,即使是最親近的家人聽到她說這種話,首先要做的也是請大夫給她看診,判斷是不是腦子出了毛病。
    這麽一想,周清渾身的勁頭泄了大半,眉眼耷拉著,柔嫩的紅唇緊抿成一條線,好像受了委屈的模樣。周良玉見狀,不由啞然失笑。
    “清兒可是生氣了?”
    周清搖頭,她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性子,哥哥本就是關心她與腹中的孩子,這才讓她盡量避開香料,要是將這種關心棄如敝履,跟羅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又有什麽差別?
    “我隻是有些心急,哥哥將來是要科舉的,而於福王魯都沒有學到爹爹的手藝,難道咱們周家調香的技藝就要失傳嗎?我不甘心!”
    嘴上這麽說著,其實周清最在乎的並非調香,而是父母親人的性命。想起前世發生過的事情,至親一個個離她而去,她就深恨自己的無能,要是她有本事,阻止了當初那場大火,阻止了哥哥被人陷害,爹娘就不會因為鬱結於心,先後去世;要是她能下定決心,早些跟羅豫和離,錚兒就不必活活餓死……說到底,都是她沒用。
    女人眼圈微紅,薄薄一層水霧覆蓋在杏眸上,那副可憐的模樣讓周良玉心疼的無以複加,他走到周清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妹妹這麽聰明,你的天賦就連父親都比不上,隻要用心學,終有一日會將技藝磨練至頂峰,千萬別把自己逼急了。”
    死死攥住柔軟的衣襟,周清知道自己沒有時間,隻要宣爐還在家中一日,以劉兆曲貪婪的性子,就不會放過他們,除非……擁有宣爐的人是劉兆曲得罪不起的,他才會死心。
    眼神略閃了閃,周清心底隱隱浮現出一個想法,她舔了舔幹澀的唇瓣,陡然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找爹”就飛快地跑出書房。
    看著她的背影,周良玉駭的心房緊縮,生怕清兒一個不察,磕著碰著,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可經不起折騰。
    周清走到香房外,輕輕叩門。
    “進來吧。”
    邁過門檻,她環顧一周,發現房中隻有父親一人,並沒有其他的夥計,這才慢吞吞的問了一句,“爹,要是女兒沒記錯的話,咱們家應該有一尊宣爐才是。”
    周父麵色一沉,放下手中的香夾,質問道,“你從何處聽到的傳言?”對於愛香之人,宣爐的重要性遠遠勝過真金白銀,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周父活了這麽多年,早就將“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八個字琢磨透徹,猛一聽到這話,心神不免有些震動。
    “先前因為調換香料一事,女兒覺得師兄有些不對,便偷偷跟著他,發現師兄跟劉府的一個小丫鬟私下接觸,那小丫鬟還問他有沒有宣爐的消息,看來是早就盯上了咱家。”周清不願撒謊,但要是謊言能使家人擺脫前世的命運,即使犯了口業又算得了什麽?
    “劉府的主子就是那劉兆曲,他女兒在對麵開了沉香亭,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咱家隻是平頭百姓,哪能跟那種富商對上,要是再把宣爐留在家中,定會招致災禍!”
    周父並不覺得周清在危言聳聽,他這麽多年一直活的小心謹慎,即便調香的技藝十分高超,也從來不肯出頭,此刻想到那珍貴的宣爐,不由緊緊皺眉。
    低垂著眼,周清繼續說道,“女兒有辦法渡過這一關,全看您舍不舍得。”
    “什麽辦法?”周父問道。
    “劉兆曲就算手段再多,也隻是一個商人,他能對付咱家,卻無法與官相爭,隻要將宣爐送到達官顯貴手裏,任他有千般手段,都使不出來。”
    “話雖如此,但宣爐是咱家傳了幾代的東西,這麽送出去,愧對列祖列宗啊!”
    將周父眼底的痛苦之色看的一清二楚,周清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恐懼,強笑道,“女兒認識一位貴人,他肯定會幫咱們這個忙,等過了難關,咱們再將宣爐拿回來便是,總不會丟了傳家寶。”
    周父明顯有些不信,問,“貴人?什麽貴人?”
    “就是朝中的大員,您要是相信我,就別再問了,就算咱們將宣爐平白送給他人,也好過被姓劉的算計強。”
    猶豫半晌,周父終於點頭同意,正如女兒所言,麵對一個算計自家的仇人,他實在是無法將宣爐拱手相讓,還不如先將寶物交出去,將來若是有機會的話,再把東西拿回來。
    “罷了,宣爐就在此處,呆會我將此物裝起來,你交給那位吧。”
    周清點頭應了,心底卻十分慌亂,蓋因她說的貴人不是別個,正是那日偶然遇到的指揮使謝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