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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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屏幽!
    西街
    羅新月到家後天色已經晚了,羅母燉了一鍋鯽魚湯給羅豫補身子,哪想到剛把大海碗端上桌,女兒便搗著胸口不住幹嘔起來。羅母也是過來人了,瞥見她滿臉的心虛,哪會猜不出其中的貓膩?
    手裏握著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衝上前,狠狠甩了羅新月一耳光,罵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臉?尚未成親就被人弄大了肚子,下半輩子該怎麽過活?”
    羅豫站起身,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著羅新月,他清楚妹妹性子驕縱,但總以為她能逐漸改好,哪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廉恥,做出未婚先孕的醜事。
    羅新月被打的麵頰紅腫,嘴角滲出血絲,梳的油光水滑的發髻也散落開來,看起來十足狼狽。她一邊躲避著羅母的巴掌,一邊叫喊著,“我肚子裏是長夏侯府的骨血,隻要把孩子生下來,女兒就能嫁進侯府了,哪裏不好?”
    黑眸中滲出冷意,羅豫一把握住羅母的手腕,冷聲開口,“高門大戶最重規矩,即使你懷了身孕,也隻能做個妾,想成為正妻,無異於癡人說夢。你把孩子打了,日後再尋一門好親。”
    羅母瘦長的臉黑如鍋底,她渾身顫抖不休,怎麽也沒想到唯一的女兒居然會蠢到這種地步!婚前失貞,未婚先孕,這都是天大的醜事,一旦被別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浸豬籠的!
    “聽你哥的,這孩子不能留,你不要臉,你哥是朝廷命官,還得顧及名聲……”
    話還沒說完,就被羅新月尖聲打斷,“什麽朝廷命官,不過是個八品的錄事而已,要是我真攀上了長夏侯府,哥哥就不必再在大理寺做那些瑣碎事情了,我也是為了他好!”
    羅新月到底是什麽德行,羅豫心裏一清二楚,他麵色微沉,轉身直接出了家門,準備去藥鋪買些紅花,給她灌下去,永絕後患。
    盯著男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羅新月大感不妙,她一把甩開羅母的手,飛快衝出家門,往長夏侯府的方向跑去。兩手捂著肚皮,她心急如焚,氣喘籲籲,好在老天爺還是站在她這邊的,前腳剛跑到侯府門前,吳家的馬車後腳便停了下來。
    腳步虛浮的男子由小廝攙扶著下了車,羅新月大喜過望,喚了一聲,“永業!”
    聽到女人的聲音,吳永業駭了一跳,這可是在家門口,萬一被華氏那個潑婦發現,他恐怕會脫層皮。
    循著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他發現羅新月躲在了榆樹後頭,探出腦袋,那張秀麗的臉兒上再無一粒紅疹,變得十分光潤柔滑。
    吳永業心中一熱,羅新月的皮相生的不錯,雖說性子嬌蠻了些,但到底是個年輕生嫩的小姑娘,弄到手還不到兩個月,此刻他還沒膩歪呢。快步走到女人跟前,男人環視一周,未曾發現不妥,還算俊朗的麵龐上帶著柔色,問,“月兒怎麽來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念著你。”
    這話純屬胡謅。先前女人臉上長滿紅疹,那副模樣甭提有多瘮人了,吳永業躲避還來不及,哪會想她念她?
    羅新月眼圈微微泛紅,哽咽道,“娘知道我被破了身子,將我趕出家門了,日後該怎麽辦?”
    說話時,兩行清淚順著粉腮滑落,再配上紅腫的左臉,又嬌又柔,楚楚可憐,讓吳永業心癢難耐,他提議道,“你娘實在太狠心了,我在西街還有一座宅子,不如先去那兒住上幾日,等她消氣再回家也不遲。”
    “我真能住在西街?會不會不太妥當?”
    吳永業將她摟在懷中,低聲誘哄著,“有何不妥?你是我的人,住在西街自是理所應當,見到你受苦,我的心都要碎了……”
    兩人好一通黏糊,等羅新月止住淚,吳永業這才派了信得過的小廝將女人送到了他名下的小院兒。那座二進的宅子位於西街,雖然不大,環境卻十分雅致,有不少公子哥兒在那裏置辦產業,以作金屋藏嬌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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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周清答應了指揮使,每隔三日便去謝府一趟,為他調製安神香。
    一般來說,味道過重的香料對孕婦有害,好在安神香的主料大多是藥材,並不傷身,她才敢一再接觸。
    坐在圓凳上,周清手裏拿著一把小刀,將小指割破,利刃刺破皮肉帶來陣陣痛意,十指連心,這種滋味實在稱不上好,但她除了滿身鮮血以外,再無別的東西可作交換,隻能如此。
    殷紅血珠滾滾而落,浸潤著瓷盤中幹癟的香料,好在她割破的傷口並不深,隻流了幾滴便不再滲血,稍微塗了些金瘡藥,她用白布條將傷口包住,頭戴帷帽,懷揣香料匆匆出了門。
    走到香鋪門口,於福有些訝異,忙問了句,“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周清隨便找了個由頭糊弄過去,要是被家裏人知道她跟錦衣衛指揮使見麵,怕是要嚇破了膽。
    到了謝府門前,她掀開帷帽,露出了一張玉白小臉兒。門房還是先前那個,此刻也認出了周清的身份,想起大人的交代,趕忙在前引路,將她帶到書房門口。
    周清抬手叩門,聽到男人低啞的聲音,緩緩步入房中。即使先前已經來過一回,現下跟謝崇共處一室,她仍覺得不自在。好在女人情緒內斂,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露出半點異樣。
    金黃日光灑進書房,分外明亮,這一回指揮使並未點燈,那種蠟燭特有的味道也消失了。周清走到案幾前,掃見擺放在桌麵上的宣爐,她呼吸急促了一瞬,眼角微微泛著粉,比枝椏上的桃花瓣還要嬌嫩。
    謝崇麵無表情的瞥了一眼,淡漠道,“開始吧。”
    周清恭敬應聲,小手探入衣襟中,將盛放著香料的布包取出來,動作時小指微微翹起,纏繞其上的白布說不出的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