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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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幽!
命運(捉蟲)
華氏出身將門, 手勁兒比普通閨秀不知大出了多少,在羅新月下顎處留下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疼的她呲牙咧嘴, 但因為害怕,女人根本不敢叫出聲。
此刻聽清了華氏的話,羅新月眼珠子好險沒瞪出來, 天底下竟會有此等美事?華氏主動來到羅家, 就是為了讓她進長夏侯府享福?
濃烈的喜悅鋪天蓋地的翻湧而來,幾乎要將人給淹沒了, 她再也顧不得疼, 急聲答道, “夫人, 小女子願意去侯府當姨娘, 您的大恩大德, 新月沒齒難忘。”
羅豫就站在一旁,若換成以往,他早就出言阻止, 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嫡親妹妹去做妾。但現在他卻未曾開口, 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眼底浮現出絲絲痛恨。
清兒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腹中懷著羅家的孩子, 但羅新月卻不管不顧,多次陷害, 狠毒到想要將嫂子置於死地。因為她, 清兒準備跟自己和離, 要是夫妻二人真為此分開,羅豫永遠都不會原諒。
高門大戶看似風光, 但內裏卻藏著不少齷齪。
羅新月以為自己進了侯府,就能過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熟不知後宅的陰私手段有多可怖,好比殺人不見血的刀,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早已被人徹底踩進泥裏,再也沒機會翻身。
羅豫麵無表情,淡聲發問,“新月,你真不後悔?”
“這有什麽後悔的?夫人心善,讓我得償所願,這是好事,大哥為何說喪氣話?”羅新月翻了個白眼,麵色漲紅,激動的神情根本遮掩不住。
見狀,華氏似笑非笑的鬆開手,“明日會有小轎過來迎你,羅小姐好生準備,畢竟你能等得,腹中的孩子卻等不得。”
說話時,她的眼神落在女人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美豔的麵龐上帶著一絲譏誚,並未多言,轉身離開了羅家。
羅新月進長夏侯府當妾一事,一開始周清並不清楚,還是華氏來到香鋪裏,買香粉時略提了一嘴,她才得知。
將香粉放在木盒中,女人聲音輕柔,如潺潺溪流,“新月進了侯府,便勞煩夫人多多照顧了。”
華氏唇角微勾,她也不是個傻子,自然聽出了周氏話裏的深意。
烏爺土雖比不得大食水珍貴,但買下此香的人卻並沒有周氏說的那般稀少,她刻意在自己麵前提到羅新月,估摸著是對小姑子的忍耐到達了極限,否則無須如此。
兩女相視一笑,周清將華氏送出香鋪,還未等回到香房,便看見焦茹神情倉皇的衝了進來。
“表姐怎麽來了?”秀眉微皺,她的態度並不熱絡,甚至還帶著幾分防備,但焦茹卻顧不得這麽多,眼圈一紅,小跑著奔向了書房的方向。
水眸閃過一絲怒意,周清快步跟上,她剛走到門口,便看見女人跪在地上,兩手死死攥住周良玉的袍腳,不斷流淚,那副淒慘可憐的模樣,如同被風雨摧殘的蓮花,搖搖欲墜。
“表哥,求求你救我一命,那個叫年仲的男人萬分歹毒,騙我簽了賣身契,準備把我賣進青樓,茹兒孝期未過,若受此大辱,還不如死了幹淨!”
聽到女人的哭喊聲,周清麵白如紙,身子踉蹌了一下。她哥哥本性良善,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焦茹落入火坑,為此,上輩子才惹上了人命官司,落得秋後問斬的下場。
果不其然,周良玉麵色嚴肅,先將焦茹從地上扶起來,而後才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焦茹眼神閃躲,手裏死死捏著帕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將事情真相全都說出來。當日她從周家離開,撞在了一個錦衣少爺身上,那人正是年仲。他表麵上俊朗斯文,背地裏卻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將良家女賣到青樓為妓,以此換得銀錢。
剛開始時,年仲還未得手,用花言巧語不斷誘哄,騙取了她的信任。昨日這人買了些酒水,將她灌醉,趁機在身契上按了手印。
孝期根本不能飲酒作樂,周家人性情雖和善,卻最重規矩,若知道自己做出這等糊塗事,萬一不肯幫忙,她該怎麽辦?
見焦茹一直流淚,並未答話,周良玉也有些心焦,他實在看不得這種逼良為娼的惡事,畢竟焦茹是自家表妹,若真被賣到那等勾欄裏,下半輩子哪還有出路可言?
“你先別急,我去取些銀子,將身契贖回來,就當花錢買個教訓……”
聽到這話,焦茹大喜過望,她就知道周良玉心軟,肯定不會放任自己受苦,這樣俊美又心善的男人,若成了他的妻子,當真是天大的好事,隻可惜周清那個賤人太過礙眼,明明早已出嫁,卻還厚顏無恥的住在娘家,委實令人厭煩。
周清站在門口,定定的注視著周良玉,啞聲開口,“哥哥,這種逼良為娼的事情,咱們解決不了,不如交給官府,才能徹底消除後顧之憂。”
焦茹麵色一變,怎麽也沒想到周清竟會如此心狠,哭道,“清兒,表姐究竟是哪裏對不起你?竟要如此害我,女子的閨名有多重要,你不會不明白,若鬧到官府的話,沾在我身上的汙泥這輩子都洗不淨……”
周良玉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決定私了。他知道妹妹不喜焦茹,但人命關天,不容輕忽,“清兒,哥哥不能不去。”
話落,他拂開女人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水眸中爬滿了血絲,周清恨得渾身發抖,她反手給了焦茹一耳光,厲聲嗬斥,“你到底是什麽德行,我心知肚明,今日哥哥若受了你的連累,我就算死了,也要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狠狠咬了下舌尖,柔嫩掌心中滲出細密的汗珠,周清心急如焚。
突然,她腦海裏浮現出謝崇那張臉,猶豫了一瞬,便飛快地跑了出去。
坐在馬車上,周清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前世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周良玉為救焦茹,跟年仲在河岸邊上發生了爭執,不知怎的,後來竟然撕打起來,年仲掉進河裏,哥哥跳下去救人,但他水性不佳,拖延的時間過長,使得年仲丟了性命。
大周朝律法嚴明,殺人償命,不容輕視法度,如此一來,即便周父席氏再是痛苦,依舊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哥哥問斬。
周清本以為不讓焦茹住在周家,命運就能改變了,哪想到她搬到外頭的宅子,竟然還能跟年仲遇上,甚至一切都如同前世那般,她求到了哥哥麵前,隻不過比上輩子晚了幾日而已。
指甲深深刺進肉裏,這股刺痛讓她神智清醒了幾分,等馬車停到謝府門前,周清給了車夫幾枚銅板,跟守門的侍衛說了一聲,便直接往書房走去。
對於謝崇的心思,她心知肚明,也清楚自己不該來求指揮使,但周良玉是她唯一的哥哥,若真因為焦茹那個惡毒的女人丟了性命,她肯定會後悔終生。
神情恍惚走到書房前,周清惶急之下,也顧不得規矩,伸手將房門推開。
謝崇負手站在窗欞邊,聞聲回頭,待看見女人微紅的眼眶,他心房陡然一緊,大步站在她麵前,想要伸手扶一把,又怕自己孟浪的舉動引得她厭惡,隻得強忍焦急,一動不動。
“周小姐,出了什麽事?”
將書房的木門仔細闔上,周清緩緩下拜,聲音中帶著幾分淚意,雖不濃,卻緊緊扣住了謝崇的心弦。
“指揮使,小婦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求您派人去河岸邊尋我哥哥,他與一個叫年仲的人廝打起來,我怕他吃虧……”重生一事太過驚駭,任誰都不會信她,因此,周清根本不敢跟別人吐口,隻能將此事深深埋在心底。
謝崇自無二話,朗聲道,“謝一,你帶人到河岸去找周良玉,將他帶到謝府。”
謝一抱拳應聲,他經常去到香鋪,對周家人萬分熟悉,自然不會錯認。
眼底蒙上一層水霧,周清鬆了一口氣。周良玉前腳出門,她後腳便來到了謝府,錦衣衛的手段神鬼莫測,效率極高,即便年仲落了水,也能及時將人救起來。
因心緒太過焦灼,周清無法平靜下來給謝崇調香,她滿臉愧色,不住道歉,“指揮使,都是小婦人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勞煩您,今日還無法調製安神香,請您見諒。”
謝崇心中憐惜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她?
二人坐在書房中,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周清直冒冷汗,貼身的衣裳都沾上濕意,粘膩的滋味著實稱不上好。但她卻顧不了這麽多,一瞬不瞬的盯著門口,期待下一刻,哥哥就會被帶進書房,不必如同前世那樣,因為一場意外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