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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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幽!
高攀(捉蟲)
瞥見女人嬌美的麵龐, 謝崇眸色越發幽深,手指從刀鞘上劃過, 麵上隱隱帶著幾分不耐與怒意。
“什麽也沒說?羅氏, 你真以為本官好糊弄?在外誹謗朝廷命官的名譽,定是受到有心人的驅使,既如此, 若你不明明白白交代出來, 鎮撫司絕不會輕饒!”
鎮撫司是什麽地方?那處堪比閻羅殿,人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若她真被關進去, 這條命哪還能保住?越想越怕, 羅新月嚇得直哆嗦,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衝著謝崇直磕頭。
“大人, 民婦隻是一時糊塗,才說出那等不堪入耳的話,像您這等身份, 怎會看上一個生了孩子的有夫之婦?都是民婦的錯, 還請您原諒一回。”
聞聲, 謝崇心中更怒, 他對周清的確存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礙於旁的緣故,不好表露, 此刻卻被眼前的婦人拿來說嘴, 萬一清兒誤會了他, 這該如何是好?
“將人送回長夏侯府,讓老侯爺好生看管!”
謝一抱拳應聲, 將哭嚎不止的羅新月拖拽出去。這婦人生的十分敦實,饒是謝一習武多年,在寒冬臘月的檔口也熱出了一身汗。不知那吳永業究竟是何想法,人說娶妻娶賢,納妾納美,他偏反其道而行之,娶了將門出身的華氏為妻,平日舞刀弄棒,凶神惡煞;納進門的一房妾室,更是惡毒蠢鈍,跟美豔全無半點關係。
冷風從門縫裏吹進來,羅母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拍著腿哭道,“我的命為何這麽苦啊!娶的媳婦不止不孝,犯了七出,眼下周家還要以勢壓人,你們的良心都被狗給吃了嗎?”
平頭百姓在爭執時,慣會使出撒潑放賴的手段,羅母以此占了不少便宜,但現下卻碰了個釘子,無論她怎麽哭鬧,堂中都無一人理會,任由她坐在冰涼的泥地上,陣陣寒意滲入骨髓,持續了一刻鍾功夫,她嘶啞的聲音終於停歇。
“婆婆還是先回去吧,讓羅豫拿出和離書,否則我便會去到長夏侯府拜訪華夫人,讓她仔細教教新月規矩,否則衝撞了別人,實在不妥。”周清聲音溫和,語氣中並無一絲怒意,但聽在羅母耳中,卻仿佛催命符一般。
華氏身為主母,手段又十分毒辣,不到一年便將新月折磨成現在這副樣子,若周清真跑去侯府告狀,她女兒哪還有什麽好日子過?
猛地往前一撲,羅母神色猙獰,死死攥著女人的手腕,因做慣了活計,她手上力氣極大,陣陣鈍痛傳來,讓周清不由疊了疊眉。
謝崇看在眼裏,當真心疼極了,恨不得立即將這瘋婦趕出去,隻是還沒等他出手,就見周清四指並攏,一記手刀砍在了羅母右臂上。
“你好大的膽子,還敢毆打長輩!”羅母痛叫一聲,隻覺得胳膊發麻,不自覺便鬆了手。
即使這樣,她仍不罷休,繼續說道,“你不能去長夏侯府,聽到沒有?要是你去找新月的麻煩,我就告到官府,讓官老爺治罪!”
將袖襟略往上扯了扯,掃見紅腫不堪的腕子,周清麵色不變,眼底卻湧起了一絲火氣,冷聲道“到底是我不孝還是羅家咄咄逼人,婆婆您心知肚明,若您繼續再香鋪鬧下去,便休要怪我不念舊情了。”
麵對這樣的威脅,羅母恨得咬牙切齒,但她除了妥協以外,再無半點法子,最後隻得垂頭喪氣的離開了香鋪,仿佛鬥敗了的公雞一般。
衝著謝崇福了福身,周清眼底盡是感念,“今日多虧了指揮使及時趕來,否則那對母女指不定鬧到什麽時候,您又幫了小婦人一回。”
黑眸直直盯著粉潤的唇珠,謝崇隻覺得一陣幹渴,輕聲道,“周小姐不必客氣,即便本官不來,你也有法子解決此事,不是嗎?”
羅母雖然心狠,但一雙兒女卻是她的死穴,隻要抓住了羅新月的把柄,就相當於捏緊了羅母的死穴,任她有千般手段,也無法施展出來,周清自然不懼。
謝崇來到香鋪,主要是為了安神香,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
離開堂屋時,周良玉衝著妹妹使了個眼色,話未出口但深意自明,周清焉能不知?她低低歎了一聲,知道自己必須跟指揮使保持距離,就算此時顯得不近人情,也好過真生出妄念,日後難以割舍。
每當調香時,周清總會極為專注,她將心中紛繁的思緒壓了下去,提前取出浸過血的藒車香,用木杵慢慢碾碎。
瞥見白玉般的指節,思及羅母方才的舉動,謝崇目露擔憂,“周小姐,你沒受傷吧?”
周清搖頭,“指揮使無需擔心,小婦人並沒有那般嬌貴。”說著,她手拿香勺,將香灰鋪平整,而後才將香料置於爐中。
感受到女人疏離的態度,謝崇眸光略有些黯淡,他不是不知清兒的顧慮,隻是情難自禁,根本無法放手罷了。她名義上是羅豫的妻子,卻是他兒子的生母,一想到此點,男人便覺得有股熱意在四肢百骸間遊走,令他忍不住喟歎一聲。
“錚兒與我十分投緣,不如讓那孩子認我作義父,如何?”即使不能立時將女人娶過門,讓錚兒管他叫義父,也能稍微緩解心中的焦灼,讓他不至於被逼瘋。
聽到這話,周清手上一抖,竹製的香夾摔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響。她與謝崇之間隔著香幾,隔著絲絲縷縷的煙霧,很難看清這人的神情。
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按說跟普通的商戶並無半點瓜葛,眼下突然要認義子,難不成是發現了什麽?
這麽一想,周清不免有些驚惶,指尖微顫,撿了幾次才將香夾拿起,出言拒絕道,“周家隻是商戶,身份鄙薄,萬萬高攀不起……”
“這怎是高攀?周小姐調製安神香,使得本官不必再受到髓海鈍痛的困擾,夜能安寢,此等恩情著實不淺,認下義子也是本官心甘情願,小姐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錚兒思量一番,有了這層關係,滿朝上下,無一人膽敢折辱他,這樣有何不妥?”
謝崇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周清耳畔炸響,她斂了斂心神,生怕自己失態,好半晌才開口,“多謝大人厚愛,容小婦人考慮幾日,再給您答複,成嗎?”
說話時,周清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神情中帶上了幾分哀求,杏眸中也似含著水波,盈盈溢彩,這副模樣既可憐又可愛,令謝崇心中升起絲絲憐惜,不忍將人逼急了。
“小姐慢慢考慮便是,本官不急。”
從周家離開後,謝崇徑直去了北鎮撫司,謝一看到指揮使,趕忙道,“屬下已經將羅氏交給了長夏侯,那位老侯爺性子十分謹慎,十幾年都不敢遞上一份奏疏,更別提跟與錦衣衛作對,有他在,羅氏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謝崇雖對羅新月厭惡至極,但這個婦人眼下還有用,不能丟了性命,他沉聲吩咐“讓羅家兄妹倆見上一麵,羅豫是個聰明人,明白了形勢,肯定會將和離書交出來。”
謝一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大人竟會改變心意,用這種以勢壓人的手段逼著人家夫妻和離。
不過這樣也好,指揮使早就到了成婚的年歲,若非父母不在人世,侯氏又是個混的,也不會耽擱到現在,比起心機深沉的寧玉蕪,還是心性純善的周小姐更適合大人。
心中轉過此種念頭,謝一更加不願耽擱,快步離開了鎮撫司。
即使羅新月成了吳永業的妾室,甚至還生了個兒子,以她的身份,依舊沒見過老侯爺幾回。今日被謝一提著領子,直接送到了長夏侯麵前,她駭的心跳驟停,恨不得直接昏迷過去。
老侯爺根本不敢開罪鎮撫司的人,一直賠著笑臉連連致歉,等到將謝一送出府後,他麵上笑容緩緩收斂,手上茶盞狠狠一擲,砸在了羅新月腦門兒上。
“你這個賤人,真是活膩歪了,竟敢得罪錦衣衛的人,是要讓整個侯府都給你陪葬嗎?”
羅新月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如同篩糠,半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沒過多久,吳永業與華氏也來到了正堂,待看到跪在地上的婦人,男人眼底滿是厭惡,再無一絲一毫的柔情。
“爹,出什麽事兒了?”
長夏侯氣的臉色發青,斥罵道,“都是你幹的好事,將這等不知好歹的婦人納進家門,得罪了指揮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吳永業悚然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這般嚴重,他死死瞪著羅新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惡狠狠地質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羅新月心中無比委屈,捂著臉嚎哭,“都是周清那個賤人搞的鬼,她身為我羅家婦,竟然勾引了指揮使,我與母親找上門時,被人發現,才會鬧成這樣。”
華氏站在一旁,聞言不由挑了挑眉,麵上露出明顯的詫異之色。不過想到周氏豔麗脫俗的容貌,萬分精湛的調香手藝,這樣出眾的女子被指揮使看上,並不奇怪。
吳永業最愛如同嬌花一般的柔弱女子,但羅新月自打生產過後,堪比兩個健壯男子,對著這樣一副皮囊,他委實生不出半分憐惜,隻餘濃濃厭惡。
正當他琢磨著該如何處置羅新月時,突然有個小廝快步走入,道,“老爺,羅錄事就在府外,想要見羅氏一麵。”
錄事隻是八品小官,根本沒有踏足侯府的資格,長夏侯正憋著氣呢,擺手道,“不見。”
“但羅錄事身邊跟著錦衣衛,若不見的話,是不是不大妥當?”小廝硬著頭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