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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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屏幽!
    心願
    跟了吳永業這麽多年, 為了討得他歡心,羅新月處處伏低做小, 到底也學到了不少本事, 很快便籠絡住了胡定成的心,軟磨硬泡讓他鬆了口,同意將她納為妾室。
    威遠侯府也不是什麽規矩人家, 否則老侯爺根本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惡事, 讓曲姨娘在府裏作威作福,將正妻嫡女壓得透不過氣來。要不是浴佛節那天吃了大虧, 恐怕她現下都不會安分下來。
    曲姨娘一開始對羅新月無比嫌棄, 隻覺得這種婦人進府當妾都不夠格, 但架不住兒子喜歡, 要是為了這等小事與定成鬧的不歡而散, 反倒不太值當。
    想通了這點後, 曲姨娘派了嬤嬤去羅家知會一聲,又送了些東西過去,也算是默許了此事。
    等到羅豫得到消息時,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已經晚了。
    看著屋中擺放著的箱籠, 以及滿臉喜色的母女二人, 男人俊朗麵龐陰沉的可怕, 沉聲問,“是誰讓你進威遠侯府做妾的?像胡定成那種人事不通的狗東西, 跟了他有什麽好?”
    羅新月心裏正高興呢, 突然被人當頭潑了冷水, 忍不住冷笑一聲,“給世子爺做姨娘有何不妥?能在威遠侯府中享受榮華富貴, 總比嫁給一個沒出息的莊稼漢強!你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大哥,為何要這麽害我?”
    瞥見兒子額角迸起的青筋,羅母麵上的笑容僵硬一瞬,拉著他的手勸道,“阿豫,既然侯府已經同意了此事,你也莫要計較了,你妹妹貪花愛俏,正是年輕生嫩的好時候,嫁到莊戶人家過日子,她哪能吃得了那種苦?不如遂了她的心願。”
    “心願?”羅豫眼底盡是譏誚,“原來她的心願就是給人當姨娘,先前進了長夏侯府,如今又與胡定成牽扯不清,你就不能將腰杆挺直,堂堂正正地過日子嗎?”
    “堂堂正正?你也配說這四個字?大哥難道忘了,你是如何從錄事一點點爬上來的?是周清為了和離,給了你銀子,靠著女人往上爬,真能問心無愧嗎?”
    從很久以前起,羅新月就對羅豫生出了濃濃的怨氣,明明他們是關係最親近的血親,偏生比不上一個外人,周清有什麽好的,不過就是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賤婦,偏偏將大哥迷得神魂顛倒,即使過了這麽長時日,依舊忘不了她。
    眼見著羅豫氣的雙目暴突、麵紅耳赤,羅新月不免有些膽寒,趁著羅母拉著他胳膊的檔口,小跑著離開家門,直接去了威遠侯府。
    由於納妾不必大操大辦,根本沒幾人知道胡定成多了個美妾的事情,周清也不例外。
    這天她抱著錚兒在街上閑逛,晌午時人並不算少,好在身邊跟著幾名丫鬟婆子,將母子倆圍在中間,倒也不會被人潮衝撞著。
    前段時日謝崇還說過,錚兒長的頗為結實,就跟小秤砣似的,當時周清還不以為意,這會兒將孩子抱在懷中,才兩刻鍾功夫她就有些熬不住了,胳膊又酸又麻,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紮一般。
    剛想將孩子交給金桂,就聽到前頭有一陣喧鬧聲,她定睛細看,發現是一個鼻青臉腫的小丫鬟拚了命往前跑,身後跟著數個手持棍棒的家丁,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甭提有多瘮人了。
    劉百戶奉命保護夫人,這幫人還沒走到近前,就被穿著便服的錦衣衛給攔了下來。
    看著身形高壯、麵容凶悍的劉百戶,家丁們不免有些氣弱,為首那人色厲內荏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耽誤威遠侯府的人辦事,得罪了郡王妃,你擔待的起嗎?”
    周清曾跟胡婉琰打過交道,知曉她為人聰慧,性情也沉靜的很,就算嫁給了成郡王,也不會做出這等仗勢欺人的舉動。
    小丫鬟也不知跑了多久,此刻倒在地上,捂著臉嗚嗚痛哭,淚水將麵上幹涸的血跡衝刷下來,看著萬分可憐。
    “還請夫人救命,奴婢是侯府的丫鬟,簽了三年活契,伺候在世子身邊,不知怎的,竟然遭了羅姨娘的妒恨,今早他們要將奴婢賣到妓院裏,奴婢不願,便從威遠侯府中跑了出來。”
    周圍的百姓聽到這話,一個兩個忍不住對那些家丁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將濃痰啐在他們臉上,顯然是見不得這等逼良為娼的惡事。
    “簽了活契,與雇工沒甚差別,平日裏斥罵幾句也就罷了,竟還想將人賣到那等醃臢的地方,這不是要把小姑娘逼死嗎?”
    “可不是麽!威遠侯府這般喪盡天良,還打著郡王妃旗號,真是作孽!”
    周清微微皺起眉,問,“那羅姨娘究竟是何許人,行事如此狠毒,也不怕帶累了侯府的名聲。”
    丫鬟低低抽噎著,“方才羅姨娘也追出來了,想必待會就能找到奴婢,還請夫人發發善心,救奴婢一回吧!”
    正說著,便看到一名裝扮豔麗的女子走到近前,周清麵露詫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丫鬟口中的羅姨娘竟是羅新月。
    瞧見那賤奴死死攥著周清的裙裾,羅新月眼底劃過一絲陰鷙,伸手撫了撫鬢角,笑著道,“謝夫人,這是胡家的奴才,就算您是指揮使的正妻,也不好把手伸到別府的後宅中吧?”
    垂眸看著這麵頰腫脹的小姑娘,年紀不大,最多十四五歲,要是被家丁帶了回去,憑羅新月的性子,恐怕會被打的半死不活,而後再賣到勾欄中,終此一生都會活在絕望與恐懼中。
    “既然她簽的是活契,那我出銀子將她買下來,不知羅姨娘意下如何?”
    見周清又跟自己作對,羅新月心裏恨得不行,偏偏當著眾人的麵她也不好太過失態,隻往前走了幾步,眼神落在白生生的小孩身上,壓低聲音說,“周清,指揮使對你還真是不錯,心甘情願地替我哥哥養兒子,要是哪天你過不下去了,便將錚兒送回羅家,好歹也是我羅家的骨血,總不能流落在外、吃盡苦頭。”
    “此事不必羅姨娘費心,你還是將這丫鬟的契書交出來吧,胡世子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奴才與指揮使作對。”周清淡淡道。
    羅新月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死死咬牙,“謝夫人想要個丫鬟,自然沒有不送的道理,隻是青菱可不是什麽安生性子,在侯府勾引世子爺,若是進了謝府的話,想必就會將心思放在指揮使身上了,等到青菱被收了房,就算謝夫人再是後悔,也沒有任何用處。”
    說到後來,羅新月突然提高了語調,青菱正跪在地上,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低泣著反駁,“奴婢從來沒有做過那種事,還請夫人明察。”
    周清心地純善不假,卻不會給自己添麻煩,從威遠侯府的人手中拿到了契書,她將孩子交給金桂,彎下腰,直接把薄薄紙張塞進青菱手裏。
    “從今天起,你就自由了,去自謀生路吧。”
    青菱麵露愕然,哭喊道,“夫人,您莫要聽信羅姨娘的話,奴婢並非那等不知廉恥的性子,求求您讓奴婢進府伺候”
    在麵對主子時,金桂萬分細心、萬分溫和,但麵對這些不相幹的人,她的性情委實說不上好,這會壓低了聲音威脅,“勸你得了好處就快點離開,否則被關進詔獄中,這輩子也別想活著出來。”
    青菱駭了一跳,下意識將目光投注在那位貌美夫人身上,豈料後者看都不看她,態度無比冷漠。
    周清自是聽到了金桂的話,但她不以為忤,反而低低笑出聲來。
    剛才她之所以會幫青菱,隻是見不得人被如此糟蹋,前世若有人對她伸出援手,也不至於落得身死子亡的地步;但幫了青菱後,這丫鬟究竟該如何過活,卻與她沒有半點瓜葛。所謂救急不救窮,正是這個道理。
    謝府一行人逐漸走遠,威遠侯府的家丁還在虎視眈眈。對上他們陰狠猙獰眼神,青菱嚇了一跳,也不敢再說什麽了,她飛快地將契書撕得粉碎,鑽入人群中,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周清帶著錚兒徑直去了雲夢裏,昭禾一看見她,細眉不由皺緊,“可是遇上什麽事兒了?怎的裙衫上還有血跡,皺皺巴巴,一點也不齊整。”
    “羅新月你可記得?”女人坐在圓凳上,喝了口茶潤潤喉,挑眉發問。
    “你以前的小姑子,在長夏候府當妾的那個?”昭禾對羅新月有些印象,當初她跟清兒去普濟寺祭拜,羅新月險些沒害了她們倆,若不是錦衣衛及時趕到,恐怕性命就保不住了。
    “她怎麽了?”
    周清伸舌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緩緩開口,“因為羅豫無恥的行徑,她被吳家逐出府,哪想到又進了威遠侯府,還成了胡定成的妾室。”
    除了胡婉琰母女外,昭禾對威遠侯府沒有半分好感,此刻撇了撇嘴,“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都是那等醃臢性子,配在一起天造地設,也省得糟踐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