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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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雄英擺手道:“舊人走了,可總要有新人補上去,就是不貼心!”
    “哎,為了江山社稷,朕可以受受凍,倒也沒什麽,可不能心涼啊,一旦心涼,那整個朝廷不都涼了!”
    話到此時,詹徽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皇帝又想找個人幹得罪人的活了,不過,詹徽老了,他幹不動了,需要另外找一個能臣幹吏。
    “新衣未必不貼心啊,陛下!”
    朱雄英笑著問道:“看來詹卿雖不在朝廷,卻也始終有憂國憂民之心啊!”
    “老臣年紀大了,如今就算有心為陛下分憂,也無能為力,這把老骨頭也隻能在家喝茶養花,全當養老了!”
    詹徽連連擺手,朝廷的渾水,他是不願意在趟了,官是沒了,能在家養老,已經是萬幸中的千萬幸了。
    說到底,還是皇帝有情有義,不願意為難他這個老頭子,換成太祖爺,那就是第二個李善長。
    “不對吧!”
    朱雄英似笑非笑的說道:“朕怎麽聽說,陳丕在漢南走的每一步都是你在背後指點,不然不會走的如此平坦啊,做起事來也是滴水不漏!”
    皇帝其實什麽都知道!
    詹徽並沒有慌張,而是平靜說道:“陳丕自二十多歲就跟著老臣做事,二十多年過去了,就算再平庸之人,也該成才了,老臣確實指點過他漢南之事,不過,大部分事都是他自己決策的,出了事,不能怪到老臣頭上吧!”
    朱雄英頓時大笑起來,這個老狐狸,離開了朝廷倒成了好人,還想著拉他學生一把。
    “功是功,過是過,有功即賞,有過必罰!”
    “陛下賞罰分明,令臣敬佩!”
    詹徽開始說屁話了!
    “少說這些沒用的!”
    眼看鋪墊的差不多了,朱雄英正經起來,問道:“最近南邊出了點事,你聽說了沒有?”
    “臣早已不在朝廷,並不知道!”
    “思州,思南的兩大宣撫司為了爭一座朱砂礦,進行火拚,死了不少人,思南宣撫司沒打過,把思州宣撫司告到朝廷了!”
    朱雄英言簡意賅,把事說了一下,詹徽眉頭一皺,說道:“陛下,此事老臣確實沒聽說!”
    “那你現在知道了!”
    “老臣……”
    詹徽一時語塞,愣了片刻後,緩緩說道:“陛下,臣可否看看奏本!”
    “可!”
    朱雄英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老樸立馬送了過去。
    詹徽打開後,看了一遍,斟酌片刻後,說道:“陛下,這是一次收回思州,思南,打擊四大土司的好機會啊!”
    詹徽就是詹徽,別的臣子看後都在討論要不要插手田氏土司的內事,而詹徽卻能一針見血的指出這件事的核心問題。
    詹老頭能成為永興朝第一文官,那不是沒理由的。
    朱雄英故意問道:“怎麽說?”
    “朝廷下詔,讓思州宣撫使田深,副使黃禧來京,如果不來,就是抗旨不遵,興兵討伐叛逆!”
    詹徽的思路和皇帝所想,不能說差不多,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如果二人來了呢?”
    詹徽冷冷一笑,說道:“來了那就更好了,把宣撫使田深關起來思過,把副使黃禧放回去……”
    “思州,思南,這兩大宣撫司積怨已久,田深被懲,黃禧一定不服氣,他還得找田宗定的麻煩……”
    “田宗定怎麽想,田深被抓,又有朝廷撐腰,之前吃了這麽大的虧,肯定要報仇啊,所以一定會趁機攻打思州,雙方還得繼續打……”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差不多了,朝廷已經警告你們兩家了,以後不要再打了,過好自己的日子。
    你們兩家如果又打,那就是沒把朝廷放在眼裏,那就是造反,那就等著被滅吧。
    詹徽把每一步都算的很清楚。
    當然,朝廷要想解決這兩個不聽話的宣撫司,有無數種方法,如果是為了這些,朱雄英壓根都不會來詹家。
    朱雄英突然說道:“奏本最後夾著兩張紙,看看吧!”
    詹徽一愣,奏本還在他手上,翻到最後,果然有夾著的兩張紙,隨即抽了出來,看到上麵的內容,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
    “改土歸流!”
    土司,也就是土官,明朝的一種羈靡製度。
    朝廷會當地首領一個都指揮使,或者宣慰使,宣撫使之類的官,名義上屬於大明的地盤,但有高度自治的權力,官職由家族世襲,說白了,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叛亂,割據,對抗朝廷之事,頻繁發生,洪武朝的時候,有一個烏撒土司叛亂,結果被傅友德殺了三萬多人,幾乎快滅族了。
    而朱雄英所寫的改土歸流,簡而言之,廢棄土司製度,官職世襲製度,於地方設立州縣,由朝廷派流官過去管理。
    所謂的流官,其實就是不固定的意思,派過去的官員有任期,滿了就會調任別處。
    “好一個改土歸流,不過……”
    詹徽皺著眉頭接著說道:“恐怕那些地方土司不會乖乖配合朝廷的改土歸流之策!”
    改土歸流,一旦成功,必然會加強朝廷對地方的控製,促進經濟發展,文化交流,鞏固天下一統。
    統一的國策和律法,不僅規範秩序,百姓的生活也會穩定,長治久安。
    但改土歸流,相當於收回地方首領的特權,土皇帝當久了,誰又願意去受製於人。
    不是朝廷一道改土歸流的聖旨下來,地方首領就能乖乖配合的事。
    朱雄英麵露難色,歎息道:“所以這件事需要有人去做!”
    詹徽是不可能去了,說不定還沒到西南,他這把老骨頭就得著扔在路上了。
    “陛下,老臣聽說,過兩年朝廷要打仗了?”
    “有這事!”
    詹徽點頭道:“既然如此,依老臣之見,改土歸流之策還是緩緩為好,最好等仗打完!”
    “朕也是這樣想的!”
    凡是改,必然要流血,而改土歸流,相當於一場戰爭,而這場戰爭永興一朝是結束不了了,起碼也要幾十年的過程。
    “陛下,老臣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雄英心中瞬間“咯噔”一下,凡是詹徽獻策,八成都是心狠手辣的絕戶計。
    “你說吧!”
    詹徽眯著雙眼,冷聲道:“既然兩年後,朝廷要打仗了,不如現在就開始對西南各土司抽壯丁,狠狠的抽,規定數量,然後集中一處操練!”
    “如果各地首領聽從朝廷的號令,兩年後,就讓這些兵丁上戰場作戰,在戰爭中消耗掉,同時也是在削減他們的勢力……”
    “如果不從,朝廷就有討伐他們的理由,趁機推行改土歸流的國策,一切皆名正言順!”
    朱雄英聽後,嘴角不斷抽搐,這不僅是絕戶計,還是赤裸裸的陽謀。
    此計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