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老頭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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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破路,簡直能把人折磨死,說真的,這還能算路嗎?”在前往慶源鎮的途中,陳遠騎在馬背上,實在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他一邊嘟囔著,一邊緊皺眉頭,時不時顛一下身子,試圖緩解道路顛簸帶來的不適。
放眼望去,同行的眾人也都騎著馬,就連元敬王後這樣的女流之輩也不例外。實在是這邊的路況糟糕透頂,要是乘坐馬車,那一路的顛簸程度,在場的人除了朱高煦,恐怕沒人能夠承受得住。
此刻,朱瞻墨正蜷縮在朱高煦的懷中,跨坐在馬脖子上。隻見他整張臉緊緊地糾成一團,仿佛一個皺巴巴的小包子,嘴唇緊閉,整個人連話都懶得說一句。
朱瞻墨這次可真是遭了大罪了。在高麗,幾乎找不到一條平坦的道路,哪怕是王城之中亦是如此。原本滿心歡喜地出來,想著增長見識、見見世麵,可誰能想到,自從離開新城之後,幾乎八成的時間都耗費在了趕路上麵。再加上他畢竟隻是個孩子,即便從小就比同齡人身體素質好,身子骨更為強壯,但如此長時間的折騰,也實在是吃不消。
好在他身上帶著青源丹,能時不時服下一粒來緩解身上的勞累,否則的話,恐怕早就堅持不住,被這一路的艱辛給徹底擊垮了。
相比之下,元敬王後的狀況就顯得極為糟糕。她本就因侍女不幸身死而悲痛萬分,內心的痛苦如影隨形。再加上多年來一直深居皇宮,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身子骨變得愈發嬌弱。這一路的奔波勞頓,對她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一路上,她身心俱疲,好幾次不得不下馬,扶著路邊的樹木或石塊,劇烈地嘔吐起來,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整個人顯得虛弱不堪。
反倒是與朱瞻墨同齡的李裪,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在高麗長大,早已對這種崎嶇顛簸的道路習以為常,身體的適應能力較強;又或許是他生性堅韌,即便身體難受,也默默忍受,不輕易將痛苦表露出來。
李裪一邊擔憂地望向正在嘔吐的母親,眼神中滿是關切與心疼,一邊轉頭向陳遠解釋道:“此地太過偏遠了,平日裏幾乎沒有什麽人會到這邊來,自然也就沒有人專門來修路,所以路況如此糟糕也是沒辦法的事,實屬正常。”說罷,他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
聽聞李裪這麽說,陳遠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撇,心裏想著:你們那漢陽城的王城都修建好些年了,平日裏來來往往的人也不算少,可那道路不還是破破爛爛的?但這話他終究沒有直接說出口,隻是在心裏暗自腹誹。
“唉,這一路連個能歇腳的茶鋪都找不著。”陳遠隻覺得口幹舌燥,嗓子仿佛要冒煙了一般。他伸手拿起掛在馬背上的水袋,迫不及待地擰開蓋子,猛灌了兩口。水順著喉嚨流下,稍稍緩解了些幹渴,可他還是覺得不盡興。擦了擦流到嘴邊的水漬後,陳遠又開始發起了牢騷,聲音裏滿是疲憊與不滿。
金宗瑞聽到陳遠這般抱怨,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畢竟高麗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國家,聽到別人如此貶低自己的國家,心裏當然不是滋味。他微微皺起眉頭,將臉別到一邊,索性不再說話,以免忍不住與陳遠發生爭執。
然而,李裪倒是沒有覺得受到了侮辱。他心裏明白,自己國家在道路建設等方麵確實做得不盡如人意,人家說的也是事實,怨不得別人。此刻,他心裏反倒對大明越發好奇起來。他聽說起大明的繁榮昌盛,可一直沒有機會親眼見識,如今聽陳遠一路上這般對比,他愈發渴望知道,大明那邊究竟是怎樣一番盛世景象,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那般,處處繁華,道路平坦寬闊呢?
在趕路的途中,李裪好幾次都忍不住向朱高煦他們幾人打聽大明那邊的情況。可對於他來說,大明的一切終究隻是停留在別人的描述中,沒有親眼見過,隻能憑借自己有限的認知和豐富的想象力去勾勒那片陌生土地的模樣。
在高麗的這三個俘虜裏,年紀最小的李裪表現得最為沉穩淡定。一路上,他總是有問必答,與朱高煦、陳遠等人交談甚歡,幾人間的關係也因此拉近了不少。麵對陳遠時不時發出的牢騷,李裪絲毫不在意,反而十分耐心地解釋道:
“慶源鎮其實才剛剛建立沒多久。咱們東北這邊,向來地廣人稀,沒多少人煙。即便慶源鎮建成之後,鎮裏也隻有一小部分是當地的居民,剩下的大多是鎮守在此的士兵以及他們的家眷。因為這邊人口實在太少,需求也不旺盛,就連那些逐利的商人,都不願意長途跋涉到這邊來,有時候甚至好幾個月都看不到一個外人經過這裏。所以啊,在這種情況下,擺茶攤、開酒樓之類的生意根本就沒有意義,很難維持下去。”
“你們國家就連驛站都沒有的嗎?”盡管陳遠對慶源鎮的大致情況有所了解,但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在他看來,慶源鎮作為一個軍鎮,一旦有重要軍情,必然要以最快速度快馬加鞭向京城匯報。倘若連驛站都沒有,那驛使在途中難道要耽擱時間自己去尋找馬的飼料?況且,馬兒連續奔跑也需要適當休息啊,總不能一直馬不停蹄吧。
“額……”李裪聽到這個問題,不禁有些尷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解釋道:“慶源鎮到漢城也就兩千多裏路,距離不算太遠,用不著專門設置驛站。驛使和馬匹稍微堅持一下就能夠抵達了。”
陳遠聽到這回答,頓時語塞。經李裪這麽一說,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高麗王朝地域麵積相對狹小,驛使策馬狂奔,確實跑不了多遠就能見到城市,如此一來,在野外設置驛站確實顯得多此一舉。
想想也是,也就他們一行人因為帶著女人和孩子,行動速度才會如此緩慢。若是放開速度全力趕路的話,恐怕用不了兩天時間,就能從漢陽城一路疾馳趕到慶源鎮了。
“行了,別說了,本公子晚上還得睡在野地裏呢,我都沒抱怨,你就少說兩句吧!好在明天應該就能到慶源鎮了,大家稍微再忍忍!”朱高煦一臉無奈地朝陳遠揮了揮手,試圖讓他停下那喋喋不休的抱怨。
對於高麗這邊的路況,朱高煦之前確實沒有預料到會如此糟糕。且不說路麵坑坑窪窪,乘坐馬車簡直就是一種折磨,關鍵是有些路段狹窄得離譜,有的地方僅有一米來寬,馬車根本無法通行。
所以,半路上朱高煦幾人隻好無奈地扔掉了馬車。這幾天下來,他們晚上連個正經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在荒郊野外找塊空地,勉強湊合著躺上一晚。
更糟糕的是,這邊晚上的天氣格外寒冷。每到夜晚,寒風呼嘯而過,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抵骨髓。其餘幾個人被凍得蜷縮成一團,活脫脫像幾隻受驚的刺蝟,那模樣簡直都快成“孫子”了。朱高煦看著眾人狼狽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無奈,隻盼著明天能順利抵達慶源鎮。
朱瞻墨和李裪這兩個孩子倒是幸運。他們年紀小,個頭也不大,朱高煦和金宗瑞一人抱一個,將孩子緊緊護在懷中。孩子貼著大人溫暖的身軀,在這寒冷的夜裏,倒也能安穩入睡。可其餘人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隻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入睡變得格外艱難。
不過,朱高煦似乎是個例外。即便一路奔波,晚上又不能好好休息,他依舊精神滿滿,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一絲疲憊之色,仿佛他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哎,前麵有人!”就在眾人在疲憊與寒冷中默默趕路時,陳遠突然興奮地驚呼一聲,隨即轉頭,用滿是驚喜的眼神看向朱高煦。隻是,他眼眶上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實在太過醒目,看上去頗為滑稽,讓人忍不住想笑。
朱高煦幾人聽到陳遠的呼喊,紛紛順著他聲音的方向看去。這一路上,他們在這荒郊野外,還是頭一回看到其他人,不禁都感到有些稀奇。
隨著馬匹緩緩前行,朱高煦漸漸看清了前方之人的模樣。那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臉濃密的胡子,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像是經曆了無數次的撕扯與磨損。他的臉上也是髒兮兮的,仿佛很久沒有清洗過,整個人透著一股落魄的氣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四處逃難的人。
與此同時,黃喜也察覺到了朱高煦一行六人,他的腳步瞬間停住。在這荒郊野外,突然遭遇這麽多陌生麵孔,任誰都會心生警惕,畢竟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然而,僅僅停頓了一秒,黃喜便再次緩緩邁動腳步,神色如常地朝著朱高煦幾人走去。他快速打量了這支隊伍,發現其中既有年幼的孩子,又有柔弱的女人,剩下的兩人還一副書生打扮,整體看上去不像是窮凶極惡之徒。況且,即便對方真是惡人,自己徒步而行,而他們騎著馬,自己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如此一來,倒不如坦然麵對,聽天由命。
“老丈可是從慶源鎮而來?”待雙方距離拉近,朱高煦率先開口詢問。
黃喜手中拄著一根在路上隨手撿到的木棍,畢竟年紀漸長,長途跋涉之下,雙腿愈發沉重,實在有些走不動路了,隻能依靠這根木棍支撐身體。
聽到朱高煦的問話,黃喜微微一愣,他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獨特的口音,心中不禁詫異:這口音聽起來像是大明人啊! 他不禁抬頭,再次仔細打量起朱高煦以及他身旁的眾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好奇與疑惑。
黃喜臉上的詫異神情轉瞬即逝,他立刻裝作一副逃難百姓惶恐不安的模樣,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是啊,公子,我是慶源鎮的住戶,那邊發生戰事,無奈之下老頭我隻能逃出來,我勸公子你們也別去了,前麵太危險了,別白白丟掉性命!” 黃喜心裏清楚,這個方向隻有慶源鎮一個鎮子,若是謊稱來自別處,對方肯定一下子就能聽出破綻,所以隻能承認自己是從慶源鎮出來的。
朱高煦穩穩地騎在高大的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黃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是嗎?可我看老漢不像是普通人啊!” 說罷,朱高煦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著黃喜,目光犀利而敏銳。他斷定這個人絕對有問題,倘若對方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戶,怎麽會有膽子一個人逃到這荒僻的山中?而且,盡管黃喜極力裝作害怕的樣子,可仔細觀察,他眼中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真正的膽怯,那沉穩的眼神,分明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所具備的。
黃喜隻感覺後背一陣發涼,趕忙幹笑著看向朱高煦,一臉苦相地說道:“看公子說的,老頭我實實在在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啊。原本我還有兩個兒子,可那狗日的李芳遠,打起仗來沒本事,欺負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倒是來勁了。他吃了敗仗,像條喪家之犬敗退的時候,竟強行把我的兩個兒子拉去充軍了。”
說著說著,黃喜還真擠出了兩滴眼淚,他舉起那破舊不堪的袖子,裝作傷心欲絕地抽噎著擦了擦,繼續哭訴道:“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如今兩個兒子沒了,根本沒法活下去了,隻能南下找找其他親戚,看能不能有口飯吃。慶源鎮新來的漢人老爺倒是和善,沒為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聽到我的遭遇,二話沒說就放我離開了。”
說完這番話,黃喜看似傷心地低下頭,實則透過手指縫偷偷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這番說辭能不能騙過對方。他心裏清楚,這些話都是根據眼前狀況臨時編的,專門看人下菜碟。他知道慶源鎮新占領的軍隊是漢人,所以見到朱高煦幾人後,特意說了漢人的好話,還順帶罵了李芳遠,就盼著能打消對方的疑慮。
“大膽!”元敬王後猛地怒吼一聲,盡管她因一路奔波臉色蒼白如紙,但多年身處上位者所培養出的威嚴氣勢絲毫不減。乍然聽到這個小老頭辱罵自己的丈夫,她瞬間就怒不可遏,再也坐不住了。
元敬王後眼神如冰刀般冷厲,直直地望向黃喜,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沉聲說道:“即便國王存在過錯之處,也輪不到你在此肆意妄言。身為高麗王朝的臣民,理當與國王攜手共同抵禦外敵。你貪生怕死,選擇逃亡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對國王進行詆毀?”
“嗬,狗屁詆毀……”黃喜一心隻想著討好朱高煦,簡直不遺餘力,罵起李芳遠來那叫一個毫無顧忌。剛聽到朱高煦身旁的女子出聲,他張嘴就準備繼續破口大罵。
可當他抬眼,終於看清女子的麵容之後,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緊接著,黃喜像是雙腿發軟不受控製,“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嘴角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整個人驚恐萬分,顫抖著聲音喊道:“微……微臣見過王後!”
此時此刻,黃喜內心懊悔得簡直腸子都快青了。他滿心自責,怎麽就這麽莽撞,都沒仔細多觀察觀察這些人的身份,就一股腦兒地開罵了呢?這下可好,完全弄巧成拙,把自己置於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黃喜本以為這一行人是明軍那邊的,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想通過罵李芳遠來討好他們。哪曾想,眼前這位看著狼狽不堪的女子,竟然會是高麗王後。自己居然當著王後的麵,對國王破口大罵,這不是擺明了不想活了嘛!黃喜就這麽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叫苦不迭。
與此同時,黃喜心裏還覺得委屈極了。他暗自嘟囔,你瞧瞧,你一個王後,怎麽打扮得跟個落魄難民似的,任誰第一眼看了,能聯想到她的真實身份啊?再者說,你們這隊伍裏,為啥還混著漢人呢?這不是平白無故誤導自己嘛!他越想越氣,可又毫無辦法,隻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等待著未知的懲罰。
見到自己的身份被眼前之人認出來,元敬王後不禁微微一愣,她滿是詫異,目光落在跪在麵前的小老頭身上,疑惑地輕聲問道:“你是……”
黃喜見狀,趕忙“嗖”地一下抬起頭,雙手慌亂地將臉上那雜亂無章的頭發攏到耳朵邊上,緊接著,他伸出一根手指,激動地指著自己的臉頰說道:“王後啊,是老臣啊,您竟不認識我了?我是黃喜啊!”
可瞧著王後依舊滿臉疑惑,黃喜急得不行,突然,他做出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隻見他迅速將雙手放在嘴前麵,“嗬tui”一聲,朝著手心吐了兩口唾沫,而後,就在眾人那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將沾滿唾沫的雙手往臉上一陣用力揉搓。隨著他雙手的動作,原本黑乎乎的臉蛋瞬間白了不少,一些汙垢被搓了下來,露出了原本的膚色。
做完這一切,黃喜重新抬起頭,咧開嘴朝著元敬王後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王後,這下您想起來了嗎?”
黃喜心裏那叫一個得意,暗自想著:看來自己這次的易容堪稱完美啊!出門的時候,為了防止被人輕易認出來,他可是特意往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炭灰,沒想到連王後都被蒙在鼓裏,完全沒認出自己來。
然而,此刻在場的六個人卻都陷入了沉默,仿佛時間都凝固了一般。大家都被黃喜這一係列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給驚到了,誰能料到,他居然會用唾沫來洗臉,這行為實在是讓人覺得惡心至極!
元敬王後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她本就因為一路顛簸,肚子裏翻江倒海般難受,惡心的感覺一直湧上心頭。而現在,又目睹了黃喜這更加惡心的一幕,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後,隻聽“哇”的一聲,元敬王後連忙轉頭,朝著旁邊的草叢一陣嘔吐,一大片穢物吐了出來。
好在黃喜洗完臉後,元敬王後終於看清了他的真實麵貌。一瞬間,諸多回憶湧上心頭,她也終於想起了對方究竟是誰。
說起來,黃喜在高麗朝堂上也曾是個頗有名望的厲害人物。他曾是前朝大臣,在前朝覆滅之後,被先皇李成桂誠心邀請,這才重新出山為官。黃喜這人性格頗為獨特,平日裏一副不爭不搶的模樣,對待百姓也是關愛有加,乍一看,仿佛是在朝廷裏混日子等著終老。然而,令人稱奇的是,不管上麵交付給他多麽棘手的任務,他總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完美解決,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自從李芳遠登上大王之位後,元敬王後便漸漸不再過問朝廷之事,從那之後,她便沒了黃喜的消息。此刻,元敬王後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原來是黃大人,不知黃大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又為何要對大王出言不遜呢?”
“冤枉啊,王後!”黃喜聽聞,扯著嗓子大喊一聲,也顧不上許多,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啪”地一下撲在地上,把屁股撅得老高,畢恭畢敬地給元敬王後行了一個大禮。隨後,他才趕忙直起身子,語速極快地解釋起來:“王後啊,微臣對大王那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鑒。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微臣又怎會忍心怒罵大王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臉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黃喜神色悲愴地緩緩抬起頭,臉上不知何時已多出兩行清淚,那淚水順著他滿是溝壑的臉頰滑落,仿佛訴說著無盡的悲戚與無奈。他帶著哭腔說道:“王後啊,大王如今被迫退至深山,慶源鎮也不幸被賊人侵占,微臣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心裏急得如同火燒一般呐。可慶源鎮裏兵力匱乏,實在無兵可用,在這萬般無奈之下,微臣隻能拚了這條老命,衝破重重包圍,想著回到敵軍後方,看看能不能重新組織起力量,也好幫大王減輕些壓力啊。”
說著,黃喜抬手指了指朱高煦,繼續他那聲淚俱下的動情表演:“可剛走沒多遠,就碰到了您幾位。聽這位兄弟的口音,我還以為遇上了明軍來阻攔。王後您想啊,為了咱們高麗的大業,微臣隻能選擇臥薪嚐膽,裝作對大王滿心不滿,就盼著能留條性命,逃出去給大王搬來救兵啊。”
說到這兒,黃喜情緒愈發激動,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老臣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啊!每罵一句大王,微臣的心就像被刀割一下,痛得厲害。但,這都是被逼無奈之舉啊!微臣並非貪生怕死之輩,隻是害怕就這麽白白丟了性命,讓解救大王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啊,王後!”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那幹枯的手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仿佛要把滿心的痛苦都宣泄出來。
黃喜繼續痛哭流涕,兩隻手不停地用力拍打著地麵,那聲響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仿佛他真的遭受了天大的委屈。鼻涕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直接淌進嘴裏,可他仿若渾然不覺,隻是一臉無助地望著元敬王後,模樣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然而,麵對黃喜這聲淚俱下的哭訴,元敬王後眼神中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她是一個字都不信黃喜所言。在她眼中,黃喜就是個十足的小人,平日裏就對這種人瞧不上眼,更何況如今他還如此惺惺作態。隻是現在自己身份尷尬,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根本沒有能力去懲罰黃喜。
不過,元敬王後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旁邊的朱高煦後,腦海中瞬間有了主意。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目光如刀般射向黃喜,冷冷地問道:“是嗎?那你剛剛說大明軍隊和善的事情,也是假的嘍?”她心裏盤算著,或許能借朱高煦之手,好好治一治這個表裏不一的黃喜。
黃喜沒有片刻猶豫,脖子一梗,扯著嗓子嚷嚷起來:“當然是假的!那些大明人殘暴無比,在咱們高麗的土地上簡直無惡不作,把百姓們害得民不聊生。我身為高麗王朝的大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因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心中那股恨意啊,簡直恨不得將這些賊人挖心掏肺。我怎麽可能會對他們保有善意呢?”
說著說著,黃喜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副憤恨狠毒的表情,雙眼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那模樣,就好像眼前若真站著一個大明軍人,他立刻就能撲上去將其活活咬死。
“嗯,很好!”元敬王後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隨後,她像是不經意間般,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投向朱高煦,輕聲問道:“二皇子,您還有什麽想要問的嗎?”她看似平靜,實則心裏正暗暗觀察著朱高煦的反應,想著看他如何應對黃喜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言論。
“二皇子?”黃喜聽到這三個字,直接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住了。他滿腦子都是問號,“什麽二皇子?在高麗,大王的孩子向來都隻稱作王子,這‘皇子’到底是什麽稱呼啊?”他又偷偷觀察王後對眼前這人的態度,即便黃喜平時再怎麽遲鈍,此刻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潮水般從心底湧起,讓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咳咳,這位是大明燕王之子朱高煦。”還是李裪心地善良,見黃喜呆愣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
李裪此前就聽聞過不少關於黃喜的事情,對這位朝堂大官一直頗有好感。在他印象裏,黃喜這個人隨遇而安,從不參與朝廷裏那些錯綜複雜的黨爭,在勾心鬥角的朝堂中,宛如一股獨特的清流,讓李裪打從心底裏覺得敬佩。
“唉?三王子,您怎麽也在這裏?”黃喜正滿心慌亂,聽到一道小孩的聲音傳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感激地循聲望去。可當看到孩子的麵孔時,黃喜又是微微一愣。
主要是此刻,無論是元敬王後還是李裪這位三王子,都身著簡樸的衣物,沒了宮中那些華麗服飾的裝點,氣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黃喜也是結合對方的聲音,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確定眼前之人正是李裪。
他轉念一想,倒也覺得合理,元敬王後都出現在這兒了,三王子跟著一起,似乎也沒什麽可意外的。隻是這麽稍稍思考了片刻,黃喜便意識到了關鍵所在。
然而,還沒等他鬆口氣,腦海中突然回想起李裪剛剛說的話,一顆心瞬間又高高提了起來。他頭皮發麻,戰戰兢兢地看向朱高煦,心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這竟然是大明的人?那我剛剛還大肆說大明的壞話,這不就把朱高煦得罪得徹徹底底了嗎?”想到這兒,黃喜簡直欲哭無淚,滿心懊惱:“今天這運氣也太差了吧,怎麽就這麽倒黴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黃喜強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神色頗為尷尬,期期艾艾地看向朱高煦說道:“原來是大明二皇子殿下,久仰久仰,老臣這廂有禮了。” 此刻他心裏盤算著,整個高麗王朝都是大明的附屬國,自己作為高麗臣子,對朱明王室以“老臣”自稱,或許能稍微拉近點彼此的距離,緩解這尷尬緊張的氣氛。
朱高煦慢悠悠地揉著疲憊的手腕,眼神平靜卻又仿佛暗藏深意,不急不緩地開口問道:“你剛剛說你準備前去搬救兵,即便局勢都發展到這步田地了,還想著要與我們不死不休?”
黃喜嘴巴微微張開,本能地想要解釋一番,可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元敬王後之後,又趕忙閉上了嘴巴。此時此刻,他滿心都是疑惑與糾結。他壓根不清楚朱高煦和元敬王後究竟是什麽關係,按理說二人應該處於敵對狀態,可為何此刻卻一同出現在這裏?而且,在這一行人當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事人?這些關鍵問題黃喜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貿然開口,不管自己的言辭傾向於哪一方,都極有可能得罪另一方。
黃喜隻覺得一陣頭大,滿心的無奈與絕望。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在心裏哀號著:“太累了,幹脆毀滅吧!”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掙脫的困境,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到黃喜一副認命的樣子,腦袋耷拉著,朱高煦差點就被對方這幹脆利落的光棍模樣給逗得笑出聲來。他伸長脖子,眼睛斜斜地瞅了瞅黃喜背後背著的那個髒兮兮的包袱,隨後語氣隨意卻又透著不容置疑,問道:
“說說吧,你究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還有,你背著這包袱到底打算幹什麽去?別跟我扯什麽救國之類的鬼話,在場的人可沒一個會信!”
黃喜小心翼翼地鬼頭鬼腦抬起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不過他心裏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多說多錯,所以並沒有馬上回答朱高煦的話。而是微微轉動腦袋,將目光落在了元敬王後的身上,試圖從她那裏找到一些應對的暗示。
元敬王後察覺到黃喜的目光,頓時滿臉嫌棄。她腦海中還清晰地記著剛剛黃喜用唾沫擦臉那令人作嘔的畫麵,忍不住皺眉說道:“看我幹什麽?還不趕緊回答二皇子的問題。”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對黃喜的行為厭惡至極。
妥了,黃喜心中瞬間安定下來,確定這裏的主事人就是朱高煦。其實之前他就有所猜測,剛剛不過是故意試探元敬王後,果不其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樣。
既然已經明確這一點,黃喜也就清楚該怎麽應對了。他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額,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本身就是慶源府使。”
“你是慶源府使?”李裪聽聞,不禁挑了挑眉,忍不住插嘴問道,臉上滿是驚訝之色,顯然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黃喜無奈地苦笑著,緩緩點點頭,解釋道:“沒錯,當初老臣因為在辦理訴訟事務時出了些差錯,事後遭到問責,直接就被發配到了這邊。仔細算算時間,到現在已經有兩年多了。”說罷,他微微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落寞,似乎回憶起那段經曆仍心有戚戚。
李裪目光灼灼地深深看了黃喜一眼,心中暗自思忖,僅僅因為訴訟事務後問責,絕不可能被發配到如此偏遠的地方,極大概率是黃喜不知在何時得罪了什麽人。
在那錯綜複雜的朝堂之中,不參與任何黨派有時候也會被視為一種“錯誤”。這其中與個人仇怨並無太大關聯,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利益。畢竟在官位有限的情況下,你占據了一個位置,其他官員自然想把你弄下來,好讓自己人取而代之。
“既然你身為慶源府使,大敵當前,為何獨自一人逃了出來,你可對得起身上的這身官……”元敬王後正說著,突然像是被什麽哽住了喉嚨一般停頓下來。她原本是想斥責對方對不起身上那身官服,可目光掃到黃喜身上,隻見他此刻隻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襖子,哪還有半點官服的影子,無奈之下,隻能硬生生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最後一個“服”字給咽了回去。她眉頭緊皺,臉上滿是失望與憤懣,眼神中透露出對黃喜這般行徑的不齒。
所謂慶源府使,其職責重大,要全麵負責慶源鎮所有的軍事與行政事務,同時還肩負著管理當地全體居民以及調配各種資源的重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府使在當地就如同土皇帝一般,手握相當大的權力,也正因如此,他必須對管轄範圍內的一切事務負責,當地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都係於他一身。
黃喜身為慶源府使,在這關鍵時刻,卻丟下當地百姓獨自逃離,無論出於何種理由,都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黃喜心裏七上八下,偷偷瞄了眼朱高煦,隻見他神色沉穩,老神在在地坐在馬上。思索片刻後,黃喜權衡利弊,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黃喜一臉無奈地對元敬王後苦笑著,緩緩搖了搖頭,說道:“王後啊,若真有能力守,我又怎會不守?可您瞧瞧,李芳遠身為大王,竟然都撤離了慶源鎮,逃進了深山之中,甚至還帶走了所有的軍隊,把慶源鎮的百姓徹底棄之不顧。連大王都不管不顧了,那我又能如何呢?我即便有心,也實在是無力回天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攤開雙手,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
聽到黃喜這低聲的嘟囔,元敬王後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臊得慌。的確,李芳遠身為大王,都沒能把自己的百姓放在心上,又憑什麽要求臣子做到呢?但李芳遠畢竟是高麗的大王,元敬王後絕不容許黃喜如此對他不敬。她頓時惱羞成怒,臉上泛起一層怒色,大聲說道:“大王是為了顧全大局,你怎可與大王相提並論?你身為百姓的父母官,在這種時候,理應身先士卒。就算最終不敵敵軍,也該以死明誌,展現出文人應有的風骨。你卻這般貪生怕死,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黃喜眼中快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隨後又故意嘟囔著,聲音雖小卻剛好能讓在場人聽見:“我要是真有那所謂的風骨,當初前朝滅亡的時候,我就跟著去了,哪還能有機會活到現在,為你們李氏王朝效力辦事啊!”
“你……”元敬王後氣得差點笑出聲來,她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沒皮沒臉的人,竟然絲毫不以自己的畏縮行徑為恥。可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黃喜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畢竟黃喜原本是前朝大臣,既然當初能轉投新朝,就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類似的舉動,這樣的人,又怎會堅守所謂的忠義與風骨呢?元敬王後心中一陣無奈與憤慨交織,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朱高煦瞧著黃喜這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禁被逗樂了。他在心裏暗自思忖,此人倒真是個妙人,行事坦率,起碼敢作敢當,比起那些表麵冠冕堂皇,實則表裏不一、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大臣,不知道強了多少。
“再說了,現在整個慶源鎮都已被明軍牢牢控製住了,我這老頭子又能有什麽辦法呢?不過話說回來,人家大明軍隊素質確實高,進了慶源鎮之後,絲毫沒有騷擾百姓的舉動。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去做無謂的反抗呢?要知道,天下哪有永遠存在的王朝啊,高麗王朝要是滅亡了,說不定還會有下一個王朝興起。說不準到時候,百姓的日子反而能過得比以前更好呢。”
見眾人都默不作聲,黃喜大著膽子,又繼續說道:“而且啊,我還聽說,大明百姓的生活那叫一個富裕。要是大明真的把咱們高麗給占領了,那不就意味著咱們也能成為大明人了嗎?王後,您仔細想想,這怎麽看都是賺了啊!”黃喜一邊說著,一邊眉飛色舞,仿佛已經看到了高麗歸屬於大明後,百姓們富足生活的美好景象。他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又大膽直接。
元敬王後雙眼死死地瞪著黃喜,眼神中仿佛要噴出火來,指甲深深插進手心的肉裏,竟絲毫沒有察覺。她在心中對著黃喜瘋狂地破口大罵:“那是你們這些人好不好!我們閔家身為高麗的貴族,生活原本就優渥富足,根本不缺什麽。大明要是侵占了高麗,你們這些人倒是開心了,可我們王室還有活路嗎?以後哪還有立足之地!”
然而,朱高煦就在旁邊,元敬王後縱使心中怒火滔天,也隻能強忍著,將這些心裏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有道理,有道理!”朱高煦麵帶微笑,對著黃喜讚許地鼓起掌來。
黃喜見狀,立馬咧開嘴巴,露出一個看似單純的笑容,討好地看向朱高煦:“二皇子,別的咱先不說,就單說您帶的士兵,那可真是仁義之師啊!之前他們知曉我的身份後,還邀請我繼續當官,被我拒絕之後,他們依然十分尊重我的意見,甚至還大度地離開了。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如此自信且充滿正義感的軍隊呢!”這些話,雖有幾分是黃喜的真實感慨,但更多的還是他想趁機拍拍朱高煦的馬屁,希望能借此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給自己留條後路。
朱高煦饒有興致地眉毛一挑:“哦,竟有此事,那你為何拒絕呢?” 他目光緊緊盯著黃喜,似乎想要從對方的回答中探尋出更多的東西。
黃喜仿佛早就料到朱高煦會有此問,朱高煦話音剛落,他便立馬長歎一聲,麵露無奈之色:“老臣何嚐不想啊,殿下。隻是老臣的家人都還在家鄉,如今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到處都是危險,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們,心裏頭無時無刻不擔憂著他們的生命安危,所以迫切地想要回去看一看,隻有親眼見到他們安然無恙,老臣這顆心才能落下來啊。”
“那我說讓你跟著我們走呢?”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揚,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饒有趣味地問道。
黃喜聽聞,臉色瞬間微微一變,但他反應極快,那一絲慌亂的神色轉瞬即逝。他麵露為難,緩緩說道:“不瞞殿下,在官場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老臣著實有些厭倦了。如今隻想著能陪在妻兒身邊,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就夠了。”
其實,這些話確實是黃喜的真心話。在曆經了官場的種種風雲變幻後,他早已沒了追逐權勢的心思,隻渴望手中握有那麽一點小勢力,兜裏有點小錢,能悠閑自在地混完這輩子,過上平淡卻安穩的日子。
當初前朝覆滅之際,黃喜便萌生了這般想法,隻想遠離朝堂紛爭,去過平淡的日子。可誰能料到,後來李成桂親自找上門來,隻冷冷地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出山,協助李氏王朝穩固天下;要麽就被當作前朝餘孽,當場處死。在生死抉擇麵前,黃喜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無奈之下,隻能點頭答應。
後來,李成桂去世,黃喜以為終於有機會辭官了,可沒想到李芳遠根本不打算放他走,無奈他隻能繼續留在官場。直到後來,他被發配到了慶源鎮,這才暫時擺脫了朝堂的束縛。
朱高煦聽了黃喜的話,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調侃:“才四十歲,別一口一個老臣的,你還算年輕人呢,別老是想著躺平,得動起來啊!本公子這裏剛好有一份好差事,看你這人還有點能力,就把這個機會留給你了。好了,就這樣決定了。” 他語速很快,不容黃喜有過多反應,沒等黃喜再次開口拒絕,朱高煦就直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將此事定了下來。仿佛在他眼中,黃喜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而這份“好差事”,黃喜注定是要接下來的。
就在剛剛元敬王後與黃喜你來我往地對話之時,朱高煦悄然運起“天機”之術,暗暗探查起黃喜的未來軌跡。
當他看到黃喜那詳實的履曆之後,不禁咂了咂舌,心中大喜,感覺自己簡直如同撿到了稀世珍寶一般。
按照既定的曆史走向,這位黃喜日後不僅會重返王城,而且憑借自身的才能與機遇,竟然能一路攀升至宰相之位。
經過仔細“窺探”,朱高煦發現黃喜的人品並無太大瑕疵。他並非那種對每個王朝都愚忠到底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毫無底線。倘若讓黃喜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壞事,他一定會堅守自己的原則底線,絕不去觸碰。總體而言,黃喜始終秉持著一個觀念,那便是為自己而活。對於工作,能幹就接著幹,若是實在幹不下去,也絕不勉強自己。然而,隻要是交到他手中的工作,無論難易,他都會認真對待,全力以赴。這種獨特的處世與工作態度,在朱高煦看來,有著別樣的價值。
朱高煦心中著實打定了主意,想要將黃喜帶回去悉心培養。對於黃喜過往那看似多次“叛主”的行為,朱高煦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間之人大多會為自己考慮,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朱高煦有著十足的自信,隻要自己始終屹立不倒,憑借自身的能力與魅力,黃喜必然永遠不會轉投他人麾下。
再者細細想來,黃喜的那些行為,嚴格意義上其實也算不上真正的“叛主”。畢竟每次都是在確認自己追隨的大王已然毫無希望,局勢到了絕境之時,他才會做出離開的選擇。並且,在其主上在位期間,他也從未有過勾結敵人之類的惡劣行徑。從本質上來說,黃喜就是個單純希望安穩當一個“打工人”的人,隻要能有合適的環境和機會,他便會兢兢業業地做事。朱高煦正是看中了黃喜這一點,覺得他是個可塑之才,值得自己花心思去培養,說不定日後能為自己所用,。
“啊這!”黃喜滿心無奈,聽到朱高煦如此不由分說地就定下了自己的命運,隻能垂頭喪氣地低下腦袋,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心中滿是鬱悶卻又無處發泄。
見黃喜一副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模樣,朱高煦倒是難得貼心起來,笑著給對方打起氣來:“唉,別老是板著一張臉嘛,搞得好像給本公子辦事,就委屈了你似的。”他故意說得輕鬆,試圖緩和一下黃喜的情緒。
“微臣不敢!”黃喜對朱高煦的脾氣秉性還不太了解,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觸怒了這位大明二皇子,隻能滿臉惶恐地告饒,聲音裏都帶著一絲顫抖。
朱高煦並沒有在意黃喜這些小心翼翼的舉動,反而耐著性子,繼續說道:“本公子可真沒騙你。你就不好奇,不想去我們大明的新城看一看嗎?那裏有著高麗遠遠比不了的平整道路,走在上麵,平穩又踏實。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是用琉璃製作的,陽光一照,璀璨生輝。而且啊,在那裏女子同樣可以外出工作,展現出一片全新的氣象,這在高麗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你就一點都不心動,不好奇嗎?”
說著,朱高煦越說越興奮,手還在空中比劃起來:“還有許許多多你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呢!果汁你喝過沒有?有蘋果味道的,清甜爽口;還有草莓味道的,酸酸甜甜,滋味別提多美妙了。對了,還有你聽都沒聽過的啤酒,那味道,清爽又獨特。你放開想象力好好想一想,到時候你躺在院子當中,身後是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光的琉璃,身體下麵是舒適的搖搖椅,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冰鎮過的冷飲,絲絲涼意直沁心脾。每天沒事的時候,就這麽愜意地躺下休息,這樣的生活,難道不美好嗎?”
朱高煦描述得十分詳細,繪聲繪色,仿佛那美好的場景就真實地呈現在眼前。黃喜聽著聽著,腦海中還真就一點點構建出了一副祥和又愜意的畫麵。他不由自主地喉嚨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口水,嘴角也不受控製地微微翹了起來,眼神中逐漸透露出一絲向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