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女真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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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啊,你不是牽掛著老婆孩子嗎?難道就不想讓他們過上更加優渥的生活?我大明新城就是你最好的選擇。那裏的百姓都十分和善,鄰裏之間相處融洽。而且啊,每個月都有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活動,能把生活裝點得豐富多彩。物資更是充沛,什麽吃的用的,應有盡有,完全不用擔心短缺。更重要的是,根本不用擔憂會有覆滅的危險。可在高麗呢,就算你回去陪著他們,不還是得整天擔驚受怕的嗎?”
    眼見黃喜臉上露出了些許意動的神情,朱高煦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變化,於是加大了鼓動的力度,想要趁熱打鐵,徹底說服黃喜。
    他在腦海中快速思索著,想想自家大明還有哪些吸引人的地方。突然,朱高煦像是想到了什麽,身子微微前傾,俯身問道:“黃大人家中可有女兒?”
    黃喜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朱高煦為何會有此一問,但出於本能的反應,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回答道:“家有兩女,一個已經成家,另一個才剛剛十三歲,生得美若天仙,想必殿下您也小不了幾歲。”黃喜一邊說著,心中一邊暗自揣測著朱高煦問這話的意圖。
    黃喜心裏暗自猜測,覺得朱高煦或許是打算通過聯姻的方式,將自己徹底收入麾下。基於這樣的想法,他在回答時著重提及了自己的二女兒。畢竟,若是朱高煦真能成為自己的女婿,那對他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朱高煦不管是家世背景,還是顏值與能力,那在黃喜眼中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要是麵對這樣的機會還不樂意,那他黃喜可真就是有眼無珠了。
    然而,很明顯是黃喜想多了。朱高煦聽聞黃喜有個小女兒後,瞬間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宣傳起自家新城的種種好處:“我們大明新城可有著專門為女子開設的學院呢!在那裏,女子同樣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學習各類知識。等從學院畢業之後,她們也能像男子一樣,去尋找適合自己的工作,甚至想要入朝為官也並非沒有可能。就說現如今吧,我們新城教育部的部長,便是由一位女子擔任的呢!這在別處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隻有在我們新城,女子才能有如此廣闊的發展空間。” 朱高煦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黃喜的表情,希望這些關於女子發展的介紹,能進一步打動黃喜。
    “女子竟然也可以上學堂?”黃喜滿臉的難以置信,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抬起頭,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一般。他雖然知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女子能夠像男子一樣進入學堂接受教育,這對他來說,實在是聞所未聞。他雖沒聽說過“教育部”這個部門,不過單從名字來推斷,也大致能猜出是掌管教育相關事宜的機構。
    不光是黃喜,就連李裪、元敬王後和金宗瑞三人,此刻也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緊緊盯著朱高煦。他們長期生活在高麗,一直遵循著傳統的理念,此前從未聽聞過如此新奇且大膽的事情。
    金宗瑞更是氣得臉色憋得通紅,仿佛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燒,最後實在忍不住,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荒唐!”在這個時代,男尊女卑的觀念根深蒂固,所有人都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隻要安分守己,對丈夫百依百順,將家中內宅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便算是盡到了本分。尤其是在像金宗瑞這樣的讀書人心中,這種思想更是堅如磐石,所以當他聽到朱高煦所說女子可以上學堂甚至能當官之類的言論,才會如此著急,覺得這簡直是對傳統觀念的大逆不道。
    朱高煦隻是淡淡地斜瞥了一眼金宗瑞,那眼神中帶著一絲不以為意,隨後便將目光重新投向黃喜,輕聲問道:“你也不讚同女子讀書嗎?”
    黃喜聞言,沉默了足足兩秒。此刻,他的腦海中還在思索著女子讀書這件事,諸多念頭紛至遝來,一時間思緒有些雜亂無章。說實話,朱高煦的這種行為,在他所認知的傳統觀念裏,著實有些離經叛道,這讓他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應和朱高煦。
    “不論男女,隻要身處我們新城,十六歲之下就必須接受強製讀書,而且這都是義務教育。通過讀書,每個人都能學到一門手藝,如此一來,所有人都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能力。隻有每個人都發揮出自身的能力,城市才能不斷發展,社會才會持續進步。” 朱高煦神色認真,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仿佛要將這個理念深深地刻在眾人心中。
    聽完朱高煦這一番理論之後,黃喜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反複琢磨著朱高煦所說的話,漸漸地,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雖然這個義務教育的福利對於黃喜來說,倒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但新城所展現出的繁華,卻讓他心動不已。事實上,經過剛剛這一番交談,他現在心裏已經有了跟著朱高煦離去的打算,隻是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罷了。
    “隻是……現如今大明仍處於內亂之中,殿下就敢保證燕王一定能勝利?若是往後朱允炆勢強,我們還不是要跟著燕王逃亡,顛沛流離?”沉默了好一會兒,黃喜一臉認真地問道。問完之後,他略帶歉意地拱了拱手,說道:“抱歉,可能老臣說話有些直白難聽,可不問出來,老臣這心裏實在不踏實。”
    “無妨!”朱高煦對此倒是絲毫不在意,很隨意地擺了擺手,緊接著神色自信滿滿地說道:“這個你倒是不必擔心,朱允炆是絕無可能贏的。我爹現在之所以還沒有將他拿下,隻是因為時機還未成熟罷了。不瞞你說,如今的大明,對我爹而言,就如同伸手到口袋裏取東西一樣容易,已然是囊中之物了。”
    “而且……”朱高煦臉上浮現出一抹輕鬆的笑容,慢悠悠地繼續說道:“就算真有什麽變故,朱允炆真的有了翻盤的希望,那也不會影響到我們。”
    “殿下此言何意?”黃喜一聽,趕忙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朱高煦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扶桑已經被我們拿下了?”
    “略有耳聞!”黃喜眼睛微微眯起,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之色,顯然他已經從某些渠道知曉了這件事情。
    朱高煦緩緩點頭,神色從容:“既然你略有耳聞,那就不跟你多費口舌解釋了。直接跟你明說吧,不久之後,我們就要把新城遷至扶桑。這麽跟你講,往後本殿下無需再受任何人的鉗製,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而且扶桑地處海島之上,地形獨特,易守難攻。對你而言,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呢?”
    黃喜聽聞,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這確實是個令人心動的消息。要知道,當下朱高煦僅僅勉強算是個皇子,倘若日後未能登上皇帝之位,那麽之前的所有政策,待新皇登基後,大概率不會再依照朱高煦的設想繼續推行。可一旦朱高煦抵達扶桑,情況就截然不同了,正所謂“山高皇帝遠”,到那時,他可不就如同稱霸一方的土皇帝嘛。
    然而,不過片刻,黃喜便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原本興奮的神情瞬間消散,臉一下子耷拉下來,神色為難地看著朱高煦:“可如此一來,豈不是意味著到了扶桑之後,一切都得重頭再來?這和在高麗王朝又有什麽區別呢?說句不太好聽的,甚至在某些方麵還比不上在高麗呢。”他皺著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與猶豫,顯然是在權衡這其中的利弊得失。
    要知道,新城的建築是實實在在的死物,真要搬離,也隻能將城內的物資和人口遷移過去,那些高大的建築可沒辦法跟著一起走。如此一來,到了扶桑那邊,麵對的恐怕依舊是一片破爛景象,一切都得重新規劃建設。
    朱高煦聽了黃喜的話,不屑地撇撇嘴,開口說道:“你這話可就沒意思了。你既不是我大明子民,和我也算不上什麽朋友,咱們倆不過是偶然相遇。我憑什麽平白無故就給你這麽多好處呢?有些東西,你不得自己好好爭取爭取?”
    頓了頓,朱高煦換上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理直氣壯地繼續說道:“隻要你願意跟著我一同前往扶桑,以咱們的能力,隻要短短幾年時間,就能把那邊的城市建設得有模有樣。到那個時候,可就是你盡情享福的時候了。”
    黃喜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朱高煦會如此直白。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可,若是如此,那我呆在高麗王朝直接……”黃喜話說到一半,猶豫了起來,似乎在糾結要不要把心中所想全部說出來。他心中盤算著,若是留在高麗,雖說有諸多不如意,但至少目前的生活還算熟悉,而跟著朱高煦去扶桑,一切都是未知數,充滿了風險。
    “……建設高麗,福澤我的族人豈不是更好?”
    朱高煦聽到這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後略帶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沒好氣地說道:“你這話說的,簡直沒頭沒腦。你們高麗現在有那個財力嗎?就算有點錢,那些掌權者會把錢給你,讓你去建設城市?別做夢了!但本公子有錢,隻要你肯跟著我幹,錢隨便你花,想怎麽建設就怎麽建設。”
    黃喜聽了這話,瞬間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對啊,他猛地一拍腦袋,高麗王朝如今已經窮得叮當響,財政捉襟見肘,哪還有餘錢去搞大規模建設,自己剛剛真是鑽進牛角尖了。
    “還有問題嗎?跟著本公子前往扶桑,到時候給你個大管事當當,不用你每天像在高麗那樣上朝,應付那些繁瑣的事務。隻要你能把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就行。至於具體怎麽完成,那就全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有能力,能讓別人幫你完成,那你每天回家躺著享受都沒問題!”朱高煦自信滿滿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試圖用這些優厚的條件徹底打動黃喜。
    隨著朱高煦滔滔不絕地描繪著未來的美好生活,黃喜的眼睛愈發閃亮,那眼神中滿是憧憬與向往。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一直向往的生活嗎?不用再在官場小心翼翼地周旋,隻需做好分內之事,就能享受優渥的生活。
    一邊想著,黃喜一邊下意識地拍打著膝蓋上的塵土,緩緩站起身來。見狀,朱高煦心中一緊,以為對方還是對自己給出的條件不滿意。然而,緊接著黃喜的舉動,直接讓在場的幾人都驚得瞪大了眼睛,呆立當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隻見黃喜仔仔細細地拍打完身上的灰塵後,鄭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略顯破舊的衣服,又伸手捋了捋頭發,仿佛要以最莊重的姿態迎接新的開始。隨後,他雙膝一彎,撲通一聲,極為幹脆利落地朝著朱高煦重新跪下,那聲音喊得格外響亮,在四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朱高煦著實被黃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懵了,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失笑一聲,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不必如此多此一舉。”
    “要的,要的。”黃喜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擠出蜜來,急忙解釋道:“剛剛老臣跪是因為麵前的王後娘娘,畢竟她是高麗王室。可現在這一跪,是獻給往後的新主您啊。老臣起身站這一下,就是要表明自己已經徹底拋棄了過往,和過去的一切做了了斷。從今往後,老臣隻會忠心耿耿地侍奉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黃喜一臉虔誠,眼神中滿是堅定,仿佛此刻他已然將自己的命運與朱高煦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朱高煦被黃喜這一連串直白又誇張的馬屁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你這人還真是個妙人,稱得上是個人才啊!就憑你這張嘴,就算不當官,無論走到哪兒,也總能想出辦法活下去,肯定餓不死自己。”朱高煦一邊笑,一邊搖頭,顯然對黃喜這見風使舵的本事既覺得有趣,又有幾分欣賞。
    然而,站在一旁的元敬王後可就沒有朱高煦這樣的好心情了。她整張臉氣得綠得如同被霜打過的菜葉,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瞪著黃喜,那眼神仿佛能將黃喜生吞活剝了。在她心中,忍不住怒罵:這個狗奴才,真是個沒骨氣的東西,轉眼間就把自己當成了前王後,這立場轉變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其餘人同樣被黃喜這毫不掩飾、近乎不要臉的操作弄得一陣無語。他們隻是沉默不語,眼神中帶著複雜的神色,靜靜地看著黃喜在朱高煦麵前表忠心,心中各有各的想法。有人覺得黃喜太過勢力,有人則暗自佩服他能如此果斷地做出選擇。
    “這是小殿下吧?哎呀,不愧是殿下您的子嗣,瞧瞧這模樣,小小年紀就已顯出非凡氣質。真可謂仙露明珠,那氣質純淨高雅;氣宇軒昂,自帶一股不凡的威嚴;且舉止落落大方,毫無拘束之態。如此出眾,往後定然會是一代明主,帶領萬民走向昌盛啊!”
    黃喜一看到跟在朱高煦旁邊的朱瞻墨,那好聽的話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冒。他滿臉堆笑,極盡諂媚之能事,將文人本該有的風骨丟得一幹二淨,完全沉浸在對朱瞻墨的誇讚之中。
    一般來說,隻要是為人父母,聽到自家孩子被誇讚,心裏都會感到開心,即便心裏明白對方或許隻是說著客套話而已。
    朱高煦自然也不例外,聽到黃喜對兒子的這般誇讚,眼睛裏的喜意如同泉湧,怎麽都藏不住。一開始還隻是嘴角微微上揚,到後來簡直是眉開眼笑。但最後,可能是黃喜越說越肉麻,那些溢美之詞過於誇張,朱高煦這才抬手,略帶無奈地將對方的話打斷:“行了行了,你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起來吧,先和我去一趟慶源鎮,咱們一邊走,你一邊給我詳細說說那邊現在的情況!”
    “謝陛下!”黃喜聽聞,先是對著朱高煦恭恭敬敬地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要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忠心。磕完頭後,他才緩緩站起身來,臉上依舊帶著討好的笑容,一副隨時聽候差遣的模樣。
    “額……”朱高煦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聲音略帶沙啞,甕聲甕氣地說道:“還是喊我公子吧,或者殿下也行!” 朱高煦心裏著實不太適應黃喜一口一個“陛下”地稱呼自己,每次聽到,都感覺渾身不自在,仿佛有無數小蟲子在身上爬。
    “是,公子!”黃喜極為機靈,瞬間心領神會,立刻乖巧地改口。
    然而,黃喜說完後,環顧了四周一圈,麵露難色,小心翼翼地看向朱高煦:“可是公子,您瞧,你們都騎著馬,眼下似乎並沒有多餘的馬匹能留給我呀!”說著,黃喜那一雙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朱高煦,心裏直犯嘀咕,總不至於讓自己光腳在這荒郊野地跟著馬匹一路跑吧,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朱高煦聽黃喜這麽一說,也轉頭掃視了一眼眾人。隻見這一行人總共就四匹馬,自己抱著兒子穩穩地騎在一匹馬上,金宗瑞則抱著李裪坐在另一匹馬上,隨後高麗王後閔郡和陳遠各自騎著一匹馬,每匹馬都有了主人,確實沒有多餘的馬匹可以給黃喜了。這可如何是好,朱高煦微微皺眉,陷入了短暫的思索。
    想了想之後,朱高煦的視線緩緩落在陳遠身上:“陳遠,要不……”
    朱高煦的目光才剛落在陳遠身上,陳遠心裏就暗道一聲不妙,他太了解自家師父的脾性了。還不等朱高煦把話說出口,陳遠就急忙搶先說道:“師父,我這馬小,坐不下兩個人!”那語速極快,生怕晚說一秒,就會被師父安排與黃喜同騎一匹馬。
    朱高煦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嗬嗬一笑道:“別找借口,馬再小又能小上多少,我的馬能坐兩個人,你的就坐不了?你可別蒙我。”
    “可小師弟身體小啊!”陳遠發出一聲悲呼,眼神中毫不掩飾地嫌棄地撇了眼黃喜。實際上,倒不是這匹馬真的坐不下兩個人,隻是黃喜一路上奔波,渾身髒兮兮的,衣服上滿是塵土汙漬。若是兩人騎在一匹馬上,身體難免會有接觸,而且一轉頭就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酸臭味。本來在這崎嶇不平的破路上騎馬,身體就已經難受得不行了,要是再加上黃喜身上這股難聞的味道,陳遠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忍受,真不知道這一路該怎麽撐得下去。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陳遠瞬間有了主意,臉上閃過一絲狡黠,不懷好意地看向李裪。他心想,得趕緊想出個法子擺脫跟黃喜同乘一匹馬的困境。於是,陳遠提高音量說道:“師父,李裪可以跟他娘乘坐一匹馬啊,這樣金宗瑞就能帶著黃喜了!”
    此刻,現場眾人的坐騎情況一目了然,除了陳遠自己單騎之外,就隻有王後閔郡也是獨自騎著一匹馬。但閔郡身為女子,又有著王後的高貴身份,讓黃喜這麽個渾身髒兮兮的人與她共乘一匹馬,那簡直是想都不用想,根本不可能。所以陳遠思來想去,隻能把主意打到李裪身上,換了這麽個思路來解決馬匹分配的問題。
    然而,還不等朱高煦開口表態,李裪就率先憋不住了。隻見他小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地看著陳遠,大聲抗議道:“陳大哥,我已經五歲了!”那語氣中滿是不滿與委屈,在李裪心裏,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麽能還和母親擠在一匹馬上,他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一種輕視,所以才如此生氣地反駁陳遠。
    陳遠無所謂地隨意擺擺手,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繼續說道:“五歲咋了,五歲還不是孩子?跟自己母親共乘一匹馬有什麽好害臊的?你呀,別想太多了。”他試圖用這種看似輕鬆的口吻,來說服李裪接受他的提議。
    “行了,行了,別墨跡了,快點趕路。”朱高煦顯然不想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他有些不耐煩地對陳遠擺擺手,催促大家趕緊出發,畢竟行程還很緊迫,沒時間在這馬匹分配的事情上浪費。
    陳遠聽朱高煦這麽一說,隻能耷拉下腦袋,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他小聲地嘀咕著,聲音雖不大,但在場的人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可我對高麗人過敏啊,讓他們高麗人待在一起不是更好嗎?”這話一聽就是他胡編亂造的借口,純粹是為了表達自己對和黃喜同乘一匹馬的不滿。
    對於這些陳遠胡說八道的借口,朱高煦連一個字都不想搭理。他心裏清楚,陳遠就是在耍小性子。在朱高煦看來,這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沒必要為此爭論不休。
    而陳遠也知道自己這些借口根本站不住腳,朱高煦肯定不會相信。發了兩句牢騷之後,他也隻能無奈地接受現實,朝著黃喜極不情願地招招手,沒好氣地說道:“上來吧!”那神情仿佛是在做一件極其不情願的事情,可又不得不為之。
    “好嘞!”黃喜絲毫沒有在意陳遠滿臉的嫌棄,反而一臉討好,屁顛屁顛地跑到陳遠的馬匹旁邊。緊接著,他還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熱情地朝著陳遠伸出手,笑著說道:“小哥,拉我一把!”那模樣,仿佛和陳遠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陳遠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也不好直接拒絕,便伸出手準備拉對方上馬。然而,當他看到黃喜身體的朝向,似乎是打算像小孩子那樣坐在自己懷中時,陳遠臉色一沉,手猛地一鬆,沒好氣地大聲問道:“你還想坐我懷中?”那語氣中充滿了驚訝與惱怒。
    黃喜被陳遠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尷尬的訕笑,急忙解釋道:“我這不是看三王子和小殿下都坐在金宗瑞和公子的前麵嘛,一時間下意識就這麽想了!下意識!實在對不住啊,小哥。”他一邊說著,一邊連連擺手,試圖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陳遠眼睛一瞪,如同銅鈴一般,大聲吼道:“坐後麵去!”他心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巴掌將黃喜給拍死。他在心中暗自吐槽:那能一樣嗎?人家三王子和小殿下都是孩子,你黃喜都多大個人了,也好意思跟他們比?要是黃喜坐在自己前麵,自己還得拉著馬的韁繩,這姿勢,陳遠怎麽想怎麽覺得像是抱著對方一樣,實在是別扭至極。
    黃喜依舊滿臉堆笑,絲毫不在意陳遠的惡劣態度,朝著陳遠嘿嘿一笑,嘴裏露出了一排不太整齊的大黃牙,那笑容顯得格外憨傻:“好嘞!”
    話音剛落,他便動作嫻熟地一腳踩著馬鐙,另一隻腳在地上輕輕一點,借助這股力量,再加上陳遠不太情願的幫扶,黃喜順勢將後腿在半空瀟灑地一甩,穩穩地坐在了陳遠的身後。緊接著,他雙手下意識地就環抱住了陳遠的腰,這一係列動作連貫自然,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
    陳遠隻感覺嘴角不受控製地狠狠一抽,心中滿是無奈。畢竟在這晃晃悠悠的馬背上,確實危險,對方除了自己的腰,好像也確實沒有其他更合適的地方可以抓扶。雖然滿心不情願,但為了大家的安全,陳遠也隻能咬咬牙,強忍著這種別扭的感覺忍受下來。
    其實平日裏,陳遠的脾氣一向很好,性格溫和,很少與人起爭執。隻是這些天一路風餐露宿,長途奔波,連個安穩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身體的疲憊逐漸累積,心情也跟著變得煩躁起來。所以在麵對黃喜時,說話忍不住就帶上了一些火氣,態度也變得有些惡劣。
    “陳小哥,我坐好了,咱們這就可以走啦!”
    黃喜一邊說著,一邊把腦袋往前使勁伸了伸,幾乎都快貼到陳遠耳朵邊上,那股熱乎氣直直往陳遠脖子裏鑽。
    陳遠瞬間就感受到脖子處傳來的熱氣,緊接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臭氣也鑽進了他的鼻腔。這股味道讓他差點沒忍住作嘔,臉一下子就綠得像被霜打過的青菜。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極為艱難地轉過頭,強忍著不適說道:“那個,小兄弟,說話就好好說,你離我能不能別那麽近好不好?”那語氣裏滿是無奈與嫌棄。
    黃喜倒是絲毫沒覺得尷尬,依舊嘿嘿笑著,露出那排大黃牙,趕忙應道:“可以可以!”
    在朝著慶源鎮行進的路上,馬蹄聲噠噠作響,黃喜抓緊時間,順便給朱高煦講解起慶源鎮的相關情況。
    “公子,這慶源鎮建立至今還不到十年,鎮子裏頭並沒有多少人口。當初建成的時候,也就收攏了周圍小村子裏不到三千人。後來又調來了一千五百人的鎮守兵力,再加上士兵們帶來的家眷,即便是到了現在,整個慶源鎮的人口連一萬都不到。”黃喜微微欠身,臉上帶著恭敬的神情,有條不紊地說道。
    “前幾個月啊,原本的大王,哦不,是李芳遠,”黃喜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措辭,趕緊糾正,直接喊出李芳遠的本名,“李芳遠帶著殘部逃到了慶源鎮。一開始,他們本想著在這兒抵抗一陣,阻擋一下追兵。可是慶源鎮這地勢特殊得很,它原本是專門為了抵抗圖們江流域周邊的女真族而建設的,所以所有的防禦設施都是朝著北麵設置的,後方的防禦就顯得頗為薄弱,近乎真空狀態。而且當時追兵追得太緊了,根本不給他們時間在短時間內做出調整。大家商量了一陣之後,李芳遠最終還是放棄了在慶源鎮狙擊追兵的想法。”黃喜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生怕自己說得不夠詳細或者有什麽遺漏。
    “然而李芳遠這一走,竟把鎮守慶源鎮的士兵全部帶走了。那些普通百姓,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完全棄之不顧。其實啊,當初李芳遠是想帶著本官一同離開的。但本官在慶源鎮生活了這麽久,與這兒的百姓也算有了深厚的情誼,怎麽能狠得下心把他們丟下不管呢?所以最後,本官隻能選擇留了下來。當時我就想著,若是追兵抓到我,或許就不會再為難這些無辜的百姓了。”
    說到這兒,黃喜不禁微微歎了口氣,神情中滿是感慨與無奈。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他心裏還是有些波瀾起伏。那時,他已然抱定了赴死的決心,隻希望能用自己的犧牲,換得百姓的安寧。隻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後來追兵趕到,不僅沒有為難他,反而對他頗為欣賞,甚至還生出招攬他的念頭。再後來,看到這支軍隊並沒有做出任何禍害百姓的舉動,黃喜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算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慶幸百姓們終究是躲過了一劫。
    眾人聽了黃喜這番講述,不禁對這個看似賤兮兮的老頭刮目相看。此前,在大家眼中,這個老頭總是一副吊兒郎當、靠不住的模樣,可從他剛剛講述的經曆來看,在關鍵時刻,該承擔責任的時候,他是真不含糊。
    “那些鎮守的士兵就願意把他們的家人丟下?”朱高煦一臉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實在難以理解,這些士兵怎麽能狠下心,拋下自己的親人跟隨李芳遠離開。
    黃喜無奈地深深歎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陣對那些士兵的憐惜。他緩緩說道:“不願意又能怎樣呢?雖說李芳遠當時帶著的隻是殘軍敗將,但就憑我們慶源鎮這千把號人,又哪裏抵抗得了?當時,自然有一些士兵提出不同意見,畢竟誰都舍不得與家人分離。可是,李芳遠二話不說,直接砍殺了幾個帶頭反對的人。這一下,就如同殺雞儆猴,其餘士兵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滿,也隻能認慫住嘴了。”
    黃喜頓了頓,緊接著又繼續說道:“而且啊,之後李芳遠還信誓旦旦地承諾,很快就會重新打回來。再加上他平日裏樹立的王威,在士兵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即便那些士兵心中痛苦萬分,也不敢再反駁大王的命令。最後,他們也隻能滿含不舍,跟著李芳遠離開了。”黃喜說完,輕輕搖了搖頭,為那些被迫與家人分離的士兵感到惋惜。
    陳遠聽了黃喜的話,忍不住吧唧吧唧嘴,神色間滿是感慨:“唉,這就是普通百姓的無奈啊!在大人物的爭鬥之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隨波逐流。”
    黃喜深有同感,重重地點點頭,這時馬匹突然劇烈顛簸起來,他下意識地將抓著陳遠腰部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才穩住身形,接著說道:“沒錯啊,之後李芳遠倒也說話算話,組織手下多次對慶源鎮發起反攻。隻是慶源鎮這地勢得天獨厚,易守難攻,那些反攻一次次都被擋了回去,一直沒能成功。”
    “等等!”朱高煦猛地抬手打斷黃喜,臉上寫滿疑惑,轉頭看向黃喜,目光中帶著探究:“我剛就一直想問了,李芳遠不是隻剩殘部了嗎?按道理,追兵應該輕而易舉就能將他拿下。可怎麽這麽久過去了,不但沒抓住他,反倒龜縮在慶源鎮,開始防守,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緣故?”
    就在前兩天,朱高煦已率領幾個人悄然潛入漢陽城。在城內,他順利與漢陽城當中新城的人員碰了麵。從他們口中,朱高煦得知了不少關鍵信息。
    原來,此時漢陽城的李芳碩身邊僅有十多名新城的士兵負責看守,而其餘大部分新城的人都追趕到了慶源鎮這邊。
    這可就奇怪了,要知道,連同朱高燧在內,有著幾百名新城的精銳好手,再加上李芳碩那邊號稱將近三萬的士兵。如此強大的兵力,卻被死死擋在慶源鎮之外,一步都無法向前推進。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畢竟經曆了之前的幾次大戰,李芳碩手中大概率也僅剩下一兩萬的殘軍敗將,以這樣懸殊的兵力對比,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僵持局麵啊。朱高煦心中滿是疑惑,他深知這其中必有隱情,可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這樣的戰況,他還得從黃喜這裏了解更多情況,才能一探究竟。
    “公子有所不知啊,”黃喜見朱高煦滿臉疑惑,趕忙耐心地對眾人解釋起來,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慶源鎮北方那地勢,複雜得很呐。隻要一走出慶源鎮,幾乎全是連綿不絕的山林。也不知李芳遠通過什麽手段,竟然和躲在山中的女真部落勾連在了一起。那些女真部落,在大山裏生活了好些年,對山中的情況那是了如指掌,熟悉得就像自家後院一樣。可咱們這邊的追兵呢,一進了山林,就跟睜眼瞎沒啥區別,完全摸不著頭腦。之前貿然進去,結果損失了不少人手。吃了大虧之後,自然就不敢再貿然挺進了。”
    黃喜說著,見朱高煦依舊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心裏有些忐忑,趕忙又追加了一句:“不過公子爺您也不用太過於擔心。慶源鎮這地方,易守難攻可是出了名的。就算李芳遠和女真部落聯合起來,想要再攻打進來,那也是難如登天呐。”
    朱高煦聽了,不置可否地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他心裏壓根就沒有擔心李芳遠會反撲成功。在他看來,李芳遠現在就好比是秋後的螞蚱,就算再怎麽折騰,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這裏麵還有女真部落的事情?”朱高煦聽聞,心中一凜,這可是他之前未曾深入了解的關鍵信息,立刻追問道。
    “對啊!”黃喜見朱高煦對此如此關注,忙不迭地點頭。他歪了歪頭,尋思著朱高煦或許對這邊的過往並不熟悉,便詳細地給朱高煦普及起來:“公子您有所不知,說起來慶源鎮這片地方,以前本就是女真部落的地盤。後來李氏王朝建國之後,那些女真部落仗著熟悉地形,時常越過邊界,進入我們李氏王朝的地盤,燒殺搶掠,禍害百姓。百姓們苦不堪言呐,大王實在是無奈之下,這才出兵將女真部落驅趕進了山中。之後,為了抵禦女真部落再次南下侵擾,才決定在這兒建設慶源鎮。”
    黃喜稍作停頓,理了理思緒,繼續說道:“而且啊,這慶源鎮還是李芳遠提議建立的呢。照理說,女真人吃了這麽大的虧,對李芳遠應該是恨得咬牙切齒才對。可誰能想到,如今雙方不但沒繼續敵對,反倒走到了一起。依我猜測,李芳遠肯定是給女真人許下了什麽極為誘人的條件,否則,女真人怎會輕易與他合作。”
    話題說到這兒,黃喜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他微微皺眉,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忍不住認真地琢磨起來,到底是什麽樣的條件,能讓這對原本的死對頭攜手合作呢。
    朱高煦微微點頭,表示默認黃喜的推測。在他看來,國與國、勢力與勢力之間,哪有什麽永恒不變的仇恨。如今朱高燧勢力如日中天,太過強大,對李芳遠和女真部落都構成了巨大威脅。在這種形勢下,兩個相對弱小的勢力選擇聯合起來,實屬無奈之舉。畢竟,若是等朱高燧先將李芳遠解決掉,那下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女真部落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應該還是懂的。
    “沒想到女真竟然躲在這個地方?”朱高煦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小得如同蚊蚋,現場估計也就隻有他自己能勉強聽見。話一出口,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大明周邊的詳細地圖。高麗王朝的西邊與大明接壤,而女真部落向來活躍在大明的東北部區域,仔細一對照,可不正好就是慶源鎮這一塊地方嘛。想到這兒,朱高煦心中暗自思量,看來這慶源鎮的局勢比自己之前預想的還要複雜。
    頓時,朱高煦像是被點燃了鬥誌一般,摩拳擦掌,整個人瞬間精神抖擻起來,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來的正好,既然女真部落要趟這一趟渾水,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咬牙切齒,臉上浮現出一抹帶著狠厲的獰笑。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不過隻是他的一個借口罷了。實際上,他本身就對女真部落厭惡至極,就算此次女真沒有摻和進來幫助李芳遠,隻要有機會碰到,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對方。
    “公子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女真人?”黃喜見朱高煦一臉殘暴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猙獰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女真人碎屍萬段,連黃喜這樣見慣了官場風雲的人,看到都不禁有些害怕。好奇心作祟,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
    朱高煦抓著馬韁繩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臉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兩排大白牙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陰森,他冷冷地說道:“澳洲是我準備拿下的新地盤,那邊資源豐富得很,正好抓這些女真人過去挖礦!”
    在朱高煦心裏,女真族作為漁獵民族,有著幾乎全民皆兵的特性,就連女人和孩子也不例外。這就意味著,女真族的女子也完全能勝任那些苦活累活,如此一來,將他們全部擄去澳洲挖礦,豈不是一舉兩得。
    黃喜對朱高煦口中所說的“澳洲”毫無概念,壓根不清楚那是個什麽地方。但光是瞧著朱高煦此刻這副模樣,他就明白,女真部落此番怕是在劫難逃,下場必定不會太好。想到這兒,黃喜不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這邊朱高煦談論的雖是女真部落的事情,可一旁的閔郡卻也跟著緊張起來。畢竟,她們高麗的軍隊如今正與女真部落混在一起,而她的丈夫更是身處其中。她深知朱高煦的手段,擔憂丈夫以及高麗軍隊會是同樣下場,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這還隻是一方麵,閔郡內心深處更為擔憂的是,朱高煦對待女真部落都這般心狠手辣,那對於自己的高麗王朝,又會采取怎樣的手段呢?他之前所說的那些承諾,真的能夠相信嗎?閔郡越想越覺得不安,心中仿佛有一團亂麻,糾結得厲害。
    此刻,閔郡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趁現在局勢還處於混亂之中,趕緊逃離此地,而後發動全國百姓奮起抵抗明軍的統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畢竟,此時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局勢尚未完全明朗,或許還能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拚上一拚。然而,一旦朱高煦成功將李芳遠拿下,那時大局就基本已定了。到那個時候,高麗王朝可就真真切切地成了案板上的肥肉,隻能任由對方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這般想著,閔郡心中再次泛起了嘀咕,她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滿是猶豫與掙紮。究竟是該賭上一把,趁亂反抗,還是選擇相信朱高煦,靜觀其變呢?這個艱難的抉擇,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在想什麽?”正當閔郡沉浸在內心激烈的盤算之中時,朱高煦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騎著馬緩緩靠了過來。他靠得極近,整張臉幾乎都要湊到閔郡的麵前了。閔郡正想得入神,冷不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和舉動嚇了一跳,整個人瞬間慌亂起來,雙手下意識地揮舞著,身體也失去了平衡,差點就從馬匹上摔下去。
    好不容易重新坐穩,閔郡的心還在砰砰直跳。她趕忙收斂思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朝著朱高煦輕輕搖了搖頭,故作鎮定地說道:“沒什麽!”可她那慌亂的眼神,卻還是透露出了一絲心虛。
    朱高煦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嗤笑一聲,眼神中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意味:“再勸你一句,不要有別的心思,一旦走錯路,可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剛剛說話的時候,朱高煦就敏銳地注意到閔郡臉色不對勁,神情恍惚。結合自己方才提及對女真部落的處置,以及當下的局勢,他瞬間就猜出閔郡大概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他可不想閔郡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忍不住出言提醒一句,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裪雖然年紀小,卻十分機靈,一下子就察覺到母親閔郡似乎又有了別的心思,像是又要生出什麽變故。他心裏著急,趕忙跟著提醒一句:“娘,我想殿下定然是對女真部落不喜,才會有這樣的做法。您就不要想太多啦。”李裪一臉認真,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母親,希望能讓她打消那些危險的念頭。
    經朱高煦和李裪兩人先後提醒,閔郡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精神也為之一振。是啊,朱高煦的勢力如此強大,自己這邊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如果執意反抗,最後可能連李家的血脈都保不住。還不如聽天由命,或許這樣還能給李家保下一根苗子。閔郡心中一陣感慨,不禁慈愛地看了李裪一眼,眼中滿是欣慰與感激,多虧了兒子的提醒,讓她及時清醒。
    其實閔郡心裏一直都明白當下的局勢,可她生性好強,一想到自己的國家就這樣輕輕鬆鬆被朱高煦拿下,心中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堵著,憋悶得慌。這種情緒在她心中不斷滋生,老是讓她生出一種說不定自己努力一把就能成功反抗的想法。說穿了,她就是太過自信,骨子裏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在作祟罷了。但此刻,她明白,自己必須認清現實,不能再盲目衝動了。
    “娘知道了!”閔郡無奈地歎口氣,緩緩沉默著低下腦袋,像是生怕自己再多說哪怕一個字,就會給兒子帶來不必要的牽連。她深知此刻自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可能影響到兒子的安危,所以隻能選擇沉默,將滿心的不甘與無奈都咽進肚子裏。
    “不錯,本公子確實是對女真部落心生厭惡。”朱高煦麵色凝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緊接著開口說道,“這些女真人,實在是可惡至極。他們不僅時常對你們高麗王朝進行‘打草穀’般的侵擾,對我大明朝亦是如此。在我大明北方邊境,他們來去自如,如同無人之境,多次率領族人肆意騷擾邊境地區,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攪得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說到此處,朱高煦一臉憤恨的表情,緊緊握著拳頭,仿佛女真人就站在他眼前。
    在場幾人聽聞,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大明帝國乃天朝上國,尊貴無比,豈容女真部落這般如同討厭的蒼蠅一般,老是在耳邊嗡嗡作響,時不時地騷擾。每次想將其徹底消滅卻又難以做到,好不容易趕走,沒過多久他們又會卷土重來,實在是令人惡心厭煩到了極點。眾人這才明白朱高煦對女真部落為何如此痛恨,也理解了他剛剛所說處置女真部落手段背後的緣由。
    “可是,沒有記錯的話,騷擾大明邊境的是建州女真,可騷擾我們高麗王朝的是海西女真,根本不是一個部落的吧?”就在眾人都已明了朱高煦對女真的態度時,金宗瑞冷不丁地弱弱問了這麽一句。他這話說得小心翼翼,但在此時的氛圍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話音剛落,李裪、閔郡、黃喜三人幾乎同時把目光幽幽地投向金宗瑞,那眼神仿佛在說:人家朱高煦樂意去對付女真,就讓他去唄,你幹嘛非得在這時候提醒這個。
    李裪三人心裏都清楚,金宗瑞說的確實是事實,騷擾大明邊境和高麗王朝的,的確分屬不同的女真部落。然而,他們對海西女真同樣是深惡痛絕。既然朱高煦也表達了對女真部落的厭惡,那就順著他的意思將錯就錯好了,這樣說不定還能借助朱高煦的力量教訓一下海西女真。可誰能想到,金宗瑞這個榆木腦袋,居然在這個時候多嘴。
    被三人這樣盯著,金宗瑞頓時感覺渾身發毛,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在場的四個高麗人裏,他的地位是最低的。麵對這樣明顯的警告,他哪敢再多說一句,隻能像個受了氣的孫子,一聲都不敢吭,心裏暗自懊悔自己怎麽就管不住這張嘴。
    好在朱高煦倒是沒有把金宗瑞的話放在心上,他隨意地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嗐,都一樣,管他什麽建州女真還是海西女真,隻要是女真,肯定都不是好東西。本公子最討厭這種不勞而獲的人了,一個個明明有手有腳的,卻偏偏就喜歡去搶別人的東西,簡直就是一群垃圾!”他說這話時,語氣中滿是不屑與厭惡,仿佛提到女真就讓他感到無比惡心。
    “就是就是!”對於朱高煦的這句話,在場眾人都像是找到了共鳴一般,十分讚同地點點頭。畢竟無論是高麗人還是朱高煦,都深受女真部落侵擾之苦,對女真的行徑同樣痛恨不已。
    “對了,那個老閔啊。”說著,朱高煦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轉頭朝身後大聲吆喝了一聲。
    閔郡起初聽到這聲“老閔”,還沒反應過來,目光有些茫然地四處張望。可當她順著朱高煦的視線,發現對方正直直地盯著自己,那眼神明明白白地顯示這話就是對自己說的時,她的臉色瞬間一黑。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惱怒:不是,我好歹是朝鮮王朝的王後,而且還是個女子,你喊我老閔,這合適嗎?這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份當回事了吧,閔郡隻覺得又氣又惱,卻又不好發作出來。
    “老閔?”見閔郡不吭聲,朱高煦以為她走神沒聽到,隻好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閔郡這下臉漲得通紅,心裏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要不是自己實力遠不及朱高煦,她真想狠狠地一巴掌把朱高煦抽到地上,讓他趴在那兒怎麽都翻不了身。可再多的氣也隻能憋著,現實就是自己如今低人一等,沒辦法反抗。她實在怕朱高煦沒完沒了地喊“老閔”,隻能強忍著心中的憋屈,捏著鼻子應道:“我在呢!”那聲音裏,滿滿都是無奈和不甘。
    朱高煦見閔郡回應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剛剛我說我們新城女子也能當官的事情你也聽到了,想想,要不要跟著我們一同前去當個官?”
    起初,朱高煦本打算把閔郡留在高麗,讓朱高燧盯著她。畢竟在他的認知裏,高麗局勢複雜,留下閔郡在當地,能通過對她的掌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高麗的局勢。然而,他仔細思量後,意識到閔郡絕非那種嬌弱無能的女王。這麽多年在高麗宮廷的摸爬滾打,她積攢了不少力氣與手段,高麗又是她經營多年的基本盤。一旦自己離開,即便沒有李裪的協助,閔郡憑借自身能力,說不定也能在高麗掀起風浪,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此一來,將她直接帶到新城似乎是個更穩妥的辦法。閔郡當了這麽多年王後,別的能力暫且不說,在管理方麵想必有著豐富的經驗。把她安排到新城的管理崗位上,讓她為自己效力,可謂一舉兩得。一方麵,繼續拿捏在新城外出的李裪,使其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另一方麵,也算是廢物利用,讓她發揮點價值。畢竟,讓她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到工作崗位上為新城的發展出份力。
    朱高煦越打量閔郡,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合理了。而且,閔郡正值年輕,滿打滿算也就三十歲左右。到時候,自己可以想辦法給她尋覓個優秀的男人,讓她在新城安家落戶。如此一來,她有了新的生活和家庭羈絆,自然而然就不會再有回高麗的念頭了。
    “完美!”朱高煦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的這一番謀劃狠狠點了個讚,仿佛已經看到了閔郡乖乖在新城為自己工作,高麗局勢也盡在掌握的美好畫麵。
    閔郡隻覺得眼皮突突直跳,一種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她能真切地感覺到,朱高煦看向她的眼神裏透著股不懷好意。她下意識地轉過頭,避開朱高煦的目光,用清冷的語調說道:“隨你!”雖說朱高煦表麵上是在詢問她的意見,但閔郡心裏跟明鏡似的,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最終還不是得按照朱高煦說的辦。想到這兒,她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致,滿心都是無奈與不甘。
    “很好,那就這樣說定了。”朱高煦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隨後,他雙腿輕輕一夾馬腹,轉馬騎到了李裪的身旁。他微微俯身,伸手輕輕拍了拍李裪的小腦袋,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說道:“你娘我已經安排好了,她的生命安全你不用擔心。往後啊,你可也得努力了哈!”那語氣,看似親切,實則暗藏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懾,仿佛在提醒李裪,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關注著,必須按照朱高煦的意願行事。
    李裪心中明白,朱高煦這番話看似是安撫,實則是變相威脅自己。他心裏清楚,隻要自己稍有二心,母親閔郡在朱高煦手中必定不會有好日子過。朱高煦這是在拿母親的安危來牽製自己,讓自己乖乖聽話。
    然而,李裪並沒有因此就對朱高煦懷恨在心。小小年紀的他,心思卻頗為通透。他心裏想著,若是自己處在朱高煦的位置,麵對如今這般複雜的局勢,為了達成目的,顯然也會做出和朱高煦同樣的選擇。畢竟,在權力的博弈中,為了掌控局麵,往往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李裪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看向朱高煦,認真地點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我知道的,殿下。”那稚嫩卻又沉穩的聲音,仿佛在向朱高煦表明,自己已然認清現實,會按照他的要求行事,不會輕易生出異心。
    一行七人就這樣一邊熱烈地交談著,一邊催動馬匹朝著慶源鎮穩步進發。白日裏,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一路行色。隨著時光流轉,夜幕漸漸降臨,他們尋了個合適的地方稍作休息。經過一夜的休整,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眾人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慶源鎮。
    “公子,慶源鎮到了,我先去跟守衛說一聲。”還沒等朱高煦開口吩咐,黃喜就十分機靈地扶著陳遠的後背,輕巧地一個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落地後,他稍作整理,便急忙朝著前方不遠處的衛所跑去,腳步匆匆,盡顯幹練。
    朱高煦見狀,順勢將目光投向了眼前這座所謂的慶源鎮。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審視與探究,從鎮口的布局,到遠處隱隱可見的建築輪廓,一一收入眼底,試圖從這些細節中,對這座在交談中反複提及的慶源鎮,有一個初步的了解與判斷。
    眼前被稱作慶源鎮的地方,實際看來不過是一個山寨模樣。它巧妙地坐落在兩座高山之上,隻要翻越過這兩座高山,便是李芳遠等人藏身的連綿群山。
    這兩座高山並沒有特別的名字,卻有著獨特的地勢優勢,相較於周邊其他山巒,它們足足高出幾十米。站在這山寨裏麵,能夠居高臨下俯瞰四周,在抵禦敵人進攻時,占據著極為有利的地形。而且兩山之間僅有一條狹窄的過道相連,這條過道就如同咽喉一般,敵人若想由此進入高麗王朝境內,這是唯一的通道,真正稱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兩座山分別朝著東西兩個方向綿延伸展,沿著山脈走勢,每隔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就會出現一處由慶源士兵精心設置的衛所。這些衛所宛如警惕的眼睛,時刻監視著周邊動靜。一旦發現有敵人妄圖翻山繞路,避開那條狹窄的過道,衛所士兵會立即發出消息,迅速通知其他各處的士兵趕來鎮守,形成一道緊密的防禦網絡。如此周密的布局,使得慶源鎮在防禦上固若金湯,難怪能讓女真部落在此處停滯不前。
    在通往高麗王朝的方向,還額外設置了兩個構造相對簡單的衛所。不難推測,這很可能是在朱高燧帶領眾人進入此地之後才匆忙設立的。畢竟當前局勢下,雖說已經成功將李芳遠驅趕,但朱高燧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全麵打理高麗國內的事務。倘若後方突然出現變故,敵人從後方與李芳遠形成兩麵夾擊之勢,那麽身處山上的眾人無疑會被困死,陷入極為危險的境地。
    此刻,隻見黃喜正與衛所的守衛交談著,也不知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麽。沒過多久,便見兩個衛所的士兵整齊有序地跟著黃喜一同走了下來。
    而朱高煦一行人由於騎了很長時間的馬,身子都有些疲憊不堪了。此時,他們正拉著馬繩,稍作歇息,靜靜等待著後續的安排。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些許倦意,長時間的騎行讓他們的身形顯得有些鬆散。
    兩個衛所兵靠上前之後,他們的目光在朱高煦幾人身上來回打量,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與審視,隨後轉頭對著黃喜問道:“哪位是大明朝來的貴人?”
    就在衛所兵打量朱高煦之際,朱高煦也將目光投向了這兩人。隻是一眼,他便看出這兩人是高麗士兵。他心中暗自對比,自己新城的士兵個個身強體壯、人高馬大,而眼前這兩人身形瘦弱,手臂看上去無力,顯然平日裏營養欠佳,在體格上與新城士兵有著不小差距。
    “是我!”朱高煦沒有等黃喜回答,語氣中透著豪爽與幹脆,直接應了一聲。緊接著,他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說道:“帶我去見朱高燧!”
    “誰是朱高燧?”待朱高煦話音剛落,兩個士兵頓時一愣,臉上滿是茫然之色。他們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確認彼此都不認識這個人後,帶著濃濃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對朱高煦問道。同時,看向朱高煦一行人的眼神裏,瞬間充滿了警惕,手不自覺地握住了腰間的兵器,仿佛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會立刻做出反應。
    朱高煦微微挑起眉毛,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轉頭看向黃喜,那目光仿佛在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黃喜見狀,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趕忙解釋道:“我沒敢說您的身份,隻是告知他們大明有貴人前來,而且我確實不知道您要找什麽人呀!”
    經黃喜這麽一提醒,朱高煦這才如夢初醒,猛地想起來自己壓根就沒和黃喜提過自己三弟朱高燧也在這邊,況且老三為了行事方便,還特意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這一下,他才明白為何這兩個士兵會是這般反應。
    朱高煦見此情景,不禁輕笑一聲,隨即便直截了當地跟衛所兵說道:“朱高燧就是你們口中的野豬王,我是他二哥。你們要是心裏還不踏實,大可以上去通報一聲,就說朱高煦來了。”他說得不緊不慢,語氣中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根本不在意這兩人的懷疑。
    這兩個衛所兵聽聞此言,心裏著實有些猶豫。他們從未聽說過“野豬王”的真實名字竟然是朱高燧。此時麵對朱高煦的說辭,他們實在拿不準這是不是對方編造出來騙他們的。要是貿然把這些人放進去,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那責任可就得他們倆來承擔了。這可不是小事,他們不得不謹慎對待。
    好在朱高煦看起來很好說話,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遲疑而發怒,這讓兩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衛所兵趕忙說道:“那幾位稍等片刻,我這就上去通報。”說罷,兩人分工,一人留在原地,眼睛緊緊盯著朱高煦幾人,以防有什麽突發狀況;另外一人則轉身,急匆匆地朝著山上跑去,腳步匆忙,揚起一陣塵土。
    這兩個衛所兵的態度那叫一個客氣,他們心裏清楚,實在是不敢不客氣啊。萬一朱高煦說的話是真的,自己要是說錯一句話,那不就把人給得罪死了嘛。畢竟,能跟“野豬王”稱兄道弟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各位舟車勞頓,肯定累了,衛所當中有幾個板凳,我這就給你們拿下來歇一歇。”留下的那個衛所兵臉上堆滿了笑容,對著朱高煦幾人客氣地說道。說完,他便轉身,快步回到衛所當中。
    他心裏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沒想著邀請朱高煦幾人進衛所。畢竟衛所裏還有其他士兵,要是朱高煦他們心懷不軌,一旦帶進衛所後突然暴起發難,他們幾個人估計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可要是在外麵,即便自己不幸被殺,衛所裏其他看到的人也能馬上警覺起來,迅速給鎮子當中傳遞消息,這樣好歹能有個防備。
    朱高煦幾人自然也明白這些衛所兵是出於安全考慮,所以並沒有因此生氣。等到衛所兵把板凳搬下來之後,朱高煦幾人也沒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隨後,他們走到一旁的大樹底下,悠閑地閑聊起來,仿佛對這等待的過程並不在意,表現得十分從容淡定。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偶爾有微風吹過,帶來一絲涼爽,暫時緩解了他們旅途的疲憊。
    “二哥,二哥在哪啊?”
    “三殿下您慢點,還不一定是城主呢,小心有危險!”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陣嘈嘈雜雜的聲音從山上傳來。在這一片喧鬧聲中,有一道聲音格外嘹亮,不用細聽,朱高煦便聽出那正是朱高燧的聲音。
    朱高煦原本正和身旁幾人交談著,聽到這動靜,他停下話語,抬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朱高燧滿臉興奮,沿著山間小路,腳步匆匆地快速竄了下來,那急切的模樣,仿佛生怕晚一步就見不到二哥似的。
    就在朱高煦起身的瞬間,朱高燧也一眼看到了他。朱高燧頓時心中大喜,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沒錯,眼前之人果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二哥。
    朱高燧滿心歡喜,簡直欣喜若狂,隻見他腳下猛地一用力,一個輕快的跳躍,眨眼間就來到了朱高煦麵前。他激動得難以自已,一下子伸出雙臂,緊緊地將朱高煦抱住,聲音裏滿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大聲喊道:“二哥,你咋來也不說一聲呀,這段日子我可想死你了。”那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思念,仿佛這些時日積攢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來。
    見到自己久未謀麵的三弟,朱高煦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他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略帶寵溺地說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一點穩重勁兒都沒有。”那語氣,像是兄長對調皮弟弟的嗔怪,卻又飽含著無盡的關懷。
    兩人緊緊擁抱了一陣之後,朱高燧這才依依不舍地退後一步。可他臉上那燦爛的笑容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反而愈發明顯,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是很長時間沒有見二哥了嗎?乍一看到你,一時間實在是難以抑製自己的激動心情呀。”說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始終盯著朱高煦,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
    “城主好!”
    “城主,真的是您啊,剛剛聽到您來的消息我還有些不敢相信。”
    朱高燧的身後緊緊跟著十多個人,待朱高燧與朱高煦短暫敘舊結束後,他們便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擠上前,紛紛向朱高煦熱情打招呼,都想在朱高煦麵前好好露露臉,爭取給這位身份不凡的“城主”留下個深刻印象。
    朱高煦的眼神不緊不慢地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腦海中努力回憶著。然而,很多人他都沒什麽太清晰的印象了,畢竟當初和這些人僅僅隻是見過一兩麵而已,時間一長,記憶難免有些模糊。
    朱高煦對著眾人一同微微點點頭,算是回應了大家的問候。之後,他又將目光重新投向朱高燧,上下打量一番後,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情,點頭說道:“瘦了許多,但精神了!”言語間透露出兄長對弟弟的關切與認可。
    朱高燧聽到這話,嗬嗬一笑,瞬間恢複到當初在新城時那單純的大男孩模樣,還略帶俏皮地回應道:“還長高了一些呢!”那笑容純真無邪,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在新城的快樂時光,兄弟間的氛圍輕鬆而愉悅。
    朱高煦與朱高燧並排朝著山上走去,一邊走,朱高煦關切地問:“在這邊過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比咱們大明差多了。你瞧瞧我這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麽破布做的,穿在身上簡直難受死了。”一聽到朱高煦這麽問,朱高燧立馬來了興致,迫不及待地拉起自己的衣角,開啟了吐槽模式。
    緊接著,他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恨不能把來到高麗之後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兒全向朱高煦傾訴出來:“還有這吃的,都不用跟大明的美食比,起碼得能讓人吃得下去吧。可實際上呢,除了泡菜還是泡菜,一會兒是白菜泡菜,一會兒是蘿卜泡菜,甚至還有黃瓜泡菜,我都快要吃到吐了。”朱高燧滿臉無奈,大吐苦水。
    然而,跟在朱高煦身後的金宗瑞幾人聽了這話,心裏就有點不樂意了。畢竟,被別人當麵這般數落自己國家的不是,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心裏都難免會有些難受。
    金宗瑞實在忍不住,趕忙插嘴道:“我覺得泡菜挺好吃的啊,我們高麗人也都覺得不錯呢。三殿下您不喜歡吃,隻能說明咱們口味不一樣,可不能就這麽說我們泡菜不好吃吧?再者說了,我們高麗王朝的美食那可多了去了,泡菜隻是普通百姓日常吃的罷了。”他微微漲紅了臉,試圖為自己國家的飲食文化辯解,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維護。
    朱高燧聽到這話,回頭看了一眼金宗瑞,眼神裏帶著一絲詫異,隨後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朱高煦:“二哥,他是?”似乎對這個突然插話的人充滿了好奇。
    朱高煦見狀,輕笑一聲,解釋道:“路上抓到的俘虜,往後跟著我混!”言語間滿是隨意,仿佛金宗瑞的身份無足輕重。
    “嗬,淨說廢話。”朱高燧聽後,一臉嫌棄,毫不留情地數落起來,“老子說的就是我自己啊,我躲在這山上,能吃到啥美食?可不就隻能和普通百姓一樣吃泡菜嘛!”朱高燧的語氣裏透著滿滿的不耐煩,完全不給金宗瑞留一點麵子,似乎對金宗瑞剛剛的反駁十分不以為然。這一番對話,讓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金宗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又不好再說些什麽。
    朱高燧本來還以為金宗瑞是二哥的朋友,所以剛剛反駁時還稍微有所克製,沒好意思太過激烈地回應。可沒想到一聽二哥說對方隻是個俘虜,頓時覺得沒什麽可顧忌的了,那就不用客氣了。
    嘲笑一番後金宗瑞後,朱高燧顯然還不滿足,像找到了發泄口一般,繼續追著金宗瑞窮追猛打,開啟了一陣毫不留情的嘴炮輸出:“還有啊,什麽叫我口味獨特?你給我聽好了,就你們高麗,就算是士兵,也沒幾個真心喜歡吃泡菜的。隻不過是因為買不起米,沒辦法,隻能用泡菜將就著填飽肚子罷了。你不會真天真地以為,這泡菜是什麽了不起的美食吧?”朱高燧語速極快,言辭犀利,每一個字都像利箭般射向金宗瑞。
    金宗瑞頓時被噎得夠嗆,被朱高燧這樣連珠炮似的一番說,他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開口反駁的權力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動了動,卻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裏又氣又惱,可在朱高燧的強勢之下,卻又無可奈何。
    金宗瑞出身於高麗的權貴世家,從小到大,生活優渥,從不缺吃少穿。在他的認知裏,泡菜不過是相當於飯後用來開胃的小零嘴罷了。隔上幾天吃上一次,不但不會膩,反而覺得別有一番風味,自然不會覺得難吃。然而,他也明白,普通百姓的生活和自己天差地別。金宗瑞認真思索了一番,設身處地地想,如果自己像百姓一樣,每天都隻能吃泡菜,恐怕確實也難以忍受。這麽一想,他頓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朱高燧。
    見金宗瑞低著頭,不再說話,朱高燧不屑地撇撇嘴。在他看來,金宗瑞不過是個小人物,和這樣的人繼續爭論下去,實在有失身份,於是也就不再計較
    朱高燧不經意間看到跟在朱高煦左身後的李裪,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就像發現了什麽寶貝一般。還沒等李裪反應過來,他便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將李裪用力抱在懷中,興奮地喊道:“唉,大哥,你將小墨也給帶來了啊?”那聲音裏滿是驚喜,仿佛見到李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李裪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微微一愣,腦海中還在飛速運轉,剛準備要解釋自己並非朱高煦的孩子,可還沒等他開口,朱高燧那黑乎乎的嘴唇已經“吧唧”一下,直接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同時無比親熱地說道:“小墨,還記得三叔不?”那親昵的樣子,就像對待自家最疼愛的晚輩。
    “嘿嘿,不愧是二哥你的孩子,你看這轉動的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聰慧過人。還有這顏值,真是杠杠的,隨二哥你啊,哈哈哈!”朱高燧抱著李裪,對著身旁的眾人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笑聲在山間回蕩,仿佛要將滿心的歡喜都釋放出來。他一邊笑,一邊還不停地上下打量著李裪,眼神裏滿是喜愛與讚賞。
    原本朱高燧笑得暢快淋漓,可笑著笑著,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氣氛有些異樣。隻見幾人都沉默地看著自己,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味。朱高燧頓時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腦袋,臉上寫滿疑惑,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朱高煦,問道:“二哥,你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啊?”那模樣,就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朱高煦見狀,無奈地深吸一口氣,實在是被朱高燧這冒失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他沒好氣地伸出手指,在朱高燧的腦袋上用力戳了戳,沒好氣道:“你可不就是一個傻子?大傻子!”
    朱高燧這下更委屈了,嘴巴微微撅起,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說道:“二哥,一見麵你就罵我幹啥。我也沒做什麽啊?”他滿臉無辜,眼神裏透著不解,似乎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朱高煦簡直被他氣得沒轍,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著李裪,一字一頓,加重語氣說道:“這t不是我兒子!”
    朱高燧聽到二哥這話,微微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懷中的李裪。李裪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不知所措,一時間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硬著頭皮朝著朱高燧幹笑一聲,那笑容裏滿是尷尬與無奈。
    “我去!”朱高燧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直接將李裪一把扔了出去,隨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輕輕撇撇嘴,強裝鎮定地說道:“我就說嘛,這小子長得鬼頭鬼腦的,怎麽可能是小墨。”那語氣,試圖營造出一種自己一開始就沒認錯的感覺。
    然而,盡管他嘴上這麽說,可眾人都敏銳地察覺到,朱高燧臉上已然浮現出一抹窘迫之色,那微微泛紅的臉頰,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尷尬。
    朱高燧心裏簡直快要罵娘了,這也太尷尬了,自己真是糗大了。他看到李裪和朱瞻墨年紀相仿,又一直跟在朱高煦身後,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先入為主,想當然地以為對方就是朱瞻墨,哪曾想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烏龍,此刻他滿心懊惱,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此時,除了朱高燧滿臉尷尬之外,還有一個人也覺得頗為尷尬,那便是朱瞻墨。他著實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不顯眼,三叔都跟他們相處好一會兒了,竟然一直沒看到自己。朱瞻墨心裏有點小委屈,癟癟嘴,從朱高煦身後的另一邊慢慢走了出來,用帶著些許幽怨的聲音,幽幽地對朱高燧喊道:“三叔,我在這裏!”那聲音裏,仿佛在埋怨三叔怎麽一直沒發現自己。
    聽到這聲音,朱高燧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頓時有了下台階的機會。他連忙哈哈大笑兩聲,試圖掩飾剛剛的尷尬,緊接著一個大跨步,迅速來到朱瞻墨旁邊。轉眼間,笑容再次爬上他的臉頰,隻見他一把輕鬆地抱起朱瞻墨,像是要彌補剛剛的疏忽,滿臉堆笑地說道:“啊,三叔就說嘛,剛剛那小子呆頭呆腦的,怎麽可能是我親侄子。你瞧瞧,現在見到你,三叔一眼就可以肯定你才是我親侄子,長得多像你爹呀,哈哈哈!”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捏了捏朱瞻墨的臉蛋,那親昵的舉動,仿佛剛剛的尷尬從未發生過。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明顯察覺到了朱高燧的尷尬,那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心裏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朱高燧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誇獎實在有些生硬,讓人聽著頗為不自然。他幹笑兩聲,本想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氛圍,可發現根本沒人接話,大家都隻是默默看著他,這讓他愈發覺得不自在。無奈之下,他隻好伸手摸摸鼻子,識趣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好在之後眾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仿佛都有意讓這個尷尬的小插曲就此翻篇。大家開始有說有笑起來,繼續朝著慶源鎮子裏走去。
    眾人走進慶源鎮,隻見鎮裏各處都有巡邏的士兵來回走動。可能是百姓們平日裏對士兵有些畏懼,街道上冷冷清清,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百姓們一個個都躲在屋子當中,不敢出來。
    就這樣,眾人一路跟著朱高燧,來到了朱高燧在鎮中的住處。這是一座稍大些的房子,據說是黃喜之前辦公的地方。一邁進房門,黃喜不禁感慨萬分,眼神四處張望。隻見房屋當中的布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跟他當初居住時相比,竟找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影子,仿佛這裏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朱高煦才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屋子外麵又傳來一道激動得近乎亢奮的喊聲。緊接著,隻見一個小夥子如同旋風一般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嘴裏還大聲叫嚷著:“三哥,我聽說二哥也來了。”
    朱高煦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抬頭看去,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盤燁,好久不見!”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讓人倍感親切。
    原本還毛毛躁躁的朱盤燁,在見到朱高煦的那一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間安靜下來。他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有些扭捏地伸手摸了摸後腦勺,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與羞澀,囁嚅著說道:“二哥,你來了?”實際上,朱盤燁和朱高煦平日裏接觸並不多,一直以來,他都把朱高煦當作自己心中崇拜的偶像。此刻,偶像近在眼前,他的內心既激動又緊張,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滿是崇敬與拘謹。
    朱高煦見狀,差點被這小子前後態度的巨大轉變給逗得笑出聲來。他爽朗地伸出手,朝著朱盤燁招了招,語氣親切地說道:“唉,不要這麽見外嘛,咱們可都是一家人。對了,你這小子準備什麽時候回家啊?你爹都給我爹寫了好多封信啦,到現在,你爹連你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隻能從我們這兒打聽你的消息呢。”說著,朱高煦眼中滿是關切,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嗔怪朱盤燁的任性。
    見朱高煦說話如此平易近人,絲毫沒有架子,朱盤燁也漸漸放鬆下來,恢複了一些平日裏的跳脫。他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道:“不回去,回去多沒意思啊,哪有在這兒帶兵打仗有意思。至於我爹那邊,就不用管他啦,等我玩夠了,自然就回去了。”說這話時,朱盤燁眼神中閃爍著興奮與憧憬,仿佛帶兵打仗的日子充滿了無盡的樂趣,完全把父親的擔憂拋到了腦後。
    “還是多寫寫信回去報平安為好。”朱高煦臉上帶著溫和的神情,又輕聲勸了一句,眼神裏滿是對朱盤燁父親的體諒以及對朱盤燁的關懷。
    朱盤燁卻依舊不為所動,嘴巴一撅,找起了借口:“這不是這邊太偏遠了嘛,送信多麻煩呀!”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朱高煦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明白朱盤燁這是在找托詞。要知道,新城的人經常往家裏送信,朱盤燁完全可以順便讓他們把信件捎回去。對方之所以不願意寫信,恐怕是心裏害怕一旦寫信回去,寧王知道了他的行蹤,就會立刻喊他回家,結束他這帶兵打仗的“瀟灑日子”。
    之後,眾人開始一陣說笑,你一言我一語,氛圍十分熱鬧。幾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及追殺李芳遠的事情。畢竟朱高煦才剛到,大家都滿心歡喜地想和他敘敘舊,享受這難得相聚的溫馨時光,暫時將那些戰事都拋到了腦後。
    就這樣,眾人熱熱鬧鬧地一直混到了晚飯時間。晚飯後,天色漸暗,夜幕如同一塊黑色的綢緞,緩緩鋪展在慶源鎮的上空。朱高煦瞅準時機,將朱盤燁和朱高燧喊到了一個無人的房間。房間裏燭火搖曳,微弱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營造出一種略顯神秘的氛圍。
    朱高煦緩緩走到椅子旁,從容地坐下,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動作不緊不慢。隨後,他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看似隨意地問道:“盤燁啊,有沒有想當皇帝啊?”那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在靜謐的房間裏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本來一直保持著一張笑臉的朱盤燁,滿心以為朱高煦將自己找來,是要像兄長般說些掏心窩子的貼心話。可萬萬沒想到,剛一邁進房門,就聽到如此石破天驚的話。他頓時像被電擊了一般,嚇得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見他眼睛瞪得老大,滿臉惶恐,雙手下意識地拚命擺動,語無倫次地說道:“二殿下,我絕對沒有別的心思,我真的隻是喜歡玩罷了!”
    朱盤燁慌亂之下,連“二哥”都不敢喊了,直接改稱“二殿下”。在皇族之中,皇位向來是最為敏感的話題,仿佛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一句不慎的言語,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讓人腦袋搬家。他實在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明白朱高煦為什麽會突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但此刻,對於朱盤燁而言,以最快的速度表明自己的態度,才是重中之重,關乎身家性命。
    “額……”朱高煦看到朱盤燁這般驚恐的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問得太過唐突,不禁懊惱地拍拍腦袋。他趕忙滿臉歉意地起身,快步走到朱盤燁身邊,伸出手想要將他扶起來,口中說道:“是我沒有說明白,嚇到你了,你先起來,咱們慢慢說。”語氣中滿是安撫。
    然而,朱盤燁卻依舊不敢起身,他臉色蒼白如紙,緩緩抬起頭,眼睛裏滿是恐懼與急切,極為認真地對朱高煦說道:“二殿下,我對皇位真的沒有任何覬覦之心啊!”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在向朱高煦立下重誓,隻求能讓對方相信自己的一片赤誠。
    見朱盤燁如此倔強,怎麽都不肯起身,朱高煦著實有些哭笑不得。他心裏暗自責怪自己,說話太不講究方式方法,以至於把朱盤燁嚇成這樣。
    朱高燧在一旁瞧著,也趕忙幫腔說道:“盤燁你起來吧,我二哥肯定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自己嚇自己啦。你想想,皇位最後肯定是我大哥的,跟我二哥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犯不著多管閑事問你這個啊!”朱高燧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拉朱盤燁,試圖讓他鎮定下來。
    聽了朱高燧這番話,朱盤燁像是突然被點醒一般,神情猛地一振,原本蒼白的臉上又漸漸恢複了些許紅潤。對啊,他心裏想著,二哥應該不至於懷疑自己有奪位之心。
    朱高煦看到這一幕,不禁感到一陣無語。本以為自己安撫幾句就能讓朱盤燁平靜下來,沒想到著急之下說的話,還不如朱高燧管用。他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心累地擺擺手,說道:“行了行了,可以說正事了吧?”此刻,他隻想趕緊進入正題,不再糾結剛剛這尷尬的小插曲。
    確認朱高煦並非要對自己不利後,朱盤燁的情緒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他又嘻嘻哈哈地站了起來,一邊用手輕輕拍著胸口,一邊對朱高煦說道:“二哥,你下次說話可別再這麽嚇人啦,再來幾次,我真要被你嚇出毛病了!”那模樣,仿佛剛剛的驚恐隻是一場短暫的小插曲,此刻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
    朱高煦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然後神色變得認真起來,開口問道:“你也知道老三為什麽會來這裏吧?”
    朱盤燁聞言,再次點頭,回答道:“三哥跟我說過,好像往後這裏就是三哥的封地了,之後三哥打下的地盤就都是自己的了。”說起這個,朱盤燁的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羨慕之色。他心裏想著,不像自己寧王一脈,隻能老老實實守在封地,肩負著為王室抵擋敵人進攻的重任。哪怕隻是外出打仗,都必須向朝廷報備,處處受到限製,一點自由都沒有,哪像三哥這般,能有機會在這廣闊天地裏開疆拓土。
    “沒錯!”朱高煦目光隨意地瞥了朱盤燁一眼,隨後用一種看似輕飄飄,卻又暗藏深意的語氣緩緩說道:“說白了,就是老三如今的境遇,其實和皇帝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了,我剛剛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說完,朱高煦停頓了片刻,像是在給朱盤燁時間消化這些信息。緊接著,他神色認真起來,雙眼緊緊盯著朱盤燁,問道:“若是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帶著人出去開疆拓土,隻要是你打下的地盤,全部交由你自己管理,其他人不會多問一句,你願意嗎?”
    “真的?”朱盤燁聽聞此言,忍不住驚呼出聲,雙眼瞬間瞪大,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難以置信的事情。他的呼吸也陡然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怎麽會不願意呢?這簡直就像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機會,突然毫無預兆地擺在了眼前,讓他既驚喜又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朱高煦微微抿了抿嘴,表情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不過危險自然是有的,你要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各種狀況都可能出現,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所以你一定要慎重考慮好!”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關切,希望朱盤燁能明白此事並非兒戲。
    “還考慮個啥啊!”朱盤燁興奮得整個人都像被點燃了一般,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他滿臉激動,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顫:“沒有付出哪有回報呀,二哥能給我這個機會,那可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怎麽會怕危險呢,要是怕危險的話,當初我也不會不顧一切地跑出來,跟著三哥一起闖蕩了!”此刻的朱盤燁,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開疆拓土、建功立業的美好未來,內心的喜悅簡直要溢出來。
    朱盤燁心中暗暗得意,回想起當初自己毅然決然地出來追隨朱高煦兄弟幾個,覺得這個決定果然沒錯。瞧,現在有了這麽好的機會,不就輪到自己大顯身手了嗎?他越想越興奮,眼神中閃爍著堅定而熾熱的光芒。
    不過,朱盤燁對自身能力還是有清晰認知的。興奮勁兒稍稍平複後,他略帶不好意思地看向朱高煦,撓了撓頭說道:“二哥,您看是不是也得給我派一些新城的好手呀?您也清楚,我手裏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兵力,要是隻靠我自己這點人,肯定是不行的。”說這話時,他眼中滿是期待,希望朱高煦能答應他的請求。
    朱高煦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沒有新城士兵給你,不過可以將高麗士兵調配給你。”
    “高麗士兵?”朱盤燁原本滿心期待能得到新城士兵助力,聽到朱高煦的答複,頓時略微有些失望。可緊接著聽到後麵這話,他又不禁麵露疑惑,皺著眉頭問道:“高麗不是三哥的地盤嗎?這高麗士兵,三哥能同意給我?”他實在想不明白,高麗既被視為朱高燧的勢力範圍,這高麗士兵的調配怎麽會輪到自己,而且三哥又是否會同意此事。
    朱高煦耐心地解釋道:“我指的是把李芳遠解決掉之後抓獲的那些敵軍。你想啊,這些士兵原本是敵方的力量,就算留在高麗,往後說不定還會給老三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所以啊,倒不如直接讓你帶走。除了這些,其他叛軍也一並交給你。這麽算下來,加起來也算是一支不小的隊伍了,足夠你開展行動了。”
    朱盤燁聽了,不禁皺起眉頭,麵露擔憂之色:“可是二哥,這些人原本各為其主,怎麽會心甘情願聽我的話呢?”
    “放心。”朱高煦神色鎮定,似乎早已考慮周全,“你今天看到跟著我的另一個小孩了吧,他是高麗王朝的三王子李裪。有他從中幫襯,你收攏高麗殘部就會容易許多。而且你在這邊待了這麽一段時間,多多少少也培養了一些自己的心腹親信吧,到時候可以讓他們一起跟著你。至於李裪的忠誠問題,你壓根不用擔心。他母親在我們手上,投鼠忌器,想來他不會反抗的。”
    朱高煦將事情前因後果、方方麵麵都講得明明白白,朱盤燁聽後,臉上的喜色愈發濃鬱,就像一朵盛開的花朵,興奮地說道:“哎呀,沒想到二哥已經把所有事情都給我安排得妥妥當當了,這樣的話,我就更沒什麽可顧慮的,肯定沒問題啦。”
    “嗯,還有今天跟著我們的那個年輕人。”朱高煦繼續說道,“他叫金宗瑞,這人有點才華,以後你可以著重培養,將他當作自己的宰相來用。”說著,朱高煦又給朱盤燁詳細介紹了一下金宗瑞的情況,諸如他的性格特點、擅長領域等等,讓朱盤燁對金宗瑞有個初步的了解。
    朱盤燁對朱高煦那是打心底裏信任,不管朱高煦說什麽,他都像個乖巧的學生,認真地點頭一一記下,眼神裏滿是崇敬與聽從。
    就這樣,一番深入的交談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時辰。等朱盤燁徹底明白所有安排後,朱高煦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這件事急不得,得需要等上一兩年。”
    “沒問題!”朱盤燁幾乎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下來,在他心裏,隻要往後有機會能像皇帝一樣坐擁自己的領地,主宰一方,別說等一兩年,就算多等幾年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