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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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終於說了,終於肯見我了。我一直不敢相信,昨天用我爸的手機給你打了電話……”鬱微微慘笑著說道,她極力控製著語氣,讓自己顯得平靜。
    但說著說著,一股漫天的委屈還是包圍了她,少女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但控製住了眼淚,始終沒讓它們流下來。
    “我等啊等的,掰著手指數日子。沒想到是你,怎麽會是你?!”鬱微微感覺嗓子發幹,斷斷續續,說話已經有些吃力了。
    鬱微微伸出拳頭狠狠的砸陳宇的胸膛,“王八蛋!”
    “你為什麽騙我?”
    “我迫不及待的要見你,你為什麽不敢見我?”
    “你知不知道,洪莎一直罵我中了邪,中了咒,居然會這樣喜歡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而伱呢?!”
    鬱微微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對不起。”陳宇輕輕的道,伸出手臂將鬱微微柔軟的身體環在了懷裏。
    鬱微微渾身一顫,靜了一瞬間,隨後猛地把陳宇推開了。
    “別碰我!”
    少女抬眸恨恨的看了陳宇一眼,朝著E66走去,似乎想給自己找個躲藏的地方。她拉了拉門把手,卻沒能打開車門,隻好躲在車的另一邊,雙膝抱著坐在地上。
    陳宇真是慶幸自己選擇這麽個地方坦白,鬱微微想逃都不知道逃哪裏去。
    他輕輕的走到少女身邊,也坐了下來,但並沒有去碰她的身體。
    良久過去,直到晚風帶來了涼意。
    陳宇用早就打好的腹稿輕輕說道:“我一件件解釋,從最初的撒謊開始。一開始我騙你自己180斤,是覺得你是個小胖妹才不說體重,這一點你應該也能理解,你不是也說150嗎?”
    “但這件事是個潘多拉的盒子,我有點沉溺於這種‘我很差,但是她依舊愛我’的感覺,於是我越來越放肆,編了越來越多的謊。”
    “本來呢,我以為你是遠在天邊的人,但橡樹那一晚,卻發現了是你,所有的謊言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而且前幾天,艾芹她才……”
    鬱微微似乎冷靜下來一些,抿著嘴盯著他道:“你們上床了?”
    陳宇如實道:“沒有,我和她過了一夜,同床共枕,但沒有發生最後一步。”
    聽到這話,鬱微微腦海中閃現出了一些畫麵,頓時感覺胸口一陣酸脹,尖聲道:“你混蛋!!”
    陳宇故作無賴道:“你要是不原諒我,就準備跟我在這荒郊野嶺一起過夜吧。”
    鬱微微瞪大了眼睛回頭。
    “休想!”少女咬牙道。
    下一刻,鬱微微站了身,然後順著泥土路往回走去。
    陳宇歎了口氣,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狠狠的一拉,將鬱微微拽進看懷裏。
    他死死抱住鬱微微,任由著少女掙紮,也不鬆開。
    “放開我!”鬱微微怒道。
    感覺著懷中少女的柔軟嬌軀,感受著她灼熱的鼻息,感受著她的顫抖。
    陳宇在少女耳邊輕輕說:“我一直告訴別人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你。”
    這句話彷佛有魔力一般,讓鬱微微停止了掙紮,少女在男人的臂彎裏呆呆的。
    她抬頭看向天上皎潔的月亮:夠了吧,我‘可以’原諒他了。
    鬱微微伸出手挽了挽發絲,柔聲問:“你喜歡我嗎?”
    陳宇:“我喜歡你。你肯原諒我嗎?”
    鬱微微點頭,發出輕輕的,沙啞的一聲:“嗯。”
    陳宇勾起鬱微微的腦袋,他看了一眼少女傾城絕顏的臉龐,低下頭,然後朝著那抹豔紅吻了上去。
    但鬱微微卻立刻別過了腦袋,躲開了吻。
    陳宇搖搖頭道:“鬱微微你這個騙子,明明沒有原諒我。”
    少女僅是沉默:“……”
    陳宇鬆開鬱微微,隨後從車裏拿出了拆開了的那件‘禮物’,拆開了包裝後,裏頭除了鬱微微的信,還有她的摘錄本。
    昨天他不光看了信,還把摘錄本也翻閱了一遍,裏頭記錄的網戀點滴,仿佛帶著陳宇回到了當年的青蔥歲月:
    那時他是一個普通的大男孩:會傻兮兮的為女孩創造‘小怪說不定會回來’的童話、也會因為戀人不是處女而痛苦、偶爾還會為了對方不回消息生悶氣。
    而鬱微微寫的這封【一周後才能拆開】的信,以‘鈴鐺’的身份撰寫,說接下來的一周願意同他編製美夢,最後又以‘鈴鐺’的身份宣布離開,意思也很明顯。
    陳宇輕輕道:“所以,你是準備跟我談一周的戀愛,給我們這一年多的感情做個交代,然後跑回去複讀是嗎?”昨天洪莎接到了鬱微微父親了解情況的電話,陳宇便也知道了鬱微微的打算。
    鬱微微呆呆的看著摘錄本和信紙,滿臉的不敢置信。
    “莎莎給你的?”
    “不是,我聽說她從你那拿了東西,搶過來的。”
    “你就非得這樣嗎,陳宇?讓我騙騙你不好嗎?就當做個美夢。”她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戳破我的謊,你是覺得能搞定我?”
    少女說著,突然奪步過來,搶過陳宇手中的信還有摘錄本。
    這本滿是少女筆記的本子依舊嶄新,撕開的書脊也被細致的用膠帶修補,足以看出鬱微微對它的珍視。
    但此時,她伸出蔥白的手指握住了兩端。
    然後——猛然用力撕開。
    刺耳的撕紙聲刺著陳宇的神經。
    撕紙聲不斷的響起,最終摘錄本在她手裏變成了不規則的碎屑,鬱微微朝著天空一扔,紙屑在黑夜中如同翻飛的蝴蝶。
    它們飄舞著,隨後往下降落,像是一場雪。
    “啊!!”而鬱微微低低的叫了一聲,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充滿水霧似湖泊的眼睛中,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從裏頭跳躍出來,順著她嬌俏的臉往下滑。
    陳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突然,少女逃進了車內,坐到了主駕上,掏出了不知何時從他兜裏摸走的車鑰匙。
    陳老板心裏咯噔一下。
    不過他的最壞猜想沒有發生,後者似乎並不會開車,隻是不太熟練的用車鑰匙鎖好了車門,然後把腦袋埋進了膝蓋裏,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
    陳宇歎了口氣,他從地上抄起一個趁手的石頭。
    握著石頭高高抬起手臂,狠狠的對著玻璃一砸,清脆的大響過後,車玻璃碎成了細小的玻璃片,叮咚散落。車玻璃都有特殊設計,即便被砸碎,也會裂得非常細小,不至於傷人。
    車內的鬱微微怔然抬頭,陳宇則神色複雜的打開車門,隨後抄起後座的《安娜·卡特琳娜》,“這本書有一頁有個折痕,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陳宇翻到有折痕的那一頁,呈給了鬱微微。
    少女順著陳宇的手指看去,那句話是:
    【他望著她,好像望著一朵摘下來已久的凋謝的花,他很難看出它的美——當初他就是為了它的美把它摘下來,而因此也把它毀了的。】
    陳宇解釋道:“如果摘下這朵花,會讓它凋零,那我就不摘了。”
    鬱微微呆住了,而陳宇用力的捧起鬱微微的臉,那張傾城絕豔的臉上,此時此刻布滿了淚痕,發絲胡亂的蘸在白皙的臉頰上。
    陳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他柔聲道:“鬱微微,戀愛的詛咒結束了,你自由了。”
    “看完那封信後,今天的安排不是為了得到你,而是為了失去你。”
    “去副駕吧,我們回去。”
    ……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由於主駕的車窗破裂,雨水像冰雹似的砸在陳宇的身上,回了晉州之後,他渾身沒有一處幹的地方。
    將鬱微微送回了學校,陳宇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感覺到有點頭暈目眩,便去醫院掛了號。
    陳宇想起韓世為說的‘禽流感’,心想不會那麽倒黴吧,主動跟醫生提起了這茬,便被建議留院觀察。
    第二天確診了,陳老板心裏苦。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陳宇被隔離在了醫院,由於不準陪護,不準探視,期間父母、洪莎、艾芹、翁馨、薑顏、柯玲以及黃辰辰等舍友隻能打電話或者線上發來了慰問。
    鈴鐺的頭像則再也沒有亮起過。
    雖是隔離,但奶茶店的相關事宜他一直線上遙控,也持續關注著時佩文的宣發效果,帶著點運氣的成分,直接爆了。
    時佩文聽取了他的建議,用了一個《舔狗追回女友,千裏買奶茶》的標題,舔狗這詞在07年還不流行,但之後流行起來肯定有流行的道理,很快時佩文‘發明’的這個舔狗一詞就風靡開了,這助推了文案的熱度。
    柯玲假模假式的弄了個眾籌,配合著地方小報的正麵宣傳,打出了‘憑畢業證和學生證領取奶茶’的回饋活動,校方瞅準了機會,也給上了宣發配合。
    現在,在晉州大學城,無數眼睛都盯著‘一杯’的重新開業。至於coco,聽說直接歇業了。
    9月16號
    柯玲發來消息:“老板,我好緊張,你要是能來坐鎮就好了。”
    “隻要做到及格就行了。”陳宇回複道,現在時佩文的文案瀏覽量已經衝到了三十萬,在07年這認知度是很誇張的,一杯可以說是風口上的豬。
    如果開業順利,那這第一個項目算是成了,不光每個月能帶來可觀的收入,也會成為他積累財富的第一個踏板。
    到時候改善改善生活,買套房子,再配個私人司機好了,一周前冒著雨送鬱微微回來,真是讓陳老板人麻了,沒受過那種罪。
    不過說來神奇,這整個項目最讓陳宇悸動的事是‘舔狗’這個詞的提前流行,給他一種自己身為蝴蝶,在煽動翅膀影響世界的感覺。
    陳老板豪氣幹雲的想:“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因為我的到來麵目全非。”
    ……
    9月17號早上。
    陳宇大病初愈雖然虛弱,但醫生認為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也開始允許探視。
    在他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輕輕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
    來人輕輕的說道:“我給你帶了雞湯。”
    陳宇睜開眼睛,發現是紮著單馬尾的鬱微微,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神情清冷的走了進來,似乎和過去的她沒什麽區別,但又似乎迥異。
    陳老板詫異的想:第一個探視的居然是鬱微微。
    他問道:“鬱微微,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鬱微微並不回答這個問題,拍了拍保溫盒問:“喝嗎?”
    陳宇看了看牆上的鍾表,剛好指向了六點鍾,這是醫院最早允許探視的時間,他又掃了一眼鬱微微精致的臉,發現眼眶有點浮青,臉上也帶著疲憊。
    陳宇問:“你今天幾點醒的?”
    鬱微微不應,擰開了保溫盒,用勺子舀了雞湯,嘟著粉嫩的嘴唇輕輕吹氣,為了防止過燙,還喝了一小口。
    這才放心的伏過來身子,把勺子湊到了陳宇嘴邊。
    鬱微微說:“陳宇,喝。”
    陳宇的注意力則完全不在勺子上,隨著鬱微微的伏身動作,他看到了鬱微微白皙的胸口上,有一顆剛剛發了的痘痘,紅豔欲滴。
    視線再往裏探索,則是兩團雪白耀眼的飽滿。
    最關鍵的是,鬱微微沒穿,僅是貼了兩張創可貼,看起來異常色氣。
    陳宇心想,怪不得看著形態跟平時不一樣……
    他笑眯眯:“你胸口很愛長痘。”
    鬱微微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空著的手,將一個創可貼撕開了一半。
    一股奇異的魔力讓陳宇輕輕抬起手,但立刻被鬱微微拍開了。
    少女一臉嫌棄,但臉頰上也飄著紅,強調道:“痘痘隻需看,不許擠。”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在乘著來人還沒進來的時候,鬱微微趕緊將創口貼貼了回去,問:“陳宇,今天我能不能不走了?”
    陳宇愣了愣點頭:“能。”
    鬱微微點頭:“那我僭越的數一數,會有幾個女人過來看你。”
    ……
    允許探視的前一天,10棟女生宿舍。
    穿著睡衣的艾芹終於疊好了最後一個千紙鶴,那個黃桃罐頭大小的玻璃罐,裏頭的千紙鶴已經裝滿了。
    少女看著那個滿滿當當的玻璃罐,露出一個微笑,從得知陳宇感染禽流感開始,她就開始疊了,花了整整五天時間。
    罐頭裏的千紙鶴都是白色的,桌上還有一隻區別其他的紅色千紙鶴。
    艾芹掏出一支筆,在羽翼上輕輕寫下一句話:“艾小芹的魔法,可以實現你的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