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呼！呼！”
    醫生看著不斷做著俯臥撐的月寂，難繃地說道。
    “鍛煉身體幹什麽？雖然這個地方能讓你回光返照，但是這麽做的意義是？”
    已經在這片時空待了半年後，月寂多半也習慣了痛楚，他繼續做著俯臥撐，時而觀察著牢籠外的那塊屏幕。
    一塊全息投影，上麵時不時會傳來自己世界的消息。
    他可以確定的是，時間流速不一樣。
    這裏的半年，隻有現實世界的一天。
    而在這裏的半年，並沒有觸發他壽命的極限，時日過去了許久，他單純以人類也可以行動了。
    至於原理，月寂也不清楚。
    “鍛煉身體，我才能回去……我才能回去繼續戰鬥。”
    月寂的聲音混著喘息，掌根在滿是裂痕的金屬地板上碾出淡紅的印記。
    “你最開始不是想死在這裏嗎？”
    “是啊……”
    月寂無奈道，“但你不也確保讓我活下來嗎？既然要活著，我就要回去活著，而不是在這裏死去。”
    醫生靠在鏽跡斑斑的鐵柵欄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欄杆。
    “死這兒和死那兒，有什麽區別？”
    月寂沒有回應，繼續咬牙做著俯臥撐，次數來到一百次後，他力竭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哪怕回去了……也沒有意義。”
    醫生冷諷道，但月寂卻提出一個疑問。
    “我要怎麽回去？”
    “在這裏待了半年，腦子終於周轉過來了？我還以為劇烈的痛苦會讓你無法思考。”
    月寂將尖銳的目光放在醫生身上，而後者咂了咂嘴，隨即望向巨坑的下方，一片被血色月光籠罩的赤色坑底。
    “爬上去，就像來到這裏的很多月寂一樣，爬上去。”
    “就這麽簡單嗎？”
    月寂有些發愣，但他看向那足足五十多米高的圓形巨坑時，還是不由得發起難。
    “對，以人類之軀爬上去。”
    醫生說罷，隨後找了個地方坐下，月寂一直望著巨坑，最後問道。
    “這是環形結構，想要爬出去的難度……很難，有多少人爬上去過？”月寂盯著岩壁上那些抓痕，其中一道劃得極深，末端拖著蜿蜒的血線。
    “進來的月寂有很多個，但出去的人卻寥寥無幾，我建議你還是別想這麽多，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得了。
    一旦你的身體痛苦消除，在這裏，你能永恒地見證很多事物，至少比你回去的處境要很多。”
    “不，我做好決定了。”
    “那就去吧。”
    聞言，醫生笑了笑。
    月寂瞥了眼一旁屏幕上的畫麵，看著伊希琳那混沌無光的神情，看著因自己餘波所釀造的災難，他咬了咬牙，來到了坑洞的正底下。
    抬頭，是那赤色的月光，在瞥見月亮那流著血淚的雙眸後，月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一旁的人送上繩索，月寂綁住了自己的腰，而牢籠底部的人也走了出來，低語聲不斷，隨後變成了呐喊。
    “麵臨自己的苦痛。”
    “麵臨自己的苦痛！”
    “麵臨自己的苦痛！！麵臨自己的苦痛！！！！”
    低語漸漸變成呢喃，呢喃化作呐喊，最後成為震耳欲聾的聲浪。數百個傷痕累累的人們從陰影中走出，他們拍打著牢籠，聲嘶力竭地重複著同一句話，直到聲音染上血色。
    月寂拽了拽繩索，確定沒問題後，他也逐步向上攀爬。
    每一刻都是煎熬，月寂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依舊有著不少的問題，這裏的治愈也不過是用痛苦當作維持生命。
    抓住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縫隙，月寂拚命地向上攀爬，鮮血順著指甲縫流出，劇烈的疼痛讓月寂對雙手的感知隻剩下劇痛。
    來到四十米高的位置後，底部的人呐喊聲也愈來愈大。
    “崛起！崛起！”
    “崛起吧！崛起吧！！”
    聲音已然改變，月寂攀上一處高台得以休息，岩壁的構成變成了其他月寂的屍體。
    和月寂所想的不一樣，這裏死亡的月寂沒有露出詭異的笑容，也沒有痛苦的情緒。
    他們有的隻是沉默、妥協，以及那難以言說的哀傷。
    月寂喘著粗氣，檢查了一下繩索。前方是最後的衝刺——五十米高的垂直岩壁，而繩索隻能保護到一半的高度。再往上，就真的隻能靠自己的雙手了。
    他望向最高處，隻剩下十米了。
    隻要一個跳躍來到下一個高台，那麽一切就好說了。
    再度拽了拽繩索，月寂對準前方的高台猛然一躍。
    呼！
    最後的衝刺開始於肌肉記憶的本能。當右腿蹬向岩壁的瞬間，月寂聽見腰椎舊傷處的鋼釘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像枚被射偏的弩箭，朝著高台邊緣撲去。
    失重感來得比預想更早。
    繩索繃直的刹那，鋼芯與麻線摩擦的尖嘯刺穿耳膜。月寂的後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承載全身重量的繩結正在切割他的肌肉，而五米下的血泊裏，醫生等待接住墜落的軀體。
    “我說過了，現在的你不太可能出的去，在這裏好好待著不好嗎？”
    “你跟我說過，許多月寂成功過。”
    “那些受到的苦難遠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們從苦痛中磨練，隻為了回到原本的世界遭受到熟悉的疼痛，他們因疼痛而堅強，卻在崩潰中拾取自我。
    出去的時候，沒有一個月寂捆住繩索，他們孤注一擲。”
    再度回到牢房內，月寂看著屏幕，異生獸數量精準的被標注起來，數量愈來愈多的同時，月寂的心情也愈來愈憤怒。
    “你不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世界被毀滅？對嗎？”
    醫生發問，但月寂卻很粗暴的回答道。
    “不，我要保護的不隻這一個世界。 ”
    “那你為什麽躊躇不前？你就沒有為你自己著想，全都在被命運推著走，不是嗎？”
    月寂愣住了，他看向醫生，但對方卻繼續說道。
    “月寂是被苦痛淹沒過，但他們在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時，從來沒有停止腳步。
    你不也一樣嗎？嚐試在內心尋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再回去後，好好的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