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寂扶著牆下床時，膝蓋剛觸到地麵，整棟屋子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轟——！
    炸響撕裂雨幕的瞬間，月寂恰好挪到窗邊。他抬頭望去，遠處的山坡騰起團蘑菇狀的黑煙，銀色的光芒在煙團裏掙紮了兩下，便重重砸進密林，驚起漫天飛鳥。
    奈克瑟斯龐大的軀體撞斷了半片鬆樹林，樹幹斷裂的脆響隔著雨幕傳來，像有人在耳邊掰斷無數根骨頭。
    月寂能看見那雙眼睛裏寫滿了不解——不是對異生獸的不解，是對他的。那目光穿過雨幕和硝煙，精準地落在窗邊這個單薄的身影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情感。
    可月寂的眼眸裏什麽都沒有。
    沒有憐憫，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就像在看一塊被雨水打濕的石頭，或者看牆角那堆早已失效的藥瓶。
    他的睫毛上還沾著剛才咳出來的血沫，臉色白得像張浸了水的紙，唯有瞳孔深處，沉著片比窗外夜色更冷的黑暗。
    “咳……”月寂捂住嘴，指縫裏滲出的血滴在窗台上，很快被漏進來的雨水衝散。
    山坡上，秦昊宇的掙紮越來越微弱，焦糊的氣味順著風飄過來，混著雨水的腥氣，嗆得人喉嚨發緊。
    血液剛從傷口滲出，就被體表的高溫蒸成淡紅色的血汽，在雨裏凝成細小的霧。
    月寂看著那團血汽，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重傷的樣子。也是這樣的高溫，也是這樣的血汽，他倒在同樣的山坡上，感覺五髒六腑都在沸騰，連咳出的血都是燙的。
    那時他也看向遠處的城市，以為會有人來救，直到月亮升起又落下，才明白能指望的隻有自己。
    “撐不住了……”月寂對著窗外喃喃，聲音輕得被雨聲吞沒。秦昊宇的身體確實是巔峰狀態——21歲的肌肉纖維，沒受過化療摧殘的內髒，連骨髓都是鮮活的紅色。
    可異生獸的進化速度，早已超過了“巔峰”能承載的極限。它們像群懂得計算的屠夫，精準地避開要害，卻在每一次攻擊裏注入足以摧毀意誌的疼痛。
    古蘭特拉繼續發起進攻，然而奈克瑟斯卻隻是躺在地上，他張開手，似乎想要對方停止攻擊。
    這一幕看的月寂瞪大了眼。
    這樣張開手臂伸開手掌，又有什麽意義，向敵人求饒，對方的攻擊就不會落下嗎？
    古蘭特拉立即張開六扇氣門，對著奈克瑟斯便展開了瘋狂的氣彈打擊。
    刹那間，猛烈的爆炸便席卷整個地表。
    轟轟轟！！！
    古蘭特拉的氣門還在噴射氣彈，六扇氣門交替運作，形成無死角的火力網。
    奈克瑟斯龐大的軀體在打擊中不斷震顫。
    秦昊宇大概是疼瘋了，竟還在試圖張開雙臂，仿佛覺得隻要姿態足夠虔誠，就能讓這場進攻停下。
    幼年形態的防禦確實不太行，對於古蘭特拉的攻擊，他很快便沒了招架之力。
    更為恐怖的是，隨著古蘭特拉將炮口對準天空，一發相位轉移炮也轟向了天空，形成了全新的黑暗領域。
    眼見情況危急，月寂也不得不撿起進化信賴者，踉蹌地離開住所，走向了黑暗領域中。
    ……
    “你還活著嗎。”
    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月寂拄著半截風暴巨劍站在不遠處，進化信賴者的光芒在他掌心跳動，像顆瀕死的星。他看著蜷縮在地的奈克瑟斯，又看看那隻耀武揚威的古蘭特拉，突然抬手按在進化信賴者上。
    銀色光束沒入奈克瑟斯體內的瞬間，秦昊宇感覺所有力量都被抽走了。化作奈克瑟斯光粒子消散，他重重摔在地上，黑暗領域的黑色顆粒刺得皮膚生疼，卻讓他在劇痛中清醒了幾分——他看見月寂緩緩走向古蘭特拉，背影在黑暗中拉得很長，像根隨時會繃斷的線。
    月寂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帶著骨骼摩擦的脆響。
    “你識相點，走吧。” 他對著黑暗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古蘭特拉顯然認出了這個對手，複眼裏的紅光變得更加熾烈，六扇氣門再次對準前方，橙色的能量開始翻湧。
    異生獸似乎想告訴我月寂，來都來了，就別走了。
    月寂別過頭，看著身後的秦昊宇，他竟有點想笑。
    “現在的繼承者，除非訓練過，否則連一場戰鬥都扛不下來啊。”
    月寂握緊進化信賴者，掌心的灼痛讓他想起無數個這樣的夜晚。黑暗領域裏的顆粒還在侵蝕他的意誌，可他隻是微微歪了歪頭，嘴角扯出抹極淡的笑。
    “瑪德，好累啊。”
    話音落下的瞬間，銀藍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炸開，比秦昊宇的光更沉，更冷，像把藏在鞘裏太久的刀，終於要見血了。
    嘚嗯！！！
    光芒瞬間顯現，閃爍著彩色計時器的奈克瑟斯從黑暗中現身，他一把將風暴之劍插入古蘭特拉的氣門中，隨後……
    全功率念力強化·靛。
    恐怖的引力開始從內撕扯著古蘭特拉的軀體，僅僅瞬間，異生獸的內部就被念力攪的一團爛，奈克瑟斯猛地鬆開手臂，隨後對著古蘭特拉凝指成槍。
    能源反轉·赤。
    足以摧毀黑暗領域的高能在瞬間瓦解了古蘭特拉，為了防止身後的秦昊宇死亡，
    ……
    大雨的夜晚下，月寂踉蹌地走到躺在地上，不斷因疼痛而哭嚎的秦昊宇麵前。
    “哭夠了？”
    月寂撐著半截風暴之劍站起來，雨水衝掉他臉上的血汙，胸口的舊傷在剛才的爆發中再度撕裂，血順著襯衫下擺淌進褲腰，和泥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雨。
    秦昊宇抬起頭，眼淚混著雨水淌滿臉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胸腔的劇痛讓他渾身抽搐，可看著月寂走來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哭嚎像場可笑的表演——那個比他還瘦的少年，胸口淌著血，卻連皺眉都懶得，仿佛疼痛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月寂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秦昊宇沒受傷的右臂，“你剛才是在幹什麽，哪有這樣打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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